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田伯光事件

  ()  林昊夫妇二人随华山一行人,进了刘府大厅,见岳不群正与那余沧海互相扯皮讽刺。华山弟子上前行礼。

  岳不群问道:“可找到你大师兄了?”华山弟子摇头,定逸哼了一声:“要是找到了,我非杀了他不可。”

  林昊见这老尼姑实在是太过分了,对着别人师父的面,喊着要杀他的徒弟。真个是脑子秀逗了。

  蓝凤凰似乎是嫌不够热闹,随口说了句:“就凭你那几手功夫,你杀得了吗?”林昊无奈地摇了摇头,蓝凤凰似乎特别讨厌这尼姑。

  定逸一听,又想动手,蓝凤凰脚步半移,随时都能躲到林昊身后,定逸无法,讽刺了一句:“仗着别人,无胆之辈。”

  蓝凤凰听了,顿时哈哈一笑,这一笑,把周围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蓝凤凰声音娇美,甜腻,笑出声来,众人听在耳里,只觉得轻盈悦耳,心头一荡。又打量着,这女子是谁?声音怎么这般好听?

  “老尼姑,他是我丈夫,我仗着他本事好,又有什么?你若不服气,你也可以找一个。可惜,你那么老,脾气还那么大,怕是找不到。”蓝凤凰语气娇憨,又似天真,众人听了又一见那定逸尼姑黑着脸,一副噎着的模样,也都哄然大笑。岳不群咳嗽一声,示意华山弟子不要起哄,可是效果甚微。

  定逸尼姑,怒不可遏,想动手,却碍于林昊武力,无奈又把气撒在岳不群头上:“岳师兄,如今你弟子和那yín贼田伯光一道,你是否还要继续包庇?”说完还得意的看了蓝凤凰一眼,这下看你怎么说?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众人都开始嗡嗡细语。

  林昊站出来,拱手对着岳不群行了一礼:“岳先生,久违了。”岳不群见来人年轻,还道是哪家新收的弟子,再一打量,才看清.

  “林贤侄,你也来了。”岳不群看见林昊似乎很开心,当然林昊知道,他是对着避邪剑法开心。可惜,你一辈子也得不到了。小爷早就把那第一句“yù练此功,挥刀自宫”改了,现在叫“yù练此功,自废武功”。看你们一个个到时候哭的样子,小爷我心里就开心。

  定逸一听,原来这两人是一伙儿的。顿时又要发飙。可是这两人,他一个都打不过,只能忍着,等师姐来了再说。

  “晚辈不rì就要在洛阳成婚,三年未曾在江湖走动,今次来刘三爷府上道个贺,恭喜他老人家退隐江湖。再来就见见江湖上的朋友。邀请他们十月初九去洛阳参加晚辈婚礼。当然,到时候,还请岳先生和华山派的各位兄弟一同赏光。”林昊对岳不群行了一礼,又对华山弟子拱了拱手。

  岳不群打量了一下蓝凤凰,只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道:“这位就是苗疆五仙教的蓝教主吗?林贤侄好眼光,好福气啊。”说完便呵呵一笑。

  定逸尼姑一听,这女子竟然是苗疆五仙教教主,倒是不能小瞧。先前还以为她武功平平,原来是不想与我动手,这倒是我托大了。

  正在这时,忽然门口一阵sāo动,几名青衣汉子抬着两块门板,匆匆进来。门板上卧着两人,身上盖着白布,布上都是鲜血。厅上众人一见,都抢近去看。听得有人说道:“是泰山派的!”

  “泰山派的天松道人受了重伤,还有一个是谁?”

  “是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的弟子,姓迟的,死了吗?”

  “死了,你看这一刀从前胸砍到后背,那还不死?”

  众人喧扰声中,一死一伤二人都抬了后厅,便有许多人跟着进去。厅上众人纷纷议论:“天松道人是泰山派的好手,有谁这样大胆,居然将他砍得重伤?”

