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什么事情，陈凌就窝在家里把鱼杀了杀。</p>
晾晒好的面粉也收拾好，又编了小半天草席子。</p>
等到了黄昏，小两口一块把王真真还有村里的娃娃都接了回来。</p>
然后王素素煮粥，陈凌烧菜，给王真真做了顿丰盛的晚饭，饭后两人陪着小姨子做了会儿作业，陈泽和玉强就来喊他了。</p>
“夜里冷，穿上大衣再去吧。”</p>
“没事，又不一直在外面待着，不用穿。”</p>
陈凌抱着猎枪，装了半兜子子弹，又从厨房提上两条鱼，就起身往外走。</p>
“穿上，玉强跟陈泽都穿了，万一冻着。”</p>
王素素却紧追着要给把军大衣他披上。</p>
陈凌无奈，瞥了眼媳妇手上今年新买的大衣，只好答应：“行吧，那你给我找出来那件旧的，这件太新，为这点儿事弄脏了不值当。”</p>
今天是巡夜的，又不是去走亲戚，能挡风就行。</p>
其实去了，大部分时间也就是先在村边边的草棚子里待着，并不会一直来回绕着村子巡逻打转的。</p>
他身子骨强健，就算真的要在外面巡逻一整夜，也是没事的。</p>
只是媳妇硬要给穿上，没办法。</p>
等王素素找出来往年的旧大衣，陈凌随意披在身上，被媳妇和小姨子送出了门。</p>
现在夜里九点刚过，八月十五也还没过去几天，月亮还是明晃晃的，是以天色不黑，三人扛着枪，拎着吃食，一路说着话走到打麦场的草棚子。</p>
这草棚子还是洪水过去后，村民们盖房之前建的聚集点。</p>
现在拿来就用，能省不少事。</p>
而且呢，麦场地方宽敞，没什么杂物，正好也处于村外地带，出了草棚不用走几步远，就能看到西北两个方向的动静，在这里值夜却是再适合不过了。</p>
今天他们七队值夜巡逻，一共来了五个人。</p>
除了陈凌三人，还有陈三桂家的陈宝栓，以及陈二柱大伯家的陈宝梁。</p>
二柱大名叫陈宝柱，跟陈宝栓他们属于一个祖爷爷。</p>
陈凌和陈泽这边则属于另一大家子，论亲疏陈大志和陈国平那边的最远，不过越往后越不讲究这些了，也不管是啥辈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互相不怎么掺和，处得来就处，处不来谁认你是一家人？</p>
尤其陈宝栓这种，让媳妇儿教的，整天琢磨着怎么掏空他老子陈三桂的棺材本，陈三桂做点木匠活好不容易攒下的钱，都快让这两口子变着法搜刮干净了。</p>
别人还不能劝，谁劝跟谁闹。</p>
现在搞得名声臭得很，比起陈凌以前还不如。</p>
陈凌还有个好媳妇，他们这是两口子绑一块都不干人事，在村里很不招人待见。</p>
除了他们自家的叔伯兄弟之外，同辈的跟他也处不来。</p>
就说今天夜里吧。</p>
这不是要搭着伙儿守夜嘛，老爷们儿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凑一块喝点酒再正常不过，只要不往多了喝，不耽误事儿就行的。</p>
所以陈凌提了鱼，陈泽带了酒，陈玉强则是买了点猪头肉和猪耳朵一块过来了。</p>
到了草棚子里，陈玉强这人实在，不如陈泽脸厚心黑，觉得自己三人带了吃的，不好意思让陈宝栓和陈宝梁俩兄弟干看着，就把他们叫到一块喝酒，陈凌和陈泽不好说什么，就出去捡柴禾，准备待会儿就把鱼烤上。</p>
结果捡好柴禾回来，刚坐下还喝完两杯酒。</p>
陈宝栓就搂着陈凌肩膀，兄弟长兄弟短的，既是埋怨几次找陈凌喝酒没答应，又是责怪陈凌建房没找他帮忙，后来还论起老陈家的亲疏远近来，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p>
今天好不容易坐一块了，准备让他自罚三杯。</p>
陈凌哪会搭理他这茬，让了他们兄弟两根烟之后，就起身找借口出去了。</p>
谁知他刚走出去没多远，陈宝栓就小声嘀咕起来。</p>
“哈德门？谁抽这破烟。”</p>
