第四十八章 散伙饭
觥筹交错，让张程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翻滚的红汤源源不断的冒出热气，蒸的人脸红彤彤的、直冒汗。或许，脸红的原因不只是滚烫的汤锅，还有酒精的刺激。头顶的灯光黄澄澄的，明明是很温暖的色调此刻却照的张程有些睁不开眼睛。
“张程？”有人轻声叫了叫他，“张程、张程？”
身边的余加林猛地拍了一下张程的胳膊，他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桌子那头冲着他说话的人。
“别愣着了，快吃啊。”戴着细框眼睛的男生向他笑笑，“鸭肠再煮一会儿都老了，嚼不动了。”
“好的。”张程对着那人点点头，挤出一个最客气的微笑，然后拿起筷子在锅里捞了起来。
戴眼镜的男生叫刘明，是张程大学班长。今天这场聚会正是这位班长组织的，说是毕业聚会，但直白一点就是散伙饭。这顿饭过后，大家就各奔西东了，或许彼此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交集，该考研的考研、该工作的工作、该回家啃老的回家啃老。
张程本来是不想参加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在这座城市里逛一逛，至少不让记忆流失的那么快。可是班长发话了，班级里所有人必须都到场，再加上余加林这个二货的怂恿，张程也只得前来参加。本就不是那么合群的人，这场聚会对张程来说形式大于意义，此刻自然觉得度日如年。
筷子伸进锅里，没几下就捞到了一根煮的正好的鸭肠。张程是北方人，以前在家吃火锅总喜欢配着麻酱，但四川这种酱料可不常见。渐渐的火锅吃多了，张程也就习惯了油碟的滋味。把鸭肠在油碟里滚一圈，稍微给表面降降温，再刮去表面一些红汤就可以吃了。
班长的话确实没错，鸭肠口感正脆弹，是最好吃的时刻。鸭肠入口没有腥膻味，也许是红汤的辣味和油的香味遮掩住了，味道正好。但，仅仅在韩国呆了一个月的时间，张程没想到自己对辣椒的忍受度居然下降到了这种程度——一口鸭肠就辣的他直喝了两大口啤酒。
身旁的余加林发现了张程的异状，看着他脸上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不由偷偷的嘲笑他。
张程冲着余加林翻了个白眼，强压下嘴巴里的辣意，冲着他小声说到：“你别笑我，让你去韩国呆一段再回来，说不定你吃辣还不如我呢。”
余加林仍是一脸贱笑，冲张程比划了个‘我懂’的手势。
“张程，”班长开口了，“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话问的张程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跟这个班长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在饭桌上问起来这句话也不知是源于他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单纯想引起个话题，活跃下桌上的气氛。
不好意思不作声，张程只能回答：“已经找到工作了，入职一个月左右了吧。”
“还留在成都吗？”
“没有，公司在首尔。”
“哪里？”或许是火锅店太过嘈杂，班长好像没有听清。
“在韩国，首尔。”张程稍稍提高了音量。
班长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同桌的其他人听见也抬起了头。
“可以啊，”班长话语中的赞叹不知是真还是假，“不声不响的就出国去了。什么公司啊？方便说说吗？”
“娱乐公司。”张程简短的回答。他现在迫切的想结束这个问题，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着他。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惊讶，当然也有一些羡慕和嫉妒，让张程略微有些不舒服。不过其实也正常，原来班里不怎么上进，只知道去酒吧驻唱的人毕业了就能找到工作，还是国外的工作，多少会让人心里有些想法。
“娱乐公司？哪一家？”同桌的有个女生听到张程的回答眼睛都亮了。
看来也是个追星少女，张程心中暗暗腹诽。
“yg。”张程刚说完，手机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来了，“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张程举着手机溜出了包间，那女生还想说些什么但也不好拦住他，只得作罢。
“你就这么溜出来没事吗？”张程问。
“什么叫‘我就这么溜出来’？你不也是这么溜出来的？再说，要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你现在有机会出来吗？”余加林似乎对张程的形容有些不满，“你就这么想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然后自己出去潇洒？”
“不是不是。”张程笑着连连摆手。
“怎么样？哥们刚那个电话机智吧？是不是救了你一命？”余加林伸手搂住了张程的脖子。
“是是是，你那电话太关键了，简直就是华佗再世，救我于水火之中。”张程附和着余加林的话，试图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出来，“不过你能不能放开我？身上一股子火锅味，我闻着都快吐了。”
“嘁，你以为谁稀罕让你闻？”余加林放开了挎住张程的胳膊。
两人从火锅店离开之后就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权当饭后的散步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会儿正是小街道最热闹的时候，随处可见街边的小吃摊。不过两人刚从火锅店出来，对于这些小吃没什么胃口。
“认真的，你出来没关系吗？”张程随手拍了拍身边的人。
“你出来都没关系，我又有什么关系？”余加林轻松一笑，“我出来之前已经把单都买了，他们也不会说我什么。”
“唉。”张程轻轻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了，今天是我把你拉过来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有的事，我不过来也不好看。”张程摇了摇头，“这种场合，果然还是让我有些不自在啊。”
“其实我也一样。本来就玩不到一起去，还非要这样聚一聚。”余加林表示赞同，“我后悔了，我今天就不应该来。还白搭了我一千多块钱。”
“毕业了其实还有些舍不得，但舍不得的绝对不是他们。”
“也不知道班长今天哪根筋抽了，非要对你刨根问底。我觉得平常他也不是这种事多的人啊。”余加林跟一旁的张程吐槽，“他们这种反应真是有些下头。某些人眼里的恶意简直不要表现的再明显了。”
“还好吧。我已经快对这种目光免疫了。今天这些目光最多让我不舒服一下下。不管是好奇的、探究的，还是带着恶意和嫉妒的，我已经都经历过了。你知道我一进公司，我家那老头子就给我安排了个总监的位置。一个新人，上来就坐那么高的位置，跟理事还有那样的关系，自然会收到大家非议。”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连头都不敢抬，进了办公室就不想出去，就是为了躲避大家的目光。但有些工作总要去做，我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目光去完成。渐渐的习惯就好了。我现在明白了，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完成好自己的份内事才是我应该做的。”
余加林听完笑了：“看来你在那边学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