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又是一片陌生的星空
幽魂一闪而逝，就像是幻觉一般。</p>
当然，不管是不是真的幽魂，此刻这种状态的茵蒂克丝都不会去在意。</p>
林木的身影消失，茵蒂克丝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投到夜空上。</p>
“……以星辰的位置与月亮的角度来判断……天狼星方向的角度一致，误差仅0.038。现在的时间是日本标准时间七月二十日下午八点三十分，请做最后确认。”</p>
“嗯，更精确来说是五十三秒……啊，你不能起来啦！”</p>
小萌老师忙着阻止茵蒂克丝坐起身来。毕竟这种情况下坐起身来简直是拿命开玩笑。但是小萌老师被茵蒂克丝的眼神一瞪，便吓得不敢动了。</p>
那眼神并不是恐怖，也不是锐利。只是丝毫没有感情，就像开关被关掉似的。</p>
没有人的气息。</p>
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p>
“请放心，复苏之法可以执行。”茵蒂克丝面向房间中央的小矮桌，继续说道：“……巨蟹座之末、八时至十二时夜半。方位为西方。守护属性为水，担任天使为基路伯……”</p>
“啊……”小萌老师因惊愕而发出的声音，在房间内听起来特别清晰。</p>
接下来，茵蒂克丝竟然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开始在小小的矮桌上画起图来。即使没看过所谓的魔法阵，也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相当具有宗教色彩的图形。原本就胆小的小萌老师，被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p>
茵蒂克丝在小矮桌上用血画了一个圆圈，占满整个桌面。在圆圈里面，画了一个称作五芒星的星形记号。</p>
接着，她又在周围画满了不知是哪国文字的神秘记号。或许是配合茵蒂克丝嘴里轻念的咒语吧。事先询问现在时间，应该是因为魔法阵必须随着时间及季节而进行变换。</p>
画着魔法阵的茵蒂克丝，看起来完全不像个身受重伤的人。</p>
或许是高度的集中力，让她暂时忘记疼痛了。</p>
茵蒂克丝的背上不断传来鲜血涌出的声音，让小萌老师感觉背脊发麻。</p>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p>
“魔法。”茵蒂克丝只用一句话回答她，接着又说道：“接下来，我将借用你的手与身体。只要遵照我的指示行动，将不会有人遭遇不幸，你也不会被任何人所怨恨。”</p>
“你……你在说什么啊？请快点躺下来等救护车吧！啊……绷带……绷带……伤得这么重，应该先绑住附近的动脉来止血……”</p>
“那种程度的急救，没办法完全治愈我的伤口。我没听过‘救护车’这个名词，请问这个东西有办法在十五分钟之内完全治愈我的伤口，并且完全补充我体内所需要的生命能量吗？”</p>
“……”</p>
即使现在叫了救护车，大概也要花个十分钟才会来到这里。再载她去医院，等于是两倍的时间。何况，也不可能一到医院马上就完成治疗。</p>
“生命能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完全封住伤口，也不可能让流失的体力回复。</p>
而且就算现在立刻用针线把伤口缝起来，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大概也会在体力回复以前便已虚弱而死。</p>
“请你配合我。”</p>
但是茵蒂克丝却用非常冷静的神情，说出这句话。</p>
茵蒂克丝的嘴角，鲜血正混着唾液流出来。</p>
没有任何的气势，没有任何的紧张感。但是那过度的“自信”与“冷静”，却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怕。</p>
感觉就像是坏掉的机械没察觉自己损坏了，依然卖力运转一样，茵蒂克丝的每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地正在加深自己的伤势。</p>
小萌老师叹了一口气。从小萌老师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不相信“魔法”这种东西。</p>