“有好烟还藏着掖着不肯给，天天跟立献、聚胜两个鳖孙送这送那的，对老陈家的兄弟就这样？俺呸。”</p>
这话说的陈宝梁都一阵尴尬，陈泽和陈玉强更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连句场面话都没多讲，拿起自己带来的酒菜，也起身从草棚子出去了，啥都没给剩。</p>
“宝栓你这是干啥哩？人家富贵让你喝酒吃肉，还给你递烟，你这咋还埋怨起来了？”</p>
“再说人家建房是没找你，但是可没少让三桂叔往家里带酒菜啊，做到这份儿真不差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你闹这出儿不是给自个儿找不自在吗……”</p>
陈宝梁也挺无奈，自家这堂兄弟成不了事净给坏事了。</p>
这好好的，处不到一块就不处呗，何必非要都惹成仇人呢？</p>
让他这当堂哥都觉得很难堪。</p>
“嘿，一点别人吃剩下的酒菜，也就老头子当宝贝，谁稀罕要啊。”</p>
陈宝栓脸膛紫红，眼睛一翻，把陈凌给的烟搓成一团丢在一旁：“这小子以前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仗着巴结上了领导，就会在村里装大尾巴狼。”</p>
“俺就是看他不顺眼，咋了？不行？”</p>
陈宝梁被噎了个够呛，也起身出去抽烟了，不想再理他。</p>
隐隐还能听到陈宝栓在里面骂：“有本事一整夜在外边，冻死你们个狗日的。”</p>
……</p>
陈凌三人离开草棚子后，就去鼓捣烤鱼去了，根本就没往这事上提。</p>
这个还真不是陈凌大度。</p>
主要陈宝栓这人就是这德行，村里人都清楚，不懂人情世故，还死要面子。</p>
以前因为喜子的事就把村里好几家闹得挺难堪的。</p>
只是没想到无缘无故的，今天会来找陈凌的茬。</p>
你要硬去跟这样一个玩意儿去闹，倒是显得自己不懂事，还让外人看笑话。</p>
索性离他远点，省得膈应人。</p>
于是三人便扛着枪，把酒菜、鱼和柴禾放到打麦场外圈的树林间，就在田间地头到处晃悠。月色朦胧，倾泻下来，照在那些苞米棒子和黄豆荚上。</p>
草丛间的蛐蛐不住的鸣叫，水洼里的蛤蟆也不时的应和两声，这样的月夜，景色祥和，极为清幽，是很适合野炊的。</p>
不过再搞这些吃食之前呢，他们也准备先巡查一遍的。</p>
主要的巡视重点就是南、北、西三个方向，由于山势相连，野物多从这三个方向冒出来，东面是水库，狼不会走那里，不用管。</p>
像是前几天的夜里，狼都是从西面和北面下来，连着两三天都快摸进村里了，可是把那两天值夜的村民吓得心惊胆战的。</p>
三人先是去陈凌家田地转了一遭之后，没发现啥动静就转身往南走，很快到了陈泽家的地头，这小子把枪递给玉强，自己就猫着腰钻进了苞米地。</p>
“水娃子你干啥去？”</p>
“屙屎，俺憋了一路了。”</p>
“有屎你早不拉，非得到这儿？”</p>
“你懂啥，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p>
“就你那点破屎尿，至于么？”</p>
“俺乐意，关你啥事。”</p>
陈凌就躲得远远的，乐呵呵的看着两人拌嘴，这两人也是有意思，屙屎还不闲着。</p>
少顷，陈泽提着裤子出来。</p>
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苞米地好像有动静。”</p>
“在哪边？”</p>
“不清楚，快往回走，准备上火把，别是有狼下山了。”</p>
两人立马紧张的举着枪东张西望。</p>
陈凌静静地听了一下，苞米地果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是从南边传过来的。</p>
并且速度非常快。</p>
他们三个人还没走回草棚子，苞米地的动静就近在眼前。只是眨眼工夫，就在西南方向的田埂上看到五六个黑影。</p>
“不是狼，是野猪。”</p>