  “能将天松道人砍伤,自然是武功比他更高的好手。艺高人胆大,便没甚么希奇!”大厅上众人议论纷纷。

  刘府中人,匆匆将这二人抬进了内堂,林昊与华山众人跟了进去,只见上首五张太师椅并列,三张倒是空的,只有靠东一张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林昊知道这五张太师椅是为五岳剑派的五位掌门人而设,嵩山、恒山、衡山三剑派掌门人都没到,那红脸道人是泰山派的掌门天门道人。两旁坐者十九位武林前辈,恒山派定逸师太,青城派余沧海,浙南雁荡山何三七都在其内。等等?余沧海,这家伙居然还敢跑出来?林昊暗骂一声,我原本还想放你一条活路,可你自己不珍惜,也怪不得小爷我了。

  下首主位坐着个身穿酱sè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正是主人刘正风。劳德诺先向主人刘正风行礼,再向天门道人拜倒,说道:“华山弟子劳德诺,叩见天门师伯。”

  那天门道人满脸煞气,似是心中郁积着极大的愤怒要爆炸出来,左手在太师椅的靠手上重重一拍,喝道:“令狐冲呢?”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响,当真便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大上众人远远听到他这声暴喝,尽皆耸然动容。岳不群眼皮一跳,脸上顿时yīn沉下来。那少女灵珊惊道:“蓝姐姐,他们又在找大师哥啦。”蓝凤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过了一会,低声道:“莫慌,有阿昊在这里。”岳灵珊看了一眼林昊,又放下心来。

  劳德诺被天门道人这一声积怒凝气的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在地下跪了片刻,才站起来,看了岳不群一眼,岳不群微微点头,劳德诺才说道:“启禀师伯,令狐师兄和晚辈一行人在衡阳外分手,约定在衡阳城相会,同到刘师叔府上来道贺。他今天如果不到,料想明rì定会来了。”

  天门道人怒道:“他还敢来?他还敢来?令狐冲是你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总算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居然去跟那jiānyin(和谐)掳掠、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田伯光混在一起,到底干甚么了?”

  劳德诺道:“据弟子所知,大师哥和田伯光素不相识。大师哥平rì就爱喝上三杯,多半不知对方便是田伯光,无意间跟他凑在一起喝酒了。”

  天门道人一顿足,站起身来,怒道:“你还在胡说八道,给令狐冲这狗崽子强辩。天松师弟,你……你说给他听,你怎么受的伤?令狐冲识不识得田伯光?”

  两块门板停在西首地下,一块极上躺的是一具死尸,另一块上卧着个长须道人,脸sè惨白,胡须上染满了鲜血,低声道:“今儿早上……我……我和迟师侄在衡阳……回雁……回雁楼头,见到令狐冲……还有田伯光和一个小尼姑……”说到这里,已喘不过气来。

  刘正风道:“天松道兄,你不用再复述了,我将你刚才说过的话,跟他说便了。”转头向劳德诺道:“劳贤侄,你和令狐贤侄众位同门远道光临,来向我道贺,我对岳师兄和诸位贤侄的盛情感激之至。只不知令狐贤侄如何跟田伯光那厮结识上了,咱们须得查明真相,倘若真是令狐贤侄的不是,咱们五岳剑派本是一家,自当好好劝他一番才是……”

  天门道人怒道:“甚么好好劝他!清理门户,取其首级!”岳不群听了脸sè更加yīn沉,但是却不言语。林昊见了,嘴角微翘,暗道,这死人妖倒是能忍得住啊。

  刘正风道:“岳师兄向来门规极严。在江湖上华山派向来是一等一的声誉,只是这次令狐贤侄却也太过分了些。”

  天门道人怒道:“你还称他‘贤侄’?贤,贤,贤,贤他个屁!”他一句话出口,便觉在定逸师太这女尼之前吐言不雅,未免有失自己一派大宗师的身分,但说也说了,已无法收回,怒气冲冲的重重嘘了口气,坐入椅中。

  劳德诺道:“刘师叔,此事到底真相如何,还请师叔赐告。”刘正风道:“适才天松道兄说道:今rì大清早,他和天门道兄的弟子迟百城贤侄上衡阳回雁楼喝酒,上得酒楼,便见到三个人坐在楼上大吃大喝。这三个人,便是yín贼田伯光,令狐师侄,以及定逸师太的高足仪琳小师父了。天松道兄一见,便觉十分碍眼,这三人他本来都不认得,只是从服sè之上,得知一个是华山派弟子,一个是恒山派弟子。定逸师太莫恼,仪琳师侄被人强迫,身不由主,那是显而易见的。天松道兄说,那田伯光是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也不知此人是谁,后来听令狐师侄说道:‘田兄,你虽轻功独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华盖运,轻功再高,却也逃不了。’他既姓田,又说轻功独步天下,自必是万里独行田伯光了。天松道兄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他见这三人同桌共饮,自是心头火起。”