但是她已经受到上条的告诫：“持续跟她说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昏迷”。</p>
“那该怎么做？先跟你说，老师不是魔法少女哦？”</p>
“感谢你愿意协助。首先……把那个……那个……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p>
“啊？这是游戏机的记忆卡。”</p>
“无所谓。请将那个黑色的东西放在餐桌正中央。”</p>
“只是张小矮桌而已啦，讲餐桌好像怪怪的。”</p>
小萌老师一边说，一边照着指示将游戏机的记忆卡放在小矮桌正中央。接着又放了自动铅笔的笔芯盒、巧克力空盒子、两本文库书、以及两个食玩玩偶。</p>
小萌老师虽然一头雾水，但是随时会倒下的茵蒂克丝却是一本正经。</p>
在苍白的脸孔与日本刀般的锐利眼神注视下，小萌老师丝毫不敢有怨言。</p>
“这就是魔法吗？感觉好像扮家家酒喔。”</p>
看起来，真的就像这个房间的缩小版。记忆卡就是这张小矮桌，立着的两本文库书是书柜与衣橱，两个玩具人偶所站的位置就跟房内两人的位置一模一样。</p>
茵蒂克丝抓一把小玻璃珠洒在桌上，竟然就跟散落在地板上的啤酒罐位置完全相同。</p>
“材料是什么并不重要。就像放大镜的镜片不管是玻璃制还是合成树脂制，都一样可以放大物体。</p>
只要外型跟职责分配无误，就可以进行仪式。”茵蒂克丝流着汗轻声说：“但是你必须正确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如果搞错顺序，你的神经回路跟头脑很可能都会被烧毁。”</p>
“哈？”</p>
“我的意思是，失败将为你带来肉体的毁灭与死亡。请谨慎小心。”</p>
小萌老师吓得发出“噗”的声音，但是茵蒂克丝却完全不介意，继续说道：</p>
“现在我要请天使降临，创造一座神殿。请跟着我诵唱。”</p>
茵蒂克丝嘴里念的，听起来已经不是语言，而是单纯的“声音”。</p>
小萌老师就像在哼歌一样，完全不去思考意涵，只是模仿她的声音。</p>
接着——</p>
“呀啊！？”</p>
突然间，小矮桌上的玩具人偶竟然也唱起同样的“歌”来。</p>
就连“呀啊啊”的惊叫声，也在完全相同的时间点响起。</p>
玩偶在颤抖。</p>
就如同用纸杯与线所制作的玩具电话，线的震动传到纸杯上会变成声音一样，玩偶靠着震动模仿了小萌老师的声音。</p>
这时候小萌老师没有吓得夺门而出，完全归功于她是住在这个有二百三十万超能力者的“学园都市”内。</p>
若是普通人，应该早就吓呆了吧？</p>
“连结完成。”茵蒂克丝的声音与小矮桌上玩具人偶的声音同时响起。</p>
“桌上所创造的这座‘神殿’已经跟这房间连结在一起了。简单地说，房间里面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桌上，桌上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房间里。”</p>
茵蒂克丝轻轻推了小矮桌的桌脚一下。</p>
一瞬之间，轰隆一声，小萌老师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冲击，似乎整个公寓在摇晃。</p>
房间里面的空气，变得如同早晨森林中的空气般清新。</p>
没有“天使”的影子。但是有一种明明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是却看不见的感觉。简直像是正被几千颗眼球从四面八方观看，浑身不对劲。</p>
这时，茵蒂克丝突然开始大声宣告：“想象吧！金色天使！那拥有孩童模样，以及一对翅膀的美丽天使！”</p>
在施展魔法的时候，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决定领域的大小。</p>
就像朝着大海丢一块小石头，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涟漪，但是朝着水桶内的水丢一块小石头，却可以引起非常大的波动。</p>
同样的道理，如果想要用魔法改变世界，就必须先画出你想改变的世界的范围。</p>
所谓的守护者，就是在那受规范的小世界中临时的神。</p>
只要能在领域中顺利想象出守护者，固定其形体，自由操控其行为，就可以在限定的区域内，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p>
