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合 兵

  路上的行人突然听到房顶上有人,都好奇地向上观瞧。()见到如此阵仗,很多人都吓懵了,只有一小部分人大声呼喊着,四下奔逃。方才说话的那人一声令下,数箭齐发,将那几个想要逃跑的人射死,厉声喝道:“本将军警告你们,都待在原地别动!否则,这就是下场!”其他人见他们一下便杀死了这么多人,腿肚子直转筋,哪里还有力气移动半步?

  只听那人朗声说道:“杨将军,周少侠,我家元帅有令,只要你们弃刃投降,交出调兵信物,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哼哼,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我劝你们仔细考虑清楚,是想活还是想死!”杨秦二人一时没了主意,都扭头去看周昊然。

  周昊然眼里闪过一丝狡狯,道:“当然要活!想让我们投降又有何难,你们先把这些无辜百姓放了,我保证将穆元帅的调兵信物交出来!”语气甚是坚决。那个军官沉吟片刻,道:“好,就照你说得办!”见他松了口,秦峰连忙对已经吓呆了的众百姓道:“还不快走!”趁众人哄乱而逃的瞬间,周昊然冲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俩登时会意,暗中做好了准备。

  那军官待百姓已尽数离开,有些不耐烦地说:“现在你们可以把信物交给本将军了吧!”

  周昊然哈哈一笑,道:“放心,我这就给你。”闻听此言,那军官脸上立现喜色,急不可耐地说道:“好,很好!就请少侠将穆桂英调兵的信物扔上来,本将军保证少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昊然呵呵笑道:“那就有劳将军了!”话音未落,他左手一扬,将那支雕翎羽箭反掷回去,同时喝道:“走!”

  那军官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手,胸口中箭,从房上跌落下来。

  待南唐军士回过神儿来,三人已经跑出去老远,急忙张弓搭箭,长箭纷纷被周昊然击打落地。杨文广手持长枪,一连挑死了十几个前来拦堵的南唐军士,冲开了一条血路。三人左冲右杀,总算是逃离了险地。

  一口气跑出去二十余里,秦峰的马便再也跑不动了。杨文广担心后面还有追兵,对秦峰说道:“秦兄弟,把马留下,你和我共乘一骑吧!”周昊然道:“我们不能再往北走了,他们一定在前面埋伏了人手,就等我们去自投罗网了。”杨文广急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周昊然心念一动,道:“不如这样,咱们让这匹马把后面的追兵往北边引,我们却折而向东,坐船沿湘江而下,直接到长沙。”二人一听,拍手叫好。

  周昊然在秦峰的马身上拍了一掌,那马吃痛,一声长啸,直奔北方跑去。三人片刻未敢耽误,立即来到湘江渡口,雇了一条花船。上船后,杨文广受不了船上一众**骚首弄姿的样子,便待在船头躲清净,心里始终想不明白周昊然为什么一定要雇一艘花船。秦峰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他对周昊然却极为敬佩,并不向周昊然询问其中原由,只是远远地站在船头,防止敌人偷袭。

  周昊然从他二人的眼神中猜出他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因有旁人在场,他也不便明说。这一众**见他们三人虽将船雇下,却对自己瞧也不瞧上一眼,还道他们是不懂风情的傻小子,当下也不加理会。

  大船行驶了两日,便到了宋军控制的地界。周昊然让船家找了个港口靠上,弃船登岸。杨文广不解,问他为什么一定要雇花船。周昊然笑道:“将军你想,这湘江之上除了渔船,就属花船最多,为了巩固军心,南唐兵将决不会上花船搜查。这就是我雇花船的原因。”杨文广又问:“那你为什么不遣散这些人?”周昊然莞尔:“将军,要是花船上没有了女子的声音,这不就等于告诉人家这条船上有鬼么?”杨文广此时才知他的心计,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早和我们说清楚,我也不会对你产生误会了。”

