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寻 秘
送走赵筱芊,周昊然和贾权安顿好死难军士的遗体,返回到群雄经常在一起议事的大厅,把自己要去沧州的想法和众人说了。()
方洪民道:“三哥,你自己一个人去行动方便、目标小这固然是好,可一旦遭遇凶险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依我看,还是乔装改扮为好,这样可以掩人耳目。”
周昊然知他历来行事谨慎,笑问:“你既如此说,肯定都给我准备好了。”方洪民笑道:“有福之人不用愁啊!”他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诸位,你们现在好好看看三哥,我保证你们一会决认不出他!”说完,拉着周昊然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众人见一个身着副将服色的人迈进了大厅。此人七尺左右身材,一副落腮胡子,麻子长了满脸。王杰站起身来冲他拱了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将军,您找谁?”
“哈哈哈!”那军官爽朗地笑道,“四弟,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啊!是,是三哥!”王杰惊道,“七弟怎么把你装扮成这副模样!”
方洪民笑道:“四哥,你不满意兄弟的手艺?”“不是不满意,”王杰道,“你,你也不能这么糟践咱三哥啊!”贺子川笑道:“四弟,老七这么做也是为了三弟好。他这副打扮,谁都认不出来,这不是很好吗?”
白玉堂见周昊然这副尊容确实是无可挑剔,只有嘱咐他道:“此去沧州,万事小心!”
次日清晨,周昊然辞别众人,策马北行。枣红马快,只四日便赶到了沧州府。他在一家饭店打尖时听人说,沧州东面的十平镇匪患严重,连地方官都拿这些海盗没办法。周昊然心道:“既然来了,何不去十平把这几个小蟊贼抓了,也好为当地百姓除害?”拿定主意,他问明路径,付了饭钱,直奔十平。
等周昊然赶到十平镇的时候,天已擦黑。大街上虽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人,十分冷清。周昊然心下生疑,见前面一个大酒楼内似有人影,催马来至近前,冲里面喊道:“店家!店家!”
“来啦。”店小二从里面探出头来,“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他一看见副将打扮的周昊然,吃了一惊,连后面那个“饭”字都没有说出口,足底打转儿,就要往回开溜。周昊然一把抓住店小二的手腕,问:“怎么,不欢迎?”“欢迎,欢迎。”那人满脸堆笑,“军爷,您,您先放开手行不?”
周昊然拉着他进了大堂,找了张椅子坐下,可抓着小二的左手却未松开。他对藏身在柜台后的掌柜道:“掌柜的,上菜啊!”
那掌柜战战兢兢地从里面挪到了周昊然近前,颤音道:“军……军爷,您,您……想,想吃点……吃点什么?”周昊然哈哈一笑,问道:“我说掌柜的,你就这么害怕官军?”
那掌柜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军爷,我,我们不,不是害怕,怕官军。而,而是怕,怕,怕乔,乔大爷。”
“哦?”周昊然松开了左手,那小二如同得到了大赦一般,一连退了数步,生怕再被他所制。周昊然微微一笑,问:“乔大爷?他又是谁?”掌柜应道:“是,是海盗头子。姓乔,名盖勇。军,军爷,我看您还是快,快走吧。要是一会儿被他们看,看见了,咱,咱都得没,没命!”
“既是如此,”周昊然问,“你们怎么还这么惧怕官军?”店小二在一旁穴嘴道:“军爷有所不知。那乔盖勇曾说过,镇上要是有人胆敢结交官府,就杀了他喂狗!”掌柜点头道:“可,可不是。白天,他,他们就派了人来,说,说是要在晚,晚上宴请一,一位贵客。乡亲们听,听到信儿,就,就,就都逃了。”
周昊然问掌柜道:“大家都走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店小二怕掌柜的说不明白,抢着说道:“军爷明见,我们万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要是乔盖勇发现店里没人,他非烧了小店不可!他在整个沧州府地界都有耳目,任你逃到哪里都能给抓回来。我们不是有钱人,可交不起钱赎人啊!”