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纷纷举起手里的猎枪，朝天放了两枪，口中也是一阵大声呼喝。</p>
轰然的枪响，打破了寂静的夜，随后就看到这支小型野猪群快速跑远，消失在视线之中，只能听到一阵惊恐的哼哼声传来。</p>
山里对付野猪以惊扰赶跑为主，尤其碰到野猪群，不会轻易激怒它们。</p>
野猪皮糙肉厚，成群结队的时候，基本没啥天敌，一贯横行霸道。</p>
尤其这些家伙还老喜欢在树木山石上蹭痒痒，比如松树油子之类的，蹭到身上，就像是披了层铠甲似的，身上要是没点力气，就算拿了刀，也根本砍不破它的皮。</p>
野猪凶猛，主要是头重脚轻，前粗后细，肌肉力量集中在前半身。</p>
说占整个身体的百分之七十完全不夸张，皮糙肉厚的，发起狂来就跟小坦克似的，有体型较大的成年野猪发疯，碗口粗的树也能撞倒，人哪能抵挡？</p>
有些地方还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这倒不是说野猪战斗力比老虎和熊还要强，而是说野猪对人、对庄稼作物的祸害劲儿更大。</p>
尤其秋季，农历八九月前后。</p>
这个时节玉米基本就长成了，含糖量高的嫩玉米是猴子和野猪的最爱。</p>
猴子有多机灵就不多说了，野猪的鼻子也非常好使，和狗鼻子比不差分毫。几里地外就能嗅到玉米的甜味儿，趁着夜色就会下山来祸害。</p>
野猪是一公配多母，一旦出动，往往就是携家带口的一大家子十多头，再加上它们不像猴子那样，偷偷掰两根玉米就溜走了，而是会像犁地一样在地里拱过去，长嘴就像是个大铲子，一晚上能将一亩地连吃带祸害的，糟蹋个干净。</p>
所以秋收前，就算不防狼，野猪也要防的。</p>
对山里的人家来说，这算很平常的事。</p>
夏天收了麦，在打麦场守夜是防偷粮贼，秋收前则叫看青，是为了防野猪等山上的野物祸害庄稼，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大伙儿早就习惯了。</p>
不过防野猪却不必像防狼一样大动干戈。</p>
有时候猎枪都不需带。</p>
主要是惊扰为主。</p>
一般情况下，只需点了火把，拿着钢叉，大声呼喝几句，便可将它们惊走。</p>
野猪的胆子不大，主动攻击性不强，受到惊扰后会主动离去。</p>
当然……</p>
也有例外的时候。</p>
当野猪受到伤害，或者有小猪崽儿的时候，就要打起精神，万分注意了。</p>
如若不然，激怒了它多半没好果子吃的。</p>
被激怒的野猪狂暴起来，见到什么就会攻击什么，野狼见了都得绕道走，根本不敢招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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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更别提了。</p>
“没啥事了，往回走吧，前半夜里狼一般不来。”</p>
陈凌说了句，抚摸了两下微微发烫的枪管，带头往打麦场走。</p>
狼性狡诈，喜欢趁人后半夜睡熟了才偷偷进村。</p>
要是让它们摸熟了情况，有的时候还能躲开狗，不知不觉的就把牲口抓走了。</p>
虽说如此，但也有例外，不得不防。</p>
于是三人就在打麦场外，架起火堆烤上鱼，就着猪头肉一边闲谈一边喝着小酒，没一会儿陈宝梁也凑了过来，这人除了有点爱说大话之外，其实还算可以。</p>
别看整天瞪着一双老牛眼，生得厚嘴唇，光看面相就跟个二傻子似的，其实心眼儿也不少，早年就知道他堂兄弟陈宝栓是啥脾性，守着手艺这样好的老子，不知道把本事学好，实在浪费。</p>
于是他就跟陈三桂学着做木匠活，这几年也能接到活计了，倒算是有声有色。</p>
这人凑到跟前，陈泽给他倒了盅酒，他也不喝，而是先拿起来，洒在旁边土路上，说是敬给过路鬼喝的。</p>