  三人相视一笑,随即催马前行。走了一日,便到长沙。

  驻守长沙的呼延庆听说衡阳城被围,心里很是着急。原本征南唐的宋军共有二十余万,他和穆桂英各领兵十万,互为照应。宋军攻占长沙后,呼延庆便奉命率领十万大军在此镇守,并为前军提供粮草。可是,一连十多天都没有收到衡阳方面的消息,隐隐感到事情不妙。派出去几批人去打探消息,都没有回来复命。因为不知前方战况如何,所以不敢贸然出兵。

  现在他已得到了衡阳城的准确消息,立即点了八万精兵,水陆并行,亲赴衡阳城解围。大军在道上虽然遭到敌人小股部队的袭扰,所幸伤亡不大。走了整整十天,才来到衡阳城北,在南唐城北大营的后面安下了营盘。得知宋军的增援部队赶到,南唐兵将着实吃惊不小。他们担心受到宋军的前后夹击,只得从其它营盘抽调兵力,护卫中军大营。

  当天夜里,周昊然收拾妥当,再次闯入敌军大营,潜进衡阳城内,将消息告知城中诸将。一个时辰后,他又从衡阳城出来,返回城北的宋军军营之中。

  这次周昊然自从进入到南唐军营后,竟没有发现一个南唐军士,心下惴惴。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施展“万里飞鸿”的轻功,发足疾奔。果然,有人高声叫道:“快,别让他跑了!”又有人喝道:“快!”随着话音,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大批军卒,将周昊然围在当中。有人笑道:“你刚才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你了,只是你脚程太快,上一次没能抓着你。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跑!”

  周昊然从腰间抽出宝刀,用刀锋逼开一条血路,往前突进了十余丈远。可眼见敌兵越聚越多,如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会力竭而死。他目光如电,双手持刀,以右足为轴,气集刀锋,挥刀横扫一圈。只见白光一闪,站在最前面的一排军兵全都胸口中刀而亡。他用的这招就是公孙奇所传授他的“雕弓天狼”,此招挟雷裹电,裂石破玉。

  周昊然将刀向下一竖,鲜血顺着他手里宝刀的刀刃直落于地,看得南唐军士胆战心惊,一时无人敢攻。双方僵持了片刻,一个副将朗声说道:“大家不要怕,我们一起上去将他斩为肉泥!”他话音未落,北面突然传来杀喊声,寨门登时大乱,有人嚷道:“不好了!宋军偷营劫寨了!”

  但见南唐营寨外面火光冲天,根本看不出究竟来了多少宋兵。营寨中的兵士得到讯息,纷纷赶到寨门处支援。混战了一阵,南唐大军刚组织好力量准备反击,却见宋军已经折返回营。

  趁着混乱,周昊然巧妙脱身,回到了军营。呼延庆和杨文广等军中诸将早就在营门外等候,见他回来,连忙迎了过去。呼延庆道:“刚才有人向我报告说南唐军营有人晃动军旗,我担心他们发现了你的行踪,急调大军前去接应。幸好去的及时。”

  杨文广急于知道母亲和城内军民的情况,连忙打断了呼延庆的话,问道:“城里怎么样了?我母亲,她,她还好吧?”周昊然微微一笑,道:“杨将军,你且把心放宽,元帅他们好着呢!”呼延庆笑道:“大家别站在外面啊,走,回营,让军校把城内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介绍!”

  众人回到中军帅帐,杨文广急问:“周军校,你倒是快说啊,我母亲她有什么办法来解衡阳之围?”周昊然见他如此心急,很欣赏他的孝心。为宽宽他的心,周昊然笑道:“将军,元帅想吃烤牛肉了!”

  “什么?烤牛肉?”杨文广不解,问:“什么烤牛肉?”呼延庆心念一动,道:“军校,元帅莫不是想效仿当年田单的火牛阵,来破解衡阳之围?”