“官府没派兵围剿吗?”周昊然奇道。“当然剿了。”店小二道,“可接连剿了三次,都被他们给打了回去。军爷你也知道,咱沧州地处边境,辽兵经常过来骚扰,官府也不可能放着边关不管先来解决几个海盗。唉!”他长叹一声,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呢!”
周昊然听他二人言语,知道乔盖勇一伙儿平日里为祸乡里,杀人无数,百姓积怨颇深。他笑着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道:“二位放心,有我在定会保得你们周全。今天这匪,我收拾定了!”二人一惊,良久,店小二才道:“军爷,那乔盖勇手下有五十多名弟兄,个个都是杀人犯。您,您还是快走吧,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其时,镇上一片寂静。一阵阴风扫过,显得小镇更加阴森、恐怖。掌柜和店小二不禁打了个寒战,牙齿格格作响。周昊然冲二人微微一笑,说道:“掌柜的,快拿点东西先填填我的肚子,我好拿贼啊!”那掌柜见他心意已决,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听,听天由,由命吧!栓,栓子,去,去给军,军爷上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听外面马蹄声响。周昊然顺着二楼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从东边奔来二十余骑,为首的是位彪形大汉,脸上丝丝横肉,长得好似凶神一般。在身后紧跟着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举止猥亵。那店小二低声道:“军爷你看,那个凶神便是海盗头子乔盖勇,在他后面的就是二把手龚振河,他们还有一个三把手叫黑三的,没在这里边。”
正说话间,群贼已来到了酒楼门前,其中一人嚷道:“掌柜的!快给哥几个打酒上菜!”一边嚷着,一边上了楼。小二答应着,却没挪动一步,那掌柜早就钻进了一口大缸之中,不敢露面。
这群人上得楼来,见店小二身旁坐着一个军人,瞧他身上服色,是个副将。乔盖勇仔细打量周昊然,见他一副落腮胡子,脸上长满麻子,样子甚是滑稽,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天皇老子!原来是你这么个狗官!”龚振河问道:“你是谁?到十平来干什么?”
周昊然哼了一声,道:“你算老几,敢来问本将军的名讳?”龚振河道:“少他妈废话,你到底是谁?”周昊然朗声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本将军姓雷,是朝廷新委任的沧州剿匪大将军。”话音刚落,群贼仰面大笑。龚振河笑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一个人还敢称什么‘剿匪大将军’?”乔盖勇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把鬼头大刀,恶狠狠地说道:“跟他还废什么话!上去剁了这狗官!”
群贼呼喊着扑将上来,各种兵刃齐往周昊然身上招呼。周昊然宝刀连鞘递出,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戳倒在地。群贼愣得片刻,周昊然看准机会,拉着那店小二的手腕纵身跃下。乔盖勇等人见他带着那店小二平稳落地,气急败坏地道:“快!快下去抓住他!”语毕,抢先跳了下去。
周昊然见他翻墙而下的姿势实在是笨拙难看,忍不住笑出声来。乔盖勇怒道:“你他妈笑什么?”周昊然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他妈管天管地,还管得着老子笑?我就笑,就笑!”说完,又大声笑了起来。乔盖勇气炸了心肺,大喝一声,挥刀攻来。周昊然用刀鞘压住了他的兵刃,左手一抬,啪啪两声,打了他两个大耳光。
乔盖勇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连着退了数步。扭头冲赶下楼来的众手下吼道:“快,大家一起上,把他杀了!”周昊然抢步站在店小二的身前,抽刀出鞘,心想:“我今天不给你们放点血,你们是不知道我的厉害!”腕子一抖,宝刀跟着上翻,只一刀便砍中了一个汉子的左肩头。他招式未老,顺势向右一扫,又在另一名汉子的胸口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龚振河大叫一声,手中判官笔直指周昊然的后心。周昊然一转身,刀招后发先制,宝刀由上至下斜劈过来。龚振河万没想到他刀来的这样快,“妈呀”一声喊将出来。惊慌之际,竟然举起双臂来抵挡周昊然的刀锋。就在宝刀即将砍到他手臂之机,有人大喝一声:“姓雷的!把刀放下!”