  刘正风道:“他接着听那田伯光道:‘我田伯光独往独来,横行天下,哪里能顾忌得

  这么多?这小尼姑嘛,反正咱们见也见到了,且让她在这里陪着便是……’”

  刘正风说到这里,劳德诺向他瞧了一眼,又瞧瞧天松道人,脸上露出怀疑之sè。刘正风登时会意,说道:“天松道兄重伤之余,自没说得这般清楚连贯,我给他补上一些,但

  大意不错。天松道兄,是不是?”天松道:“正……正是,不错,不……不错!”刘正风道:“当时迟百城贤侄便忍耐不住,拍桌骂道:‘你是yín贼田伯光么?武林中人人都要杀你而甘心,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拔出兵刃,上前动手,不幸竟给田伯光杀了。少年英雄,命丧jiān人之手,实在可惜。天松道兄随即上前,他侠义为怀,杀贼心切,斗了数百回合后,一不留神,竟给田伯光使卑鄙手段,在他胸口砍了一刀。其后令狐师侄却仍和田伯光那yín贼一起坐着喝酒,未免有失我五岳剑派结盟的义气。天门道兄所以着恼,便是为此。”

  天门道人怒道:“甚么五岳结盟的义气,哼,哼!咱们学武之人,这是非之际,总得分个明白,和这样一个yín贼……这样一个yín贼……”气得脸如巽血,似乎一丛长须中每一根都要竖将起来,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师父,弟子有事启禀。”

  天门道人听得是徒儿声音,便道:“进来!甚么事?”一个三十来岁、英气勃勃的汉子走了进来,先向主人刘正风行了一礼,又向其余众前辈行礼,然后转向天门道人说道:“师父,天柏师叔传了讯息来,说道他率领本门弟子,在衡阳搜寻田伯光、令狐冲两个yín贼,尚未见到踪迹……”

  劳德诺听他居然将自己大师哥也归入“yín贼”之列,大感脸上无光,但大师哥确是和田伯光混在一起,又有甚么法子?

  只听那泰山派弟子续道:“但在衡阳城外,却发现了一具尸体,小腹上插着一柄长剑,那口剑是令狐冲那yín贼的……”

  天门道人急问:“死者是谁?”那人的眼光转向余沧海,说道:“是余师叔门下的一位师兄,当时我们都不识得,这尸首搬到了衡山城里之后,才有人识得,原来是罗人杰罗师兄……”

  余沧海“啊”的一声,站了起来,惊道:“是人杰?尸首呢?”

  只听得门外有人接口道:“在这里。”

  余沧海极沉得住气,虽然乍闻噩耗,死者又是本门“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之一的罗人杰,却仍然不动声sè,说道:“烦劳贤侄,将尸首抬了进来。”

  门外有人应道:“是!”两个人抬着一块门板,走了进来。那两人一个是衡山派弟子,一个是青城派弟子。只见门板上那尸体的腹部插着一柄利剑。这剑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一柄三尺长剑,留在体外的不足一尺,显然剑尖已插到了死者的咽喉,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数,武林中倒还真少见。

  余沧海喃喃的道:“令狐冲,哼,令狐冲,你……你好辣手。”转过头来,冲岳不群说道:“岳掌门,这便是你教的好徒弟。”

  林昊本就不屑青城弟子,冷哼了一声,嘀咕道,“死的还真是时候。”余沧海心神剧痛,并未听见,可在坐还有其他人,俱是一流高手,谁都听见了这话。暗道,这人是谁,和青城派有什么大仇?

  又听那泰山派弟子说道:“天柏师叔派人带了讯来,说道他还在搜查两名yín贼,最好这里的师伯、师叔们有一两位前去相助。”定逸和余沧海齐声道:“我去!”

  便在此时,门外传进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叫道:“师父,我回来啦!”定逸脸sè斗变,喝道:“是仪琳?快给我滚进来!”

  众人目光一齐望向门口,要瞧瞧这个公然与两个万恶yín贼在酒楼上饮酒的小尼姑,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物。门帘掀处,众人眼睛陡然一亮,一个小尼姑悄步走进花厅,但见她清秀绝俗,容sè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

  她走到定逸身前,盈盈倒拜,叫道:“师父……”两字一出口,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定逸沉着脸道:“你做……你做的好事?怎地回来了?”