  周昊然略一点头,道:“元帅说南唐大军此次围城,大概有十五六万人,半数主力全都集中于此,是想一举歼灭我主力。可南唐兵卒多为李氏家族强征而来,军心不稳,加之围困衡阳城对他们来说消耗也是极大,围城大军只是虚有其表罢了。所以元帅想用火牛阵在衡阳城北面打开一个缺口,我们里外合击,击溃城北的南唐中军大营。至于围困其它城门之敌,只要我们打垮了城北的敌人主力,余下的就会不战而逃。元帅说,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控制城内军民的口粮,只让大家吃八分饱。所以,剩下的粮食还能勉强支撑几日。”

  杨文广奇道:“母亲要我们摆火牛阵?敌人的中军大营方圆十几里,这一时半刻,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么都头牛啊?”呼延庆沉思道:“南方水田多,耕牛也多,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一头牛。只是农夫把家里的耕牛看成是命根子,怕是征集不来。再者说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把训练这么多头牛啊!”

  周昊然笑道:“元帅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说只要我们把价钱给到位,那些农民肯定会把牛卖给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均想:“要买这么多头牛,得需要多少钱?我们现下哪有这么多钱?”周昊然看他二人如此神色,已明其意,笑道:“钱的事大家不必担心。元帅在衡阳城内找到了南唐军队遗留下来的大批财物,让我带了这些银票出来。”说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了十几张银票,二人粗算了一下,这些银票大概有十万两之多。

  他接着说道:“我们可以用三十两银子买一头牛,这些钱即使是买一千头牛还会有剩余。余下的钱还可以充当军饷。只要在十天内凑齐八百多头牛,我们就占了六成的胜算。”杨文广点点头,道:“牛的问题是解决了,可仓促之际,我们又怎么组织人手对这些牛进行训练?”周昊然狡黠地一笑,道:“二位将军放心,元帅自有妙计。”

  次日,呼延庆便差遣部分官兵到附近的城镇和农村去购买耕牛。由于宋军出的价码实在诱人,很多农家都将自己家的牛卖了。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便已凑齐了八百多头牛。为管理牛群,呼延庆还专门调派了一百名军士驻守四周。

  这五天周昊然也没闲着,他带着几十名军士走遍了周围的所有城镇,购买了大批爆竹。他将这些东西悄悄运送回营,又让三百多名军士将这些规格不一的爆竹拆开,统一制成二百响一挂的小鞭。他们日夜赶工,整整忙了四天,终于做成了八百多挂小鞭。

  到第十天上午,宋军打开营门,将这八百多头牛赶到南唐大军的营寨前。他们将这些牛分成四排,一溜儿排开,牛角上缚以利刃,牛尾上拴着鞭炮。南唐兵卒见宋军摆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阵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觉察出不妙。早有人飞奔到中军帅帐,向主帅报信。

  但见宋军红旗一举,二百多名官兵一齐点燃了第一排牛尾巴上的鞭炮。鞭炮噼啪一响,群牛登时受了惊吓,疯了般冲向南唐军营。这些惊牛在南唐军营里横冲直撞,把南唐大营搅得地覆天翻。南唐兵卒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突袭,一时慌了手脚,或被牛角上的尖刀顶死,或被惊牛撞倒在地,被人畜践踏而死,或慌乱间跌入湘江溺水而亡。众军士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寨门外的宋军分批点燃了这些武装齐全的牛尾爆竹,放它们攻入敌营。直到最后一批牛冲进去很长时间,宋军才敢擂鼓进攻。衡阳城内的守军也见机而动,先在城头上用弓箭将敌人射退,待到大部分惊牛力竭身死,才敢开门出城迎敌。顷刻间,南唐中军大营在宋军的两面夹击之下土崩瓦解,军士死伤不计其数。其它围城军队见中军大营情况不妙,连打都没打,纷纷放弃了自己的营盘,夺路而逃。

