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章 生而为人

  伏羲的身躯越来越伟岸，连都天星斗大阵，都成了他脚下的一块细小的光斑。十八层天宇则如光斑里的一粒粒砂。</p>

  他托举着双臂，在那之上，一个与他几乎一样伟大的‘道’字，联通了大道，贯穿了一切过去未来、时空因果和命运的存在，贯通了有和无，先天和后天的，那是女娲的身躯。</p>

  在这对兄妹之间，环绕着女娲的蛇尾、伏羲的双臂的，是苍生、是诸神，是与苍生和诸神厮杀在一起的无穷无尽的，无中生有的邪物！</p>

  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一条庞大的星河，头尾相连，结成一个巨大的环，将伏羲的双臂和女娲的蛇尾护着，一头大弥真宇的真龙翱翔在这环外，所过之处，邪物片片空白。</p>

  诸神舍生忘死，苍生狂呼酣战！</p>

  而这一刻，全都被冻结了。</p>

  那冥冥之中，一尊无与伦比之伟岸的身影，无穷的高贵、无尽的威严、无可估摸的力量，祂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了出来。</p>

  在祂的脚下，伏羲和女娲那伟岸的身影，也显得渺小。</p>

  这个影子越来越清晰，与那张脸一样，清晰度几乎是同步的。</p>

  当祂走出来，站在那里，自然的垂下双手，淡淡的目光里，分明温暖，却全是淡漠。</p>

  同时，那张脸有彻底显化出来，连带那庞大的身躯也彻底苏醒。</p>

  祂——‘常昆’，伸展双臂，站起来，与祂面对面，四目相视。</p>

  淡淡的震动之中，冻结被解除了。</p>

  先天三神在‘常昆’的面前显出身形，三种不同的神光遮蔽，教‘常昆’露出了心烦之色。</p>

  于是‘常昆’伸出手，几下拨弄，便见元始天尊虚皇大道君、灵宝天尊玉宸大道君、道德天尊太上大道君如三片被风卷动的秋叶，不由自主飞了出去。</p>

  “一切当重归亘古。”</p>

  ‘常昆’浑不把拨开三神当回事，目光与祂对视，漠然道：“为何要降下你来？”</p>

  “吾天帝也。”天帝垂着双手，神色温和：“大道演化，自有其序；苍生呼喊，以人应天；你过了。”</p>

  ‘常昆’道：“大道演化，予苍生之序。我亦大道所生，我的序呢？”</p>

  天帝失笑：“大道赐予苍生福祉，也自赋予了你相应的义务与权力；你并未用到好处。你应该沉睡于先天太易，作为一切无的开始、先天的根源而印证后天一切的演化之有。你不该悖逆大道演化的秩序，生出无端之心。”</p>

  又道：“你当知晓，即便大道重归亘古，无尽的久远里，在某个无上，终仍会始动。当某些东西存在着一丝可能的时候，在无穷大的尺度上，它必定会发生。所以你的行为，毫无意义。”</p>

  ‘常昆’默然片刻，微微摇头：“我只遵循我的心，使念头通达。你勿须多言，我不会被你说服，你也不会回去。到头来，终归是拳头大的说了算。”</p>

  祂抬起头，仰望无尽：“我是大道演化之最初，你是大道降下的化身。不知是你的拳头大，还是我的拳头大。”</p>

  此时，伏羲、女娲，先天三神，各路神魔，后天苍生，都已齐聚于天帝之侧。</p>

  伏羲和女娲面对着这尊与天帝对话的恐怖存在，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在他们的身边，许许多多的族人们，哪怕再渺小，渺小到如同芥子，渺小到微不可计，也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畏惧之色。</p>

  正如大燧的不屈，正如先辈们的抗争。</p>

  人族的精神，是永不屈服！</p>

  ‘常昆’大踏步走来，迎着天帝与众生。</p>

  ......</p>

  常昆恍然间回神，就好比懵了一下，紧接着，无穷的力量在他身旁爆发，一时间，教他狼狈不已。</p>

  忿怒涌上心头，常昆面容狰狞，容不得许多思虑，反手一拳，将这股浩瀚的力量打的反卷回去！</p>

  这一拳打出，常昆心中舒泰，再看，只见反卷的力量将一尊大神击作了齑粉，紧接着，整个幽冥，包括地府、西府地狱、泰山神府诸神，皆在这湮灭一切的力量之中，化作了虚无！</p>

  混沌虚空为之震动，一方方宇宙冥冥之中因轮回秩序被毁灭遭到牵连，如同一朵朵烟花，在这虚无的混沌里炸开，闪耀出一点点的火光。</p>

  这一瞬，不知多少生灵化为虚无。</p>

  常昆怔滞了一下。</p>

  随即，面容平淡下来。</p>

  他猛地回过头，见一片祥云降下，祥云上，一尊尊大神、无穷无尽的天兵天将拉开阵势，列出一座座伟力无边的大阵。</p>

  随即，佛音梵唱，释迦牟尼如来携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比丘尼，在一片金辉里，显化于常昆眼前。</p>

  雷泽大神走下祥云，与常昆相对。</p>

  “常昆，你毁灭轮回秩序，杀后土大帝、泰山诸神、幽冥诸神，波及无尽生灵，违反天规，罪不容恕，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去天帝跟前伏法认罪！”</p>

  常昆看着祂，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你此时果然最为强大。雷泽，好久不见了。”</p>

  雷泽大神默然片刻：“休要赘言，速速就擒伏法。”</p>

  常昆微微摇头，他举目四顾，目光从天庭诸神划过，停留在佛门诸佛这边。</p>

  “大庭氏陀擅妥协，终至有你这一脉。”常昆看着释迦牟尼，眼神稍稍移动，偏落在释迦牟尼如来身边的另一尊大佛——阿弥陀佛身上：“弗，佛，阿弥陀佛，是否是当初尔等妥协以至于有愧，致而今教尔等来作我的泄愤之物？”</p>

  西方极乐世界之主，佛门的开创者，最古之佛，阿弥陀佛，祂轻叹一声，道：“我父悖于人族不屈之精神，向灾劫妥协。当人王与娲皇率领苍生与劫数死战之时，我等气弱胆薄，眼睁睁见族人、先辈死伤，着实有愧。”</p>

  阿弥陀佛的声音响彻混沌虚空：“我无能为也！我掩面羞惭！释迦摩尼承此屈辱，欲与劫数不两立，我深以为然。自叙命纪至今，无数年来我心难安，今日便作个了断，也算是洗刷我父辈的懦弱罢。”</p>

  常昆抚掌而笑：“好。当初女娲与我说起此事，我深恨之。我既为人，便觉不该有你们这样的人。便是那魔道，也是不屈的产物，独尔等，怯懦妥协。今日终于有些人族的风采，我甚欣慰。”</p>

  他侃侃而言：“九头氏自蒙昧之中，带领人族走向文明；有巢氏自困境之中，使人族得以发展；大燧我祖，自劫难之中，不屈不挠，心胸广大，永怀希望，点燃我人族薪火；伏羲、女娲，奋力勇进，以大智慧、大毅力、大决心，破釜沉舟，要抚平灾难，重光天地！”</p>

  </p>

  “生而为人，我无憾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