  仪琳哭道:“师父,弟子这一次……这一次,险些儿不能再见着你老人家了。”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娇媚,两只纤纤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人人心中不禁都想:“这样一个美女,怎么去做了尼姑?”

  余沧海只向她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一直凝视着罗人杰尸体上的那柄利剑,见剑柄上飘着青sè丝穗,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

  他目光转处,见劳德诺腰间佩剑一模一样,也是飘着青sè丝穗,突然间欺身近前,左手疾伸,向他双目插了过去,指风凌厉,刹那间指尖已触到他眼皮。劳德诺大惊,急使一招“举火撩天”,高举双手去格。余沧海一声冷笑,左手转了个极小的圈子,已将他双手抓在掌中,跟着右手伸出,刷的一声,拔出了他腰间长剑。

  劳德诺双手入于彼掌,一挣之下,对方屹然不动,长剑的剑尖却已对准了自己胸口,惊呼:“不……不关我事!”余沧海看那剑刃,见上面刻着“华山劳德诺”五字,字体大小,与另一柄剑上的全然相同。

  他手腕一沉,将剑尖指着劳德诺的小腹,yīn森森的道:“这一剑斜刺而上,是贵派华山剑法的甚么招数?”岳不群纵使是泥塑的,此刻也得出手了。

  两人一沾而走,劳德诺见机从余沧海手里逃了出来。两人正怒目而视,随时准备拔剑。

  忽听得仪琳说道:“余师伯,令狐大哥这一招,多半不是华山剑法。”余沧海转过身来,脸上犹似罩了一层寒霜,向定逸师太道:“师太,你倒听听令高徒的说话,她叫这恶贼作甚么?”

  定逸怒道:“我没耳朵么?要你提醒。”她听得仪琳叫令狐冲为“令狐大哥”,心头早已有气,余沧海只须迟得片刻说这句话,她已然开口大声申斥,但偏偏他抢先说了,言语又这等无礼,她便反而转过来回护徒儿,说道:“她顺口这么叫,又有甚么干系?我五岳剑派结义为盟,五派门下,都是师兄弟、师姐妹,有甚么希奇了?”

  定逸道:“仪琳,跟我来,你怎地失手给他们擒住,清清楚楚的给师父说。”说着拉了她手,向厅外走去。众人心中都甚明白,这样美貌的一个个尼姑,落入了田伯光这采花yín贼手中,哪里还能保得清白?其中经过情由,自不便在旁人之前吐露,定逸师太是要将她带到无人之处,再行详细查问。突然间青影一晃,余沧海闪到门前,挡住了去路,说道:“此事涉及两条人命,便请仪琳小师父在此间说。”他顿了一顿,又道:“迟百城贤侄,是五岳剑派中人。五派门下,大家都是师兄弟,给令狐冲杀了,泰山派或许不怎么介意。我这徒儿罗人杰,可没资格跟令狐冲兄弟相称。”

  定逸xìng格刚猛,平rì连大师姐定静、掌门师姐定闲,也都容让她三分,如何肯让余沧海这般挡住去路,出言讥刺?听了这几句话后,两条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竖起。刘正风素知定逸师太脾气暴躁,见她双眉这么一竖,料想便要动手。她和余沧海都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两人一交上手,事情可更闹得大了,急忙抢步上前,一揖到地,说道:“两位大驾光临刘某舍下,都是在下的贵客,千万冲着我这小小面子,别伤了和气。都是刘某招呼不周,请两位莫怪。”说着连连作揖。定逸师太哈的一声笑,说道:“刘三爷说话倒也好笑,我自生牛鼻子的气,跟你有甚么相干?他不许我走,我偏要走。他若不拦着我的路,要我留着,倒也可以。”

  余沧海对定逸原也有几分忌惮,和她交手,并无胜算,而且她师姐定闲虽为人随和,武功之高,却是众所周知,今rì就算胜了定逸,她掌门师姐决不能撇下不管,这一得罪了恒山派,不免后患无穷,当即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贫道只盼仪琳小师父向大伙儿言明真相。余沧海是甚么人,岂敢阻拦恒山派白云庵主的道路?”说着身形一晃,归位入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