但没有接受过这种概念的小萌老师，没办法想象出“天使”的形体。听到“金色天使”，小萌老师只会想到那个“金色一张、银色五张”的某糖果广告。</p>
</p>
如同窥探出小萌老师脑海里的奇妙想象，周围的气氛开始逐渐模糊，一种如沼泽底部腐烂泥土所形成漩涡的恶心感，袭击小萌老师的背脊。</p>
“总之想象就对了！并不是真的要召唤天使！只是一些眼睛看不见的魔力所凝聚而成的东西，依照你这个施术者的意志而产生形体！”</p>
或许是正面临紧要关头的关系，茵蒂克丝原本非常机械化的声音，变得如冰柱般尖锐。</p>
小萌老师被茵蒂克丝声音的改变吓到，急忙闭上双眼，在嘴里喃喃念着：“可爱的天使可爱的天使可爱的天使……”</p>
小萌老师拼命回想记忆中那模糊的天使。以前在少女漫画中看过的，少女模样的天使。</p>
飘荡在房间之中，那些泥状的物质，似乎开始聚集成一个人型。就好像那些东西都被塞进入型气球里一样。</p>
小萌老师一边发抖一边张开双眼。</p>
她刚刚说不是真的要召唤天使？</p>
就在小萌老师心生疑惑的那一瞬间。</p>
砰的一声。人型的水球炸了开来，看不见的泥状物质飞散整个房间。</p>
“呀啊啊！”</p>
“……形体固定，失败。”茵蒂克丝用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但是，蓝色水属性魔力已达守护神殿的最低限度……可继续施法。”</p>
说得很乐观，但是茵蒂克丝的眼神却全无笑意。</p>
小萌老师不由地心生胆怯，那种心情就像原本藏起来的不及格考卷被父母看到了一样。</p>
“请继续诵唱。只剩最后一句。”</p>
尖锐的命令声，甚至不容许已经无法思考的小萌老师陷入混乱之中。</p>
茵蒂克丝与小萌老师，还有小矮桌上的两个玩具人偶，再度开始诵唱。</p>
接着，小矮桌上代表茵蒂克丝的玩具人偶背部开始溶化。</p>
简直像是拿打火机烧橡皮似的，变成了流质状。溶化，表面失去凹凸，变得平滑，接着再度冷却，重新被塑形。</p>
小萌老师感觉心脏似乎快冻僵了。</p>
现在，茵蒂克丝隔着小矮桌，与小萌老师面对面而坐。</p>
但是小萌老师却没有勇气绕到茵蒂克丝背后，看看她的背上现在是什么模样。</p>
茵蒂克丝那苍白的脸孔上，渗出了脂汗。</p>
但是那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球，却依然不带任何疼痛或难受的感情。</p>
“生命能量补充完毕，确认已避免死亡危机。‘自动书记’进入休眠状态。”</p>
啪！</p>
如同开关被打开了，茵蒂克丝的瞳孔出现了柔和的光芒。</p>
这一切都只因为茵蒂克丝的眼神再度变得温柔又温暖，就像一个少女原本应该有的眼神。</p>
“接下来……只要将降临的守护者送走……摧毁神殿就行了……”</p>
茵蒂克丝尽力挤出微笑说道：“魔法就是这样的东西。就像苹果果’跟‘APPLE’都代表相同的意思一样，就算没有玻璃魔杖，用透明塑胶雨伞代替也是可以的。又例如塔罗牌，只要图案跟张数没错，就算是从少女漫画附录上剪下来的，也可以拿来占卜。”</p>
茵蒂克丝不断地流汗。</p>
小萌老师反而开始觉得不安。自己做的这些事，该不会反而让茵蒂克丝伤势更加恶化了？！</p>
“别担心。”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茵蒂克丝说道：“就跟感冒一样，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体力。伤势本身已经治疗，不要紧的。”</p>
才刚说完。茵蒂克丝就往旁边倒了下去。玩具人偶也倒了，小矮桌稍微晃动，连结在一起的房间也产生了巨大的摇晃。</p>
小萌老师担心得绕过小矮桌靠近茵蒂克丝，茵蒂克丝却开始唱起歌来。</p>
小萌老师学着她的声音唱完之后，诡异的空气便再度回复成原本公寓内的空气。小萌老师一边感到害怕，一边试着摇晃小矮桌的桌脚，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p>
带着安心的表情的茵蒂克丝，闭上双眼说道：“太好了……”</p>
小萌老师原本心想：“能死里逃生，也难怪她那么高兴。”</p>
但是纯白的修女却接着又说：</p>
“幸好不用让他感到内疚。”</p>
小萌老师惊讶地望向茵蒂克丝。</p>
“……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感到内疚吧。”</p>