“好家伙，真没看出来啊，宝梁你还挺迷信。”</p>
陈泽一阵咂舌。</p>
他们三个是不信这个的，但夜里除了吃喝也没啥玩的，就撺掇着陈宝梁讲俩鬼故事。</p>
于是四个人守着火堆，直到夜里两点多，还精神头十足，谈兴不减。</p>
他们在听陈宝梁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p>
都是从陈三桂处听来的。</p>
这些年陈三桂四处去做木匠活，翻山越岭，经历的、听过的离奇事当真不少。</p>
陈凌三人只有听得份儿。</p>
有的故事讲出来，确实瘆人，再听着山里的狼叫，就有点脊背发凉，让人越听越精神，一点困意也没。</p>
“不讲了，先缓缓，喝口茶水。”</p>
陈宝梁说着转身去草棚子提了个水壶出来，每人倒上一杯后，就又敞开大衣，从怀里摸了几个红薯出来。</p>
用棍子拢了拢火堆，把明火扒开，红薯埋进柴堆里去。</p>
玉强和陈泽看得眼睛放光：“行啊宝梁，还藏了这么些红薯，咋不早拿出来。”</p>
陈宝梁瞪着大眼珠子嘿嘿笑：“就等着喝完酒吃哩，热乎乎的，肚里舒服，咱们正好一人一个。”</p>
其实酒喝得不多，主要是吃菜。</p>
两条烤鱼味道不错，已经吃得只剩鱼刺了，听着山里阵阵狼嚎，酒是真没敢喝多少，四人喝到现在还有半瓶子。</p>
“富贵，你家的门窗都是俺三叔给打的呗？”</p>
“昂，咋了？”</p>
“三叔收你多少钱？”</p>
“没收钱啊。”</p>
“三桂叔说他自个年纪大了，别的帮不了我，就帮着把门窗打了套新的。还说就我家那点活儿，不稀的收钱。我给他来着，死活不要。”</p>
陈凌轻轻扒拉着火堆说道。</p>
其实钱自然是给了的，不过陈三桂连喜子的学杂费都快被儿子儿媳妇掏干净了，就央求着陈凌别往外说，到过了年，再给他免费打一套新家具。</p>
陈凌和王素素不落忍。</p>
就帮他瞒了下来。</p>
至于啥免费家具，家里也不缺钱，不至于去占一个老头儿便宜。</p>
“这样啊。三叔做活儿确实快，俺们都当大生意的活计，他有时候都不当回事。”</p>
陈宝梁点点头。</p>
他说的其实不错，陈三桂以前真是这样。</p>
所以在村里积攒了不少人情。</p>
要不然就陈宝栓两口子那样的，早挨收拾了，平白无故，谁肯受那鸟气。</p>
“怎么？想跟你三叔抢生意啊？”</p>
陈泽的嘴快，且说话向来呛人，这时也把陈宝梁搞了个急赤白脸，赶紧摇着手解释：“没有没有，这话可不敢瞎说，三叔年纪大了，去不了远处，就给推过来好些活儿，不过吧，俺这手艺也没三叔的好，不知道收多少钱合适啊，才想问问富贵哩。”</p>
这话说的陈凌三人都不信。</p>
他们也知道，陈宝梁是太贪心了。</p>
既想多赚点钱，又想像陈三桂那样，让人人念他的好，对他挑大拇指，能让十里八乡都来找，这以后半辈子都不缺活计了。</p>
不过他们知道归知道，只是不点破而已。</p>
自己又不找人家干活，还不兴人家做白日梦了？</p>
“红薯好了，快来吃。”</p>
说着话，红薯烤好了，陈宝梁从柴灰堆里扒拉出来后，一人分给一个。</p>
拿在手里，轻轻把灰磕打下来，就露出一层金黄色的红薯瓤，咬上一口，又香又甜，热乎乎的吃进肚里，陈凌还有些意犹未尽。</p>
今年田里只种了花生和黄豆。</p>
想吃红薯，还得抽时间用溪水催生一些。</p>
……</p>
这时，陈宝栓出来撒了泡尿，见他们围着火堆吃起烤红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低声骂了句“吃吃吃，噎死你们”，就又回到草棚子呼呼大睡起来。</p>
也没人理会他。</p>
凌晨三点已过，几人还是没啥困意，烤红薯下肚后就准备点上火把，沿着村边的土路再去转转。</p>
也就是刚点上火把的刹那，一声声极为清晰响亮的狼嚎传来，此起彼伏，听声音就知道距离不远。</p>
