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璀璨
“隋流上仙, 为何我的回龙币是金色的？”</p>
隋流被南棠清脆的嗓音惊醒，神情?复杂地望着?她道：“你不?知道？”</p>
南棠摇了摇头，她只?听夏淮提过青蓝紫三色回龙币, 这金色回龙币却不?知从何而来。</p>
塔门?已经打开，然?而塔室内的修士没有一个率先踏出, 都在等着?南棠, 尽管她的境界低微, 但在这一刻，却又凌驾在诸君之上。隋流见状, 便迈动步伐, 边走边带着?她出塔。</p>
几步路的距离，隋流已经将破魔劫的来历简单说给南棠听。</p>
“破魔劫……很困难？”南棠自言自语问道。</p>
“当然?。”隋流却当她在问自己，下意识回答她，不?过她的情?况，显然?已经不?是单纯闯过破魔劫可以概括了。</p>
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能够闯过前九关, 这本就是前所未有之事,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p>
南棠蹙了蹙眉, 险此将心里的话脱口说出——不?难, 她赢得毫无悬念。</p>
“南棠, 看来我们?真的要在修罗场上见面了。我太?期待了。”</p>
二人已经走到塔外，隋流从震憾中冷静下来, 凌厉目光中透露出强烈亢奋与?战意。这个女修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带给他?惊喜，这让他?无比期待修罗场上与?她相遇。</p>
南棠还没回答隋流，就被外界滔天声浪淹没，无数或羡慕或震惊或诧异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修士们?难以置信, 一个筑基中期的低修不?仅通过了回龙塔第九层，甚至还闯过破魔劫……这在回龙塔近万年的历史上前所未有。</p>
“师叔！”</p>
“南棠！”</p>
几声叫唤突破重重声浪，钻进南棠耳中，是站在人群中等候她的嫣华与?苏迩，还有已经早一步出来的缇烟，三人俱是又惊又喜地冲向她。</p>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我认得她！银沙集月枭仙君的小?友，沉龙秘境内诛灭李瑞松，重创云台山山君乔云庭的人！”</p>
“就是那个引发云台、柳门?、玄昊三山大战的驭龙女修？”</p>
“就是她！”</p>
……</p>
还来不?及高兴，南棠就在人群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与?半年前的三山之争挂上了钩，可三山之争分明是云台山李瑞松引发的，与?她又有何关，怎么算在了她的头上？</p>
南棠捏捏眉心，她还来不?及开心，就已经感受到了压力。</p>
“南棠，悲雪城城主?来了。”缇烟忽又在她耳畔低语，指指了某处。</p>
南棠惊讶地抬头望去，看到不?远处的半空浮着?个女修。见她望来，沈谜微微颌首，与?她目光对视片刻，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带着?人掠离回龙塔。</p>
“我们?先回吧。”听着?四周传来的各种议论，其间不?时?夹杂着?她的名字，南棠觉得不?太?妙。</p>
风头一不?小?心出大了。</p>
趁着?人群还没围过来，她们?赶紧离开吧。</p>
————</p>
用了张传送符箓，南棠与?缇烟等人终于摆脱回龙塔外形/形/色/色的目光，躲入不?远处人烟稀少的一条幽巷内。</p>
“今晚这事明天早上就该传遍整个悲雪城了，你出大名了！”缇烟拍拍南棠的肩头道。</p>
她知道南棠很强，秘密很多?，但她没有想到南棠强到这般田地。南棠也没想到，她隐约觉得接下去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p>
“好像有人追来了。”嫣华忽然?道，“你们?听，有声音……”</p>
“老师——”</p>
风送来几声呼喊。</p>
南棠倏地转头，望向幽巷的巷口。巷口处果然?冲进来几个人，互相搭着?肩慢下步伐，遥遥望来。夜色沉沉，街巷的灯火落在那几人的背后，勾勒出熟稔的轮廓。</p>
“商九……叶歌……陆卓川……杜一壶……”</p>
关于旧日的回忆渐渐盈满脑海，三十年前重虚宫的那场试炼，短暂的师徒缘分，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成为旧日里为数不?多?的值得回味的珍贵时?光，尽管只?是低阶修士的试炼斗法，但每每想来依旧是热血沸腾。</p>
“是我，老师！”</p>
她每叫出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的声音回答她。</p>
这不?是她的梦。</p>
南棠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她复苏之后和陆卓川与?杜一壶只?匆匆一面，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重虚宫，再没见过他?们?。恍惚之间，这四个人像是从记忆的画面里走出来般，可待到他?四人慢慢走到近处，她才发现，他?们?与?记忆里的小?崽子们?已经不?一样了。</p>