如同在做梦的茵蒂克丝，闭上双眼什么都没再说。这个少女在被砍伤而倒地不起，以及进行诡异的仪式时，原来都不是在担心自己。</p>
她唯一担心的，只是那个将受伤的她背到这里来的人。</p>
小萌老师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人，也没有人能让她这样关心。</p>
所以，小萌老师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话。</p>
明明知道茵蒂克丝已经睡着，绝对不可能听到这句话，但是她还是问了出口。</p>
没想到少女真的回答了。她闭着眼睛，回答：“我也不知道。”</p>
自己过去从来没有如此关心一个人，也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当那个人为了自己，竟然敢向魔法师动怒的时候，自己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助他逃走。</p>
看见那个人被“猎杀魔女之王”追杀，最后竟然又平安回来的时候，自己有种快要掉泪的冲动。</p>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一旦跟他在一起，就感觉一切都不对劲，什么事都变得无法掌控。</p>
但是这段无法预测的时间却让她好快乐、好开心。</p>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自己也不知道。</p>
如同做了一场美梦般，开心地笑着。接着，茵蒂克丝真的睡着了。</p>
过了一晚，真的出现了近似感冒的症状。</p>
发烧与头痛，让茵蒂克丝卧病不起。没流鼻水，也不会喉咙痛，因为这不是病毒造成的，完全是因为“身体正在努力补充不足的体力”。</p>
也就是说即使喝再多提高免疫力的感冒药也没用。</p>
“……为什么下面只……？”</p>
额头放着湿毛巾的茵蒂克丝，或许是觉得棉被里面太闷热了，所以把一只脚从棉被旁边伸了出来，踢向上条。</p>
上半身明明穿着淡绿色的睡衣，下半身却——。</p>
因发烧的关系而呈现粉红色的肌肤，让上条看得头晕目眩。</p>
小萌老师把茵蒂克丝头上那条变温的毛巾，拿来在脸盆的水中搓揉，瞪着上条说道：</p>
“……上条，老师觉得让她穿那件衣服实在是说不过去。”</p>
那件衣服，指的是那件钉满安全别针的白色修道服吧。</p>
对于这一点，上条也是举双手赞成。但是被夺走修道服的茵蒂克丝，看起来却像只心情不高兴的猫。</p>
“……话说回来，为什么爱抽烟喝酒的成熟大人睡衣，穿在茵蒂克丝身上会那么合身啊？你们真的有年龄差距吗？”</p>
小萌老师正感到错愕，茵蒂克丝又落井下石般说道：“……别太小看我！其实这件睡衣让我觉得很紧！”</p>
“你……你们……这样不可以喔！太小看老师了！”</p>
“你又没有，怎么会觉得很紧？”</p>
“……”</p>
被两位淑女狂瞪的上条，反射性地五体投地道歉。</p>
“对了，上条。这女生跟你是什么关系？”</p>
“是我妹妹。”</p>
“少骗人了，她明明是银发碧眼的外国女生！”</p>
“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p>
“……你是变态吗？”</p>
“开玩笑的啦！我也知道所谓的‘没血缘关系’很失礼，其实算是犯规啦！”</p>
“上条。”</p>
小萌老师突然改成了身为老师的口气。</p>
上条也沉默了。小萌老师会想问清楚来龙去脉，也是理所当然。</p>
毕竟上条突然带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国人来她家，背上又是非常不寻常的刀伤。最后，甚至还让她执行莫名其妙的“魔法”仪式。</p>
叫她要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都别问，反而不合情理。</p>
“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p>
“请说？”</p>
“你说想问清楚来龙去脉，是想通报警察或是学园都市理事会吗？”</p>
小萌老师很干脆地点了点头。</p>
简直像是对着自己的学生说“我要出卖你”，不带丝毫犹豫。</p>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当中”小萌老师露出微笑继续说：</p>