听到呼喝,周昊然当即驻刀收力,回头一瞧,见乔盖勇将鬼头大刀横架在店小二的脖颈上,逼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厉声喝道:“把刀放下!”那龚振河见周昊然受制,急忙拾起被他打落于地的兵刃,连滚带爬地回到乔盖勇身边,道:“大哥,决不能轻饶了他!”
周昊然微微一皱眉。方才他光顾着收拾这群恶贼了,竟把那店小二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所幸那掌柜躲在酒楼内的大缸里,没被他们发觉,否则,又会增加一个人质。他心里盘算着救人之法,问乔盖勇道:“你叫我把刀放下?好啊!怎么放啊?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
“什么什么?”乔盖勇不解地看着对方,问:“这横放竖放不都一样吗?”周昊然狡黠地一笑,说道:“这可不一样啊!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这刀么,自然要放的好看一些啦!”“这……”乔盖勇道,“那你就竖着放吧!”
“好!”周昊然还刀入鞘,将宝刀竖着刀身放在自己的右脚前,刀把对着自己的脚尖。他缓缓站起身,冷冷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话音刚落,周昊然一抬腿,将地上宝刀的刀鞘猛然踢出。那刀鞘好似离弦之箭一般直飞出去,击中了乔盖勇的左胸。这刀鞘上贯有内力,乔盖勇抵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道,登时喷出一口鲜血。龚振河见周昊然出脚的同时,又用内力带起放在地上的刀,而后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走了店小二,大惊失色,道:“大哥!你,你没事儿吧!”
乔盖勇一把推开龚振河,抬头一看,已不见了周昊然等人的身影,怒火陡增。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冲龚振河吼道:“别他妈管我!快去把那个混蛋给我抓住!抓回来,老子要把他点天灯!”龚振河连连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把狗日的抓回来!小五,你留下来照看大哥!其他兄弟,跟我走!”
二十多名海盗翻身上马,分成两路顺着大道去追周昊然。乔盖勇骂道:“他妈的,这小子内劲儿真不小!老子要是抓到他,非活扒了他皮不可!”那个叫小五的汉子架起乔盖勇,道:“大哥,要是把那狗日的小子抓住了,小的就把他的心剜出来给您下酒!”乔盖勇冲他嚷道:“老子不用你扶!去,把老子的刀拿来,老子要拿它剁了他!”
小五答应着,快步走到那把大刀近前,突然“哎呦”一声,仰面栽倒。乔盖勇大叫一声,转身刚要走,忽觉有一冰冷的物件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有人冷冷地低喝:“别动,否则要你的命!”说着,伸手封了他身上几道大**。
乔盖勇听出了身后之人就是所谓的“雷将军”,心里一惊,问:“你,你要干什么?”周昊然冷冷地说:“今天晚上你们要宴请的贵宾是谁?”“这……这……”周昊然手中宝刀轻送,刀刃划伤了他脖颈肌肉,喝道:“说!”乔盖勇忙道:“是,是,我全说。今天晚上我们请的贵……呸,请的人是太行山上的张博渊,他是来招我们兄弟上山入伙儿的。”
周昊然问:“张博渊找你们上山干什么?”乔盖勇答道:“他说太行山要在卫河建立一个山寨,还说我们兄弟久在海边,水上的功夫还,还凑合,就想请我们上山入伙儿。”周昊然喝问:“你说的全是真话?”乔盖勇连连点头,道:“小的若有半句假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请壮士高抬贵手,千万别跟张博渊说这是我说的。”
“嗯。”周昊然沉吟片刻,道:“乔盖勇,按说你杀人无数,罪大当诛,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你明天将张博渊带到东边的黑风港,我在那里恭候大驾!要是你们不去,嘿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语毕,抬手将乔盖勇击昏在地。随后,他将口袋里的所有银两交给了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嘱咐二人先找个隐蔽处躲藏一段时间,第二天再想办法逃离险地。