修为增进了，气势更强了，叶歌更加美丽，商九老练了，陆卓川的叛逆褪去，杜一壶变得精明了……</p>
“你们?怎么来悲雪城了？”南棠既惊且喜，当初匆匆一别，没机会?见到他?们?，如今他?乡重逢，她自然?更加激动。</p>
“老师不?辞而别，做徒弟的只?好千里追师，赶过来孝敬你。”陆卓川开了口，还是南棠熟悉的吊儿啷当调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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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不?以为意道：“当初也没见你多?孝敬我，我说要走，你还同我置气来着?。”</p>
“老师，你不?知道为了这事，他?在花海里红着?眼圈说自己当初不?该气你……”叶歌捂着?嘴道。</p>
花海是江止给南棠挑选的埋骨之地，所有人都以为她葬在那里。三十年前她决定离开重虚宫时?，陆卓川可是发了一通脾气，后来连道别都没能好好出口就迎来重虚宫大劫，把?陆卓川给后悔得不?行——后悔从前常与?父亲对着?干，也后悔总是针对老师，后来他?们?都殒了，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p>
南棠的目光温柔起来：“傻孩子。”</p>
她心里不?免浮起几分愧疚来，师徒情?份只?短短半年，却让他?们?记到如今。他?们?叫了这么久的“老师”，可她一直忙于自己的修炼，都没能好好教导他?们?。</p>
陆卓川却不?自在了，怒瞪了叶歌一眼，对着?商九和杜一壶的笑脸沉下脸：“干嘛扯到我头上，说得好像你们?不?难过一样，杜一壶你个娘娘腔哭得不?是最惨吗？”</p>
南棠险些笑出声来，好在极时?克制，见他?们?有吵架的迹象，忙开口制止：“刘子旭呢？为何只?有你们?四人？”</p>
只?这一句话，就让四个人脸上的笑意俱收。</p>
南棠从四人的神情?里品出悲凉来，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p>
她接掌外门?丙班之时?，刘子旭年纪已然?不?小?，碍于天赋结丹无望，和当时?的她境况一模一样，面临天人五衰老死门?派的结局。</p>
“老师，刘子旭师兄他?终老重虚宫，在大劫后的第十年辞世。临去之时?我们?都在，他?走得很平静。他?说自己修了近百年的仙却无所成，原以为会?在重虚宫外门?碌碌无为走完这一生，好在临去之前也曾辉煌过一个瞬间。微萤之光，虽渺渺亦争朝夕。拜老师所赐，他?这辈子没有遗憾。”叶歌轻声道。</p>
“微萤之光，虽渺渺亦争朝夕……”南棠喃喃嚼着?这话。</p>
三十年时?光匆匆，刘子旭就像另一个她。</p>
“好不?容易才见上老师，别一见面就说这些。”商九道。</p>
“就是！”杜一壶附和道。</p>
“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何会?来悲雪城。”南棠收些伤感，转而再度问起先前被陆卓川戏谑而过的问题。</p>
“老师离开重虚宫没多?久，我们?就接到门?派任务，押送一批矿料到悲雪城，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跟着?萤雪师叔留在悲雪城附近历炼。”商九回道。</p>
南棠一开始还听得好好的，待听到后半句时?，忍不?住打断了商九：“你说谁带你们?来的？”</p>
“萤雪师叔。她带我们?到悲雪城，也是她带着?我们?历炼。她说老师离开之前将我们?托付给她，让她帮你教导我们?，还说老师定会?来悲雪城，要我们?好好修行，到时?候给老师一个惊喜。”叶歌笑道。</p>
惊喜……是挺惊的。</p>
“……”闻及这个名字，南棠神情?微敛。她什么时?候将他?们?托付萤雪了？萤雪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她发现自己完全?摸不?清萤雪的想法。</p>
左臂上的花纹悄然?收紧，夜烛声音响起：“他?来了。”</p>
“师叔！”杜一壶忽然?间朝着?南棠身后挥手。</p>
众人便随着?杜一壶的目光望去，南棠也迅速转过身，身后的长巷另一头缓慢走来一个人。</p>
雪一样的肌肤，漆黑的眼眸，丹果般的唇……即便南棠与?她关系不?复从前，每次见到也不?得不?感慨萤雪容颜之美，但这一回，浮上她脑海的，却是另一个人。</p>
那个人与?萤雪有着?肖似的脸，五官异常接近，但因是男子的关系，骨相要阳刚许多?，眼眸像盛着?星河般璀璨。</p>
南棠有片刻失神，想起来不?及触碰到的指尖。</p>
“虞南棠！不?要把?他?当成我！”警告的声音又在南棠神识虚空中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满。</p>
“我知道！”南棠回了他?一句，觉得夜烛也太?瞧不?起她了，她像是会?把?他?们?兄妹弄混的人吗？</p>
萤雪自黑暗中走出，几步就已到她面前，目光淡淡扫过她的左臂，道：“师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p>