四人身子皆是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互相看了一眼。</p>
心说这野狼果然是趁后半夜过来了。</p>
便把火把插在打麦场边上，给猎枪填好弹药，静等野狼出现。</p>
陈宝栓显然听到了动静，也不敢再睡。</p>
拿着枪从草棚子钻出来，一声不吭，就冷着脸站在一旁。</p>
五个人就这样等着。</p>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p>
足足等了快有半个小时，并没有狼的踪迹。</p>
那些狼好像就在近处叫了那么一次，就都跑远了一样。</p>
几人又等了十多分钟，举着火把在村外土路转了两遭，还是没有动静，就都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往回走。</p>
“他娘的，这群狼真够贼的，天天过来转一圈，把人搅和一通，扭头跑了，连面都不露。”</p>
“……”</p>
“估计是不敢吧，前两天巡夜的跟它们打了照面，开枪来着，听说还打伤了一只。狼聪明，知道枪厉害，现在不轻易露面了。”</p>
“也是哈，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p>
然后灭了火把，重新把火堆升起来，靠在树旁眯了会。</p>
等快凌晨五点的时候，四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就准备回家。</p>
苞米地里却忽的响起一阵剧烈的咔嚓咔嚓声，他们看过去的时候，玉米竿子也在不断晃动着扑倒。</p>
“狼吗？”</p>
四人警惕，再次端起枪，借着麦场外树林的掩护，悄悄摸了过去。</p>
还没走近，苞米地就钻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p>
“野猪！咋就一只？”</p>
“不对，不对，这是带崽儿的母猪，跟之前那几只不是一伙儿……”</p>
“小心点，是冲咱们这里来的，慢慢往后撤，别惹它。”</p>
四人正要放枪驱赶，突然发现野猪身后跟着一个个小不点，立马慎重起来。</p>
虽然天没亮，火把也灭了，但趁着微弱的月光，还是能确定这是头带崽儿的野猪的。</p>
而且身板子又宽又厚，极为威猛健硕，光看上去就不好惹。</p>
四人不敢惊扰，又借着麦场外的树林掩护，悄悄退了回去。</p>
静静地看着野猪带着几只小崽子跑到火堆旁把烤红薯的皮哼哧哼哧吃进嘴里，然后鱼刺、鱼肚里装的调料都没落下，又顺着味道长嘴拱着地嗅着，向草棚而去。</p>
“不好，棚子里有宝栓带的红薯。”</p>
陈宝梁见此脸色大变。</p>
他是和陈宝栓一块带的红薯，就是陈宝栓小气，不肯拿出来，准备夜里去偷偷烤的，结果陈凌他们居然带了酒菜，到了之后又闹的脸僵，就闷在里面睡大觉，一直没好意思出来烤。</p>
这下却坏事了。</p>
野猪不仅喜欢吃嫩玉米，红薯也爱吃，往年本地有种红薯的，快收获的时候让野猪群祸害了，十亩地红薯只收了一百来斤，还没啥好办法治它们。</p>
现在这只野猪肯定闻到草棚里的红薯味儿了，而之前由于狼没有出现，陈宝栓又钻回去睡大觉了。</p>
希望宝栓千万别惊扰到它们。</p>
陈宝梁暗暗焦急，也不敢大声喊叫。</p>
带崽儿的母野猪惹不起啊，不能受刺激。</p>
抱窝的老母鸡为了保护小鸡崽儿都敢跟鹰隼干仗，更别说野猪了。</p>
只可惜，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p>
陈宝栓不知情，见有东西闯进来就慌里慌张的开了枪。</p>
这下完了。</p>
也不知道打没打中，反正那只母野猪受到了惊吓，狂性大发，把草棚子都撞得东倒西歪，破了个大窟窿。</p>
陈宝梁顿时急坏了，不断大喊着。</p>
生怕陈宝栓出事。</p>
不管咋说都是亲堂兄弟，要是眼睁睁看着不管，以后在自家抬不起头来不说，也要被村民们戳脊梁骨的。</p>
