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差不多了

  常昆并非愚鲁者，他只是不愿意多想，免得徒增烦恼。</p>

  是脑子灵活，一瞬间无数思绪，走一步想一万步的人聪明，还是明明可以作聪明人却不愿意去想的人聪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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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昆不大清楚。</p>

  他历来觉着，自己并非是个聪明人。</p>

  不愚鲁，也不聪明。</p>

  快意恩仇的时候可以快意恩仇，没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安静闲适的时候可以安静闲适，没有人来说他该做什么了。</p>

  这是最好的生活。</p>

  就像现在——常昆早已从常家镇搬离——他可以活很久，如果一直在一个地方，难免引出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烦。</p>

  这些小麻烦可以让他成为装比之神——但堂堂太乙真仙、东岳大帝，犯的着用装比来衬托地位？</p>

  只有小瘪三才喜欢以装比来衬托自己有多牛批。</p>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无为而无所不为者，不在又无处不在者，那才是顶顶的牛批人物。</p>

  常昆算不上顶顶牛批，但自忖不是装比人物。</p>

  在大夏朝第二个皇帝的第一个十年的关头上，常昆一家、张家，从常家镇搬离，在南方靠海的一个村庄里重新安家。</p>

  不久后，张家两口子相继归天——算算都是百岁高龄。</p>

  天帝归位。自然是顺风顺水的事。没有什么能阻挡天帝完了洗尘之后的归位。</p>

  作为张家的女婿，常昆操办了他们的凡身后事，也不需多么轰轰烈烈，与寻常人家一样，摆个席，敲锣打鼓什么的，连法事也没做——大抵没有什么道士、和尚能给这作法事。</p>

  常昆一副垂垂老朽模样，拄着拐杖在村口的桑树下看日落。</p>

  他敛了一身精元，藏了无尽神力，任凭外壳随时光老去。</p>

  “差不多了。”</p>

  常昆心里这么想着。</p>

  天帝归位了，他早就计略的卸任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大罗金仙的道道，已是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了。</p>

  此时，常昆已是一个孤寡老人。</p>

  几个婆娘早就归天去了。大丫头这一世，还没她爹娘活得长。那会儿刚刚搬家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大丫头便一世而尽，与六个妹妹在同一时间登天而去。</p>

  惠兰她们见大丫头升天去了，也是说说笑笑，跟着一起走了。</p>

  留下常昆一根老孤拐形影相吊。</p>

  当然这是玩笑话。</p>

  他随时可以去真宇，到太明玉完天的天寿宫，跟婆娘们相聚。</p>

  婆娘们也可以随时下来，与他团圆。</p>

  刚接到三娘传神，说是下来走走，常昆没让。说很快上去与她们相会。</p>

  这个世界越来越妖了——常昆觉着，婆娘们留在天寿宫，比出来到处闲逛更安全。那天寿宫是老岳母西华娘娘给大丫头造的居所，坚固的很，又是在真宇，老岳母眼皮子底下，当不会有人乱来。</p>

  甲字恒宇人间界的确越来越妖。当初弄死了日光菩萨之后，安宁了一段时间，但不长，在常昆出去借宝走了一圈回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冒头了。</p>

  这回常昆只当看不见。</p>

  他只过自己的小日子。</p>

  不是有天庭么，有泰山神府那么多巡查使么，有那些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人间代行么。哪儿轮得到他这个东岳大帝操心？</p>

  反正常昆现在是想明白了。</p>

  什么事都要他去盯着，还要泰山神府干嘛？搞那么多神灵是拿来观赏的么？</p>

  不过常昆的小日子过的虽然舒坦，但也不是没有烦恼。作为一个宝藏老人，有老婆婆盯上在所难免。</p>

  尤其这老婆婆，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神。</p>

  宓妃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p>

  常昆原以为是闹着玩，没想到这位却化身个凡人老婆婆，也在这村落中定居，有事没事来找常昆，有话没话都要说几句。</p>

  让人无可奈何。</p>

  这不，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模样走过来。</p>

  “你在看什么呀？”</p>

  常昆转身就走，老胳膊老腿走的飞快。</p>

  宓老婆婆一把逮住常昆衣袖：“走恁急作甚？”</p>

  常昆止步：“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一个莽汉，可配不上你。”</p>

  宓妃笑道：“这可不由你说了算。”</p>

  她道：“难道我不好？”</p>

  常昆闷哼一声：“十余年，你如此纠缠，教脸面无存，何必呢？你堂堂青帝之女，找谁不行，偏来找我？”</p>

  宓妃脸色微沉：“我乐意！”</p>

  常昆忽然笑起来：“我不避你，是因我觉着没有必要避你。但不代表我能一直容忍。我不知你有什么谋算，但今日我跟你敞开了说，一个字，滚！”</p>

  这已是撕破脸皮。</p>

  宓妃顿时脸色发白：“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p>

  常昆冷哼一声，即要走。</p>

  宓妃再叫住他：“当你成就大罗金仙时，我自离开。你一天不成大罗金仙，我一天不走。”</p>

  “随你。”常昆道。</p>

  “为什么你一定要成大罗金仙呢？”宓妃道：“我不是大罗金仙，不也好好的？你只要应我，我把自己赔给你不好吗？”</p>

  常昆再不理她。</p>

  却回到家里，自己泡了一壶茶，正待喝时，见着桌上放着一册玉简。</p>

  常昆盯着这玉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p>

  他拿起玉简，摩梭了片刻，又放下。喝了口茶，又拿起来，又摩梭片刻再放下。最后捏在手中，捏成齑粉。</p>

  院外，宓妃微微一叹，推门而入。</p>

  再次出现在常昆面前，已是那风华绝代的模样。</p>

  “为什么不看看？”宓妃道。</p>

  常昆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意：“看什么？到了我这一步，还需要什么法门？”</p>

  “熔炼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的法门。”</p>

  宓妃道：“我向我父亲求了很久，才求来这法子。你修炼它，好不好？”</p>

  常昆盯着她，只见她神色露出一丝哀求，不禁皱眉：“你何必如此神态？”</p>

  道：“你出身名门，当知道，我若将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彻底炼成我自己的根本，我将难以成就大罗！便是成了，也要受制于此炁源头！”</p>

  “我知道！”她蹲下来，双手攀着常昆的膝盖，仰望他的眼睛：“正因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修炼它。”</p>

  她神情幽幽：“当我知道你说出冯夷没有担当是个懦夫这话的时候，我是多么的赞同吗？他们所有人，都顾忌我的父亲，只有你，是我要等的人。可是，你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红颜，我于是犹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