“但是既然是在学园都市内发生的事情，我们身为老师就必须负责处理。大人本来就应该帮小孩子负起责任，老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遇到危险却放着不管。”</p>
这些话，从月咏小萌口中说了出来。她明明没有任何能力，不具任何手腕，也不必负起任何责任。</p>
她用那种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就如同拿最锋利的刀子砍在最正确的地方，那种“本来就该这样”的口吻。</p>
“……真是……”</p>
“真是拿这人没辙……”上条在口中喃喃自语。</p>
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连电影情节里可能都已经绝种的“老师”，上条在说短不短的十几年人生当中，也只遇到这么一个。</p>
所以………</p>
“如果老师只是个陌生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也卷进来。但是，老师你曾经帮忙施了‘魔法’，所以我不希望你再陷进来了。”</p>
上条也坦诚以告。</p>
上条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愿意保护他人而不求回报的人，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p>
小萌老师沉默了片刻。</p>
“哼……不要以为若无其事地说这种场面话，老师就会被你唬住哦──？”</p>
“……老师，你突然站起来是要去哪里……？”</p>
“给你缓刑一下，老师去超市买菜。你趁这段时间把该告诉老师的话整理整理，还有……”</p>
“还有？”</p>
“老师买菜太专心，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等老师回来，你要老实地把来龙去脉都告诉老师，不可以因为老师忘记就故意不提哦？”</p>
小萌老师说完，似乎笑了一下。</p>
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房里只剩下上条跟茵蒂克丝两人。</p>
不知为何，看见那如同恶作剧小孩的笑容，上条有种感觉，“从超市回来后”的小萌老师，将会忘记一切。</p>
但是之后遇到麻烦再找她求救，她又会装出生气的样子，说着“为什么你不早说？老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然后很开心地答应帮忙吧？</p>
上条叹了口气，望向被窝里的茵蒂克丝。</p>
“……抱歉，以现在的处境来说，我真该把她拉进来帮忙的。”</p>
“不，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茵蒂克丝摇摇头说：“不该再让她陷进来了……而且，她也绝对不能再使用魔法。”</p>
上条皱起眉头，充满疑惑。</p>
“魔道书这种东西，是非常危险的。书上所写的都是‘异常识’与‘异法则’，不论好坏，对这世界来说都是有害的”。</p>
茵蒂克丝补充表示，人类的脑一旦获得关于‘异世界’的知识，就会被破坏。上条在脑海中将这概念翻译成……就跟勉强电脑去执行一个与系统不相容的程式一样。</p>
“我可以靠宗教防壁来守护自己的头脑与心灵，而魔法师则是以超越人类极限为目标，自愿步上毁灭之路。但宗教观薄弱的普通日本人……只要再诵唱一次魔法，就会完蛋的。”</p>
“嗯……喔……”上条尽量不把心中的惊讶表现出来，说道：</p>
“那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让老师玩点炼金术之类的……别看我这样，我也知道什么是炼金术喔！可以把铅变成金子对吧？”</p>
当然上条绝对不会承认，知识来源是某个以炼金术师少女为主角的道具调和RPG游戏。</p>
“……纯金的变换的确是做得到……但是以现代可取得的材料来替代的话，以这个国家的钱来换算……呃……大约需要花费七兆圆吧。”</p>
“……一点意义都没有嘛。”</p>
上条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喃喃自语，茵蒂克丝也虚弱地笑了。</p>