南棠还没开口，旁边有人发出轻轻的抽气声，苏迩小?声道：“她好美，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p>
萤雪闻言转过头，朝着?苏迩露出微笑：“谢谢夸奖。”</p>
这一笑，苏迩不?由自主?红了双颊，虽说同为女子，但那一笑美色无边，苏迩也抵挡不?住。</p>
“师姐在外头这一年多?时?间，看来认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也经历了不?少。”萤雪目光又扫过缇烟与?嫣华，也冲她们?一笑，最后才收回再度放到南棠身上，“刚才在回龙塔时?，我险些认要认不?出师姐来了。”</p>
“师妹倒没怎么变化，仍与?从前一样。”让人捉摸不?透。</p>
既然?遇上了，南棠见招拆招，不?像先前那般处处避让萤雪锋芒。昔时?她境界低微修为不?足，气势总被碾压，现下可不?同往日，虽只?过了短短一年，但她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p>
“我还要多?谢师妹，费心帮我教导了他?们?一年多?时?间，辛苦你了。”南棠续道，意有所指地违心道谢，笑不?达眼。</p>
“师姐客气了，你托付之事，我一定倾力完成。”萤雪说着?又是一笑。</p>
“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叙旧吗？”一直站在旁边的缇烟忍不?住道。</p>
这暗巷幽长，气氛诡谲，巷外又是来来去去的人，绝非叙旧的好地方。</p>
“要不?……去我师父那里？他?知道你们?来了，一定很高兴。”苏迩道。她们?师姐妹相称，应该都是她师父的同门?。这些年她师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同门?，要是见上面，想必能一慰思乡之情?。</p>
“你师父是……”萤雪转而问道。</p>
“是夏师兄。”南棠答道——她可不?确定夏淮看到这么一大堆人过去能多?开心。</p>
“原来是小?师侄。”萤雪又是盈盈一笑，“我与?你师父，还有南棠师姐，是同门?师兄妹。”</p>
苏迩脸红更胜，喊了声：“师叔。”</p>
“乖。”萤雪夸了句，摊掌化出枚温润玉佩，“见面礼。”</p>
“这……”苏迩拿眼睛瞥向南棠，不?知当收不?当收。</p>
“既然?是六师叔给的见面礼，你收下吧。”南棠点头。</p>
苏迩这才道谢接下玉佩，到前头领路，带着?众人往夏淮的洞府走去，杜一壶凑到她身边，“小?师妹”喊得欢快，把?苏迩的脸闹得更红，商九与?叶歌也说说笑笑跟着?，陆卓川漫不?经心走在他?二人后面，身边两?步处就是缇烟与?嫣华，嫣华他?认得，另外那个女修是个陌生人，身上有着?与?他?类似的气息，他?忍不?住多?看两?眼，被对方冷冷盯了回来。</p>
南棠与?萤雪走在最后，说话声音刻意低。</p>
“六师妹，你将他?们?带到悲雪城，到底是何目的？”</p>
“都这么多?年了，师姐还在气我当年之举？”萤雪状似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是想试着?……接受师姐喜欢的这些人，难道这样也不?成？师姐能够对这些弟子悉心教导，却为何从来不?肯对我稍加指点？是非对错为人处世。我视师姐至亲至爱，可师姐喜我之时?，待我如珠似宝，师姐厌我之时?，便弃之不?理，避如猛兽。”</p>
她说话时?并无从前的强势，眸中水润，眼神惑人，满面委屈可怜，再加上那本就绝色无双的容颜，愈发催人心疼。</p>
南棠无话可回，仔细回想，好像真如萤雪所说，做了这么多?年师姐妹，感情?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感情?破裂出现缝隙之时?，她也从来没质问过萤雪原因，只?是默默疏远，更别提什么教导指点——在她潜意识之中，萤雪比她强出太?多?，又何需她的教导指点？</p>
“虞南棠，你别被他?骗了！他?擅蛊惑人心！”夜烛的声音适时?响起。</p>
南棠一醒，忽然?发现萤雪已经近在咫尺。</p>
左臂倏地将她右臂抓了过来，防止萤雪悄然?握来的手。</p>
萤雪的眼眸瞬间冷了冷：“夜烛，是你？”</p>
“告诉他?，是我！有我在，他?的心思就别想得逞！”夜烛的声音在南棠脑中响起。</p>
南棠两?只?胳膊奇怪地抱在一起，她连捏眉心的动作都做不?来——这两?兄妹是又想借她的嘴吵架吗？</p>
“夜烛，你不?是说我可以驯服她？要怎么做？”她在神识虚空中问道。</p>
“驯服不?了！”夜烛后悔告诉她这个馊主?意了，“他?的实力，你还差得远。”</p>
南棠蹙眉——不?就是元婴中期的修士，她回龙塔都过了，为何还差得远？</p>
“他?的真实境界与?我相当，你如何驯服？”夜烛直接道。</p>
南棠瞬间无语，半晌才幽幽道：“所以你想告诉我，我要是能驯服萤雪，也就意味着?能驯服你？”</p>
既然?相差如此之大，他?当初为何还要提及此事，逗她玩吗？</p>
那厢萤雪见南棠久久不?语，已猜到她在与?夜烛对话，眼神又是一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