陈泽和陈玉强跟陈凌挤在一块不急不躁的，还默契的冲陈凌挤了挤眼睛，明摆着在表露出同一个意思：“活该。”</p>
陈凌自然看出来了，但他心思没在这里。</p>
而是突然想起小森他们关在坟地的小野猪，不知道跟这只野猪有没有关系。</p>
正想着，草棚子那边又一声枪响。</p>
陈宝栓没事，竟然跑了出来。</p>
但也被吓得亡魂直冒，放了第二枪后就拿不稳了，大呼小叫的朝他们几个的方向狂奔而来。</p>
“快跑，这害人精，往咱们这边引。”</p>
陈泽大叫一声，撒丫子就跑。</p>
野猪尖锐的嚎叫着，速度比人快多了，眨眼工夫就追上了陈宝栓。</p>
危急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吓出了潜力，陈宝栓竟然嗖嗖的两三下爬到了树上，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野猪的冲撞。</p>
野猪刹不住车，惨嚎着乱冲乱撞，跑到陈宝梁身边吭哧就是一口，还好他躲得快，不然指定要被顶出个好歹来。</p>
趁这个空当，陈凌三人也爬上了树，正准备拿枪射击。</p>
却见野猪突然掉转反向，回身再次向陈宝栓冲了过去。</p>
天可怜见的，陈宝栓还没缓口气儿，也没爬多高，只是用双手双脚紧紧抱着树干。野猪就这样蛮横的冲撞了过了，那气势，就好像前面是座山也要撞倒似的。</p>
事实再次证明，带崽儿野猪确实不能惹。</p>
战斗力何止翻了一番啊。</p>
野猪撞过去，树木都是一阵剧烈摇晃，陈宝栓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抱不紧树干，一下子滑溜下来，挣扎之际竟然一屁股坐在猪背上。</p>
这下不得了。野猪瞬间更受刺激，怒火大盛，红着眼睛，喷吐着粗气，光是听那嘹亮的叫声都比之前更凶狠几分，且在这不断高声狂叫之下，想要把后背上的人掀翻下来。</p>
陈宝栓吓得鬼哭狼嚎的，哪还有之前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惊慌情急之下，只用手指紧紧抠着野猪的耳朵不敢撒手，两条腿也紧紧夹着。</p>
另一边，陈宝梁刚被野猪咬了一口，魂儿都吓跑了，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还在打哆嗦，拿着枪也不敢帮忙，生怕没打到野猪打到陈宝栓身上，那可就完了。</p>
背上爬了人，耳朵还被指甲抠得生疼，野猪就越发疯狂，嚎叫着冲进了村里，速度比之前还快，狂突猛进，想把陈宝栓甩脱下来。</p>
这个时候，凌晨五点半左右，附近的村民已经被这里的动静惊醒。</p>
走出门一看，就看到了非常具有戏剧性的一幕……</p>
一头高大凶猛的野猪，竟然背上驮着人横冲直撞的闯进村里。</p>
一个个吓得赶紧躲闪，关门闭户，唯恐避之不及。</p>
但随后却都不甘错过这档子稀罕事儿，爬上房顶看起了热闹。</p>
事出突然，只知道是野猪，却没看清楚猪背上的人是谁。</p>
就站在自家房顶上你喊一句我喊一句，互相聊了起来。</p>
“娘隔壁的，大清早的闹哪出儿，咋还骑了头野猪进村哩？”</p>
“净说风凉话，看那架势能叫骑猪吗？准是让巡夜的小子招惹到了，野猪凶得很，千万别闹出人命来。”</p>
“应该不至于，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起码要伤筋动骨了。”</p>
“……”</p>
他们聊得起劲儿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p>
紧跟着是一声苍老的怒喊，动静才慢慢变小了去。</p>
“快，下去看看咋回事。”</p>
“走走走，一块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