“……是啊，把铅变成金，也只能取悦那些原本就有钱的贵族而已。”</p>
“可是……冷静想想，那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原理做到的？把铅变成金的意思……难道是改变铅与金的原子组合排列？”</p>
“我也不知道……但那只是十四世纪的技术哦？”</p>
“……这……太夸张了吧？能够改变原子的组合排列……不用加速器就可以分解阳子？没有巨大的原子炉就可以进行核融合……这种事情，就算是整个学园都市里只有七个的等级5超能力者，都可能做不到耶！”</p>
“？？？”</p>
“你不要满头问号啦！呃……呃……要怎么跟你解释那有多了不起的话……就像可以制造出原子机器人或是机动战士一样吧？”</p>
“那是什么？”</p>
男人的梦想，就这样被一句话带过。</p>
看到垂头丧气的上条，茵蒂克丝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什么话了。</p>
“总……总而言之，虽然仪式中的圣剑或魔杖之类的东西可以用现代材料来替代，但也有限度……特别是朗基努斯之枪、约瑟夫的圣杯、各式各样的十字架等与上帝相关的圣具，即使过了一千年据说也找不到代用品……呜呜……”</p>
激动得想把话一口气说完的茵蒂克丝，如宿醉般用手捏着太阳穴。</p>
上条当麻看着茵蒂克丝躺在棉被里面的脸。</p>
十万三千本魔道书。只要看一本就足以让人发狂。将这十万三千本书一字一句正确地印在脑海中的作业，不知道曾经带给她多大的伤害？</p>
但是，茵蒂克丝却不曾说过一句诉苦的话。</p>
“想知道吗？”她强忍着自己的疼痛，用道歉似的口气问上条。</p>
如此平静的声音，不同于以往开朗的茵蒂克丝，更让人能够体会她的“决心”。</p>
都怪老师那个笨蛋啦，上条在心里抱怨着。</p>
对上条来说，他根本不在乎茵蒂克丝有怎样的烦恼。不管来龙去脉是什么，反正上条绝对不会弃茵蒂克丝于不顾。</p>
只要能打倒“敌人”，保护茵蒂克丝的安全，根本没有必要去揭开茵蒂克丝的旧创。</p>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烦恼？”</p>
自称茵蒂克丝的少女，又问了一次。</p>
上条如同有所觉悟了一般，如此回答：</p>
“怎么感觉好像我自己变成神父似的。”</p>
感觉自己好像是──正要听罪人忏悔的神父。</p>
“你知道为什么吗？”茵蒂克丝问：</p>
“基督教原本只有一个，后来却分裂成天主教与新教、罗马正教、俄罗斯成教、英国清教、聂斯多留教派、阿塔那修斯教派、诺斯底教派……等这么多教派，你知道为什么吗？”</p>
“那是因为……”</p>
即使是不用功的上条，只要读过历史课本，也可以大概知道答案。但是，面对一个“真正”的修女，上条不敢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口。</p>
“嗯，你想的没错啦。”茵蒂克丝反而笑着说：</p>
“因为宗教被搀杂了‘政治’因素。分裂、对立、斗争──原本信仰相同的人们，互相变成了‘敌人’。虽然信仰相同的神，但是却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p>
每个人当然都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人想靠神谕来赚钱，有些人不能认同；有些人认为自己才是全世界最受上帝眷顾的人，有些人不能认同。</p>
“……失去交流后，各教派经过独自的进化，发展出自己的特色。随着国家局势与风土民情不同，宗教也会跟着改变。”</p>
茵蒂克丝轻叹一口气继续说：“罗马正教的特色在于‘世界的管理与营运’俄罗斯成教的特色在于‘神秘主义的审核与消除’而我所属的英国清教则是……”</p>
茵蒂克丝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p>
“因为英国是魔法盛行的国家……”她如同诉说痛苦的回忆般说着：“……所以英国清教在狩猎魔女、异端审问、宗教裁判等……关于‘魔法师’的文化与技术方面，特别发达。”</p>
即使是今天，英国首都伦敦依然有数个以魔法结社自称的“公司行号”。</p>
至于只有名义而没有实体的幽灵公司，其数量更是十倍以上。</p>
而原本是为了保护市民不受“潜藏在城市中的坏魔法师”危害而进行的错误尝试行为，最后竟发展成“屠杀与处刑的文化”。</p>