  双方激战两个多时辰,南唐主帅见大军损失惨重,只得率领残兵败将,退守湘江以东。此一役,宋军不但解了衡阳之围,还歼灭了敌军主力七万余人,大获全胜。

  战斗结束后,呼延庆便命令粮队立刻开进了衡阳城,为城内守军补充粮草。城内军民见到这么多粮食,无不欢欣鼓舞。穆桂英传下将令,大摆宴席,犒赏三军。

  杨文广随粮队进城后,径直来到帅府拜见母亲。看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很是心疼,呜咽道:“母亲,孩儿不孝,让您受了这么多苦!”穆桂英怜爱地看着他,想到他此去长沙不知吃了多少苦,柔声说道:“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冲周昊然略一点头,脸上尽是感激之情,周昊然脸一红,垂下头来。穆桂英连忙问起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周昊然只简单介绍了一下。

  大军休整了数日,穆桂英则利用这段时间和众位将军在帅府议事。周昊然对统兵打仗并不感兴趣,得到穆桂英的同意后,他便和秦峰在帅府内的空地上闲聊。谈得兴起,自己还和秦峰动手拆上几招。周昊然见在他剑法招式虽然略显生涩,但他臂力很大,可以此弥补他剑法上的不足,当即对他的武功详加指点。秦峰照他所说重新习演一遍,果然威力大增。

  这一日,二人在一起又拆了十几招,坐在地上休息。秦峰说自己的师父青莲道长提到周昊然的父亲周光捷时,言语中尽是敬佩之词。周昊然想到自己的父亲,心下凄然,呆呆地望着天出神。过了良久,他才幽幽地道:“你初涉江湖,还不知其中凶险。等时日长了,你就会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的含义。”

  “原来你们在这儿?害我找得好苦!”二人抬头一瞧,见杨文广快步走了过来,周昊然忙站起身问:“杨将军,找我什么事儿?”杨文广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么?”他拉着周昊然的手坐下,兴奋地说道:“母亲已经决定了,明天我们就要拔营起寨,往南边去了。”

  周昊然奇道:“敌人的主力不是在衡阳城的对面吗?为什么要往南走?”杨文广笑道:“南唐大军虽被我们打败,但衡阳东面驻扎的却是敌人的水军主力。现在我军粮草已经得到了补充,南唐军队也已龟缩到湘江以东,只要我们攻过湘江,胜利便指日可待了。”

  周昊然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军南行不过是为了避免和南唐精锐水军正面交手,这样我们就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直捣南唐的都城。”杨文广笑道:“没错。虽说南唐大军只剩余了**万人,但他们依靠湘江天险和我们为难。早一点结束这场战争,对江南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秦峰道:“战争要结束了?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江南的百姓近些年可被这些混蛋折腾苦了。他们横征暴敛,到处搜刮百姓财物,连我们那个小小的道观也不放过。要是能早一点结束这场战争,那可真是江南百姓最大的幸事啊。”

  次日,除留守衡阳城的八万大军外,其余宋军在穆桂英的率领下,引兵南征。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敌人在衡阳东面的重兵设防区,一直来到与南唐都城相对的地域安营扎寨。宋军在人数上虽然占了优势,但前面的那条湘江却成了宋军进攻的天然屏障。

  因为南唐军马擅长水战,加之己方水军被衡阳东面的南唐水寨所阻,一时难以增援,所以穆桂英并不急于和对方进行决战。经过数日的观察,穆桂英决定调集呼延庆从长沙带来的所有船只,与敌进行试探性的交战。周昊然不识水性,本不想参加此次作战。无奈杨文广偏要他上船参战,以壮声威,还说这是他施展自己才华的良机。周昊然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一艘最不起眼的战船。

  附注:

  1.呼延庆,生卒年不详,北宋时期著名的军事将领、外交官。在宋徽宗时期任平海军指挥使,精通契丹、女真族语言,与杨文广并非一个时代的人。这里采用的是历代小说、评书中对他的描述。

  2.田单,生卒年不详,战国时齐国人。当时燕国名将乐毅率领燕军一路攻占齐国七十余城,齐国面临亡国的危险。田单巧用反间计,使燕军临阵换将,又用火牛阵冲垮了敌营,齐国因此得以复国。<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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