龚振河带着二十多个手下在十平镇找了好几圈儿,也没发现周昊然的影子,只得领着人回来。到那个酒楼门前一看,见乔盖勇和小五双双被人点倒在地,急忙赶过去将他二人扶起。群贼七手八脚忙活了好一会儿,二人才醒转过来。只是群贼内功修为不高,不能帮他们解开**道,只得慢慢推拿。
乔盖勇待体内气血稍顺,抬手打了龚振河一个大耳刮子,骂道:“老二,你他妈的怎么才来?”龚振河委屈地说道:“大哥,我带兄弟们在镇上就算是没搜上十次,也搜了八次,丝毫不见那小子人影。原来我们都上了那小子的当了,他击伤了大哥后,埋伏在左近,等兄弟们一离开,便和大哥为难。”乔盖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正在此时,西面有人高声喊道:“大哥!太行山的张头领到了!”群贼侧头一看,见大道西面奔来三十余骑,由最前边的一个黑大汉领着,在乔盖勇面前带住了马。乔盖勇冲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深施一礼,道:“久闻张头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博渊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冲乔盖勇拱了拱手,道:“承蒙乔把头关照,小弟荣幸之至!”顿了一顿,说道:“不知乔把头对我们白头领提出的条件考虑的怎么样了?”
“呃……”乔盖勇笑道,“兄弟早就仰慕白头领和您张大侠的威名,上山入伙儿的心愿已久。白头领还这么瞧得起兄弟,兄弟我自当为二位效犬马之劳。只是……”
张博渊早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不露声色,问道:“乔把头还有什么难处,不妨和兄弟说了。白头领交代的清楚,只要是你乔把头的事,我太行山中兄弟人人须尽全力相帮。”
乔盖勇听他这么说,喜上心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兄弟手下有七八条小船,想一起送给白头领,就是不知他喜不喜欢。”“哦?”张博渊笑道,“原来是这样。既是乔把头送的,白头领自然会十分喜欢。”乔盖勇道:“那太好了。张头领,我看这样,明天咱就去十平东面的黑风港,我的船都在那儿。咱们可以上船走海路,就可以把船运到汾水了。”
他怕张博渊不肯跟自己到黑风港赴约,只好骗他说要把自己积攒的几艘船送给他。果然,张博渊一听说自己有重礼相送,问也不问,欣然同意。至于乔盖勇的那几艘船,也确是停在黑风港,是以他说这话时,手下兄弟没有人质疑。
乔盖勇见识了周昊然的厉害,早就吓破了胆。虽不知他的真名实姓,但他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明天要是在黑风港见不着张博渊,那人非杀了自己不可。所以,当听到张博渊答应自己明天一起赶赴黑风港的时候,他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盘算着和太行山这一干人去黑风港,定能杀了周昊然,以报受辱之仇。
附注:
1.中国古代海盗猖獗,尤其是在唐朝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后,海上匪患更加严重。各国政府对海盗的处罚也十分严厉,当时日本政府就用大锅将海盗活活煮死的酷刑来打击海盗犯罪。宋时为确保明、广、泉三州的海上贸易得以顺畅,曾多次派兵清剿。
2.“点天灯”,点天灯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中国古代一种极其严酷的处决方法。现将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四十九天。入夜后,将犯人头下脚上拴在一根很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受刑之人因为全身被油浸泡,外面再裹以油布,身体就会像蜡烛一样慢慢燃烧。由于人体神经分布的原因,受刑之人会被烧得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清醒时自然是要饱受火烧之苦。据说受此刑罚的人,要等火焰烧到自己胸部才会气绝,死状极惨。还有一种“天灯”是由川湘一带土匪首创,在犯人的脑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可让犯人在极痛苦中被活活烧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