“英国清教中，有个特别的单位。”</p>
茵蒂克丝如同忏悔自己的罪状般轻轻诉说着：</p>
“为了对抗魔法师而研究魔法，并研拟制胜策略的‘必要之恶教会’。”现在的茵蒂克丝真的就如同一个修女，她继续说道：“不了解敌人，就无法防御敌人的攻击。但是，一旦理解了污秽的敌人，自己的心灵会被玷污；一旦接触了污秽的敌人，自己的身体就会受到玷污。所以将这些‘肮脏’工作一手接下的，就是‘必要之恶教会’。而其中的核心就是……”</p>
“那十万三千本书？”</p>
“嗯。”茵蒂克丝轻轻点头：</p>
“所谓的魔法就是些类似公式的东西，所以只要透过逆向推算，就可以中和敌人的‘攻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十万三千本魔道书记在脑中的原因……只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就可以中和世界上所有的魔法。”</p>
上条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p>
原本以为毫无用处的右手。没办法打倒不良少年，没办法增加考试分数，没办法拿来把妹，自己连理都不想理的右手能力。</p>
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女为了获得相同的能力，却有着地狱般的过往。</p>
“可是……既然知道魔道书封印的位置，那干吗不干脆全烧掉算了？否则的话，只要有人看了魔道书，不就会一直产生魔法师吗？”</p>
“……重要的不是‘书’，而是里面写的‘知识’。就算原书消失了，已经获得知识的魔法师还是会把知识传授给弟子，所以这并没有意义。”</p>
所以这种人不叫魔法师，而称之为魔导师。</p>
上条心想……就跟流传在网路上的资讯一样吗？就算原本的资料消失了，复制的档案也会不断繁殖，永续存在。</p>
“而且，魔道书毕竟只能算是教科书而已。”茵蒂克丝难过地说：“……光是看了魔道书，还不能称之为魔法师。所谓魔法师，可以在魔道书知识中加入自己的特色，创造出全新的魔法。”</p>
与其说是资讯，不如说是会不断进化的电脑病毒。</p>
想要完全消灭病毒，只能不断分析新的病毒，制造解毒程式。</p>
“……而且我刚刚说过了，魔道书是非常危险的。”茵蒂克丝眯着眼睛说：“即使是销毁副本，专门的异端审问官也得用丝线把眼睛缝起来，以防止头脑受到‘污染’，而且之后还必须经过五年洗礼才能拔除‘余毒’。至于原书，以人类的精神力根本无法处理，所以分散于全世界的十万三千本魔道书，除了将之‘封印’以外，根本无能为力。”</p>
简直像是大量残留的核武一样。</p>
不，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同。即使是原作者，或许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p>
“啧……话说回来，你不是说过只要是‘非超能力者的普通人’，都可以使用魔法吗？既然如此，为什么魔法没有在世界上广为流传？”</p>
上条想起了史提尔的火焰。要是世界上的人都能够使用那样的能力，所有以科学为根基的常识早就被颠覆了。</p>
“这点不用担心……毕竟魔法结社的那些人也不想随便把魔道书外流。”</p>
“为什么？对他们来说，自己人应该越多越好吧？”</p>
“如果身上有枪的人都是同伴，那世界上也不会发生战争了，不是吗？”</p>
“……”</p>
意思就是说，就算是会魔法的人，也不见得全都是同一国的。</p>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绝招”威力有多强大，所以不希望让它落入“敌方魔法师”手中。</p>
就跟最新兵器的设计图一样。</p>
......</p>
林木靠在墙上，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帘，抬起左手，一朵漆黑的火焰跳动。</p>
魔法？</p>
伸出右手，一朵冰莲浮现。</p>
超能力？</p>
果然，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啊。</p>
林木叹了口气，看向夜空的繁星，和故乡的星空很像，但并不一样，又是一片陌生的星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