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章 小青年

  常昆是无所谓的。</p>

  常家镇的形成，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为之——最初的意图，也只是为了安家而已。没想过要把常家镇搞成天下第一镇。</p>

  不过事物的发展，有惯性。人们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更大的利益，这是一种天性。所以到了这一步，下面的要谋求使得常家镇变得更好，常昆虽然无所谓，但也不会拦着他们。</p>

  想做就做吧。</p>

  反正惠兰和隐娘似乎有些兴趣，常昆便一股脑儿丢给她们。另外，张家那边也有兴趣——张夫人早念叨着织造作坊生产的麻布、丝绸囤积太多卖不出去的问题。</p>

  尤其是麻布——大明朝已渐普及了棉布。市场的问题，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怎么考量清楚。</p>

  气候的崩坏，使得麻布织的衣物不怎么受欢迎，更为保暖的棉布才是畅销货。</p>

  所以今年开始，便不再种麻，而改种棉花。同时，增加桑树的种植面积，也就是扩大丝绸的生产规模。</p>

  那么销路的问题，便亟待解决。</p>

  常氏商队，应运而生。</p>

  为此，常昆将护院的数量，增加到三百人。全给灌了丹水，提升到凡人极限。其中一百人作为商队护卫，以解决商队在行商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麻烦。</p>

  到下半年入秋前，商队跑商跑了三趟，一趟比一趟远。前两趟还在河北境内，第三趟已是渡过黄河，到开封走了一遭。</p>

  自然的，问题也不少。</p>

  沿路打劫的土匪山贼、地方上的破皮流氓、士绅们的白手套夜壶尿罐子、地方官的种种刁难，各种乱七八糟的事。</p>

  解决的办法也简单。</p>

  秉持常昆一直以来的手段，直接、凶猛，谁敢招惹，便杀谁！</p>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可以随时解决任何问题，连商队的伙计小厮，都给灌了丹水。</p>

  眼瞅着低眉顺眼的小厮，转身抓起刀子，变成所向无敌的猛将，杀人砍瓜切菜——可以想象，那些招惹到商队的人，该如何的卧槽。</p>

  所以说大明朝的士绅特么的都是贱皮子。好好生生的不干，硬是要狠狠的揍了，狠狠的杀，才会老实。</p>

  难怪鞑子入关，大杀特杀，效果如此显著，能得天下。</p>

  这样一搞，名声便传出去了——果然是反贼，如此凶暴。</p>

  可皇帝没有动作呀。仿佛视而不见。闹腾着闹腾着，便没了生息。也跟大名府的士绅一样，做了缩头乌龟。</p>

  士绅的力量的确很强，但如果无法鼓动朝廷出马，单凭地方上的士绅，他们那些家丁，甚至便是偷偷摸摸调动卫所兵，对于常昆的商队，也奈何不得，反而死伤惨重。且事后还要面临商队的报复——夜袭、灭门。</p>

  自然的，便缩起来。</p>

  商队行商，顺畅了。</p>

  而且贱皮子果然是贱皮子——大名府的士绅们或许咬着牙，实在强撑，因着常昆就在他们身边。可外地的士绅，在吃过大亏之后，脑子一转，发现常氏商队物美价廉，蕴含着巨大的利润，于是一拍脑袋，转而跟常氏做起了生意。</p>

  妥协性便显露无疑。</p>

  外地的一妥协，大名府的士绅们知道之后，愤愤然，紧接着也开始妥协了——好你们一帮外地的混账，咱咬着牙不吃里面的好处，反倒教你们吃了，怎么能行？</p>

  于是偷偷摸摸，也开始与常家镇做生意——不敢自己来做，是吩咐手底下的白手套们来做。</p>

  </p>

  怕常昆知道是他们，不跟他们做生意。</p>

  常昆哪儿管这些？</p>

  “所以朝廷的存在，建立的大义名分，才是最重要的。”</p>

  常昆笑呵呵与面前这个小青年聊着。</p>

  “他们说我是反贼，由的他们的嘴巴。只要鼓动不了朝廷，那便是谣言。凭他们的力量，奈我不何。”</p>

  “而若一旦朝廷被鼓动，发兵来攻。我虽不惧，但常家镇的大好局面，立刻就要崩塌。这是大义的碾压。”</p>

  “你看，他们之前诸般污蔑，诸般鼓动。可朝廷一旦没有动静，时间一长，他们自己便开始瓦解。”</p>

  “这便是士绅阶层的妥协性。”常昆做出结论。</p>

  小青年听罢，来了一句：“不单如此罢？我听说你杀了好些人，杀怕了他们。”</p>

  常昆哈哈大笑：“一手屠刀，一手元宝，无外如是也。”</p>

  小青年默然。</p>

  “惜乎非洪武当世也。”他如此叹道。</p>

  常昆笑道：“洪武当世，以他的性子，自然是大杀特杀。不过士绅阶层已与大明朝融为一体，杀士绅便是杀大明。这等大手术，一旦度不过去，这大明朝立刻就要崩塌。”</p>

  却一转言：“依我之见，若是洪武当世，他一定会当机立断，绝不犹豫——把毒瘤斩去，有机会渡过这劫数，还能焕发生机。若只眼睁睁看着，崩塌便是必然的事。有雄心气魄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p>

  说话间，胡立蹬蹬蹬跑来低声道：“东家，卢知府来了，要见您。”</p>

  常昆一听，对桌对面的小青年道：“萍水相逢，却是交浅言深，不必太过在意。告辞。”</p>

  起身走出了茶馆。</p>

  见常昆走了，小青年默默的喝了口茶，对一直侍奉在身边的一个白面无须的人道：“伴伴，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p>

  白面无须者哪里敢说？</p>

  只道：“奴婢见识浅薄，不敢妄言。”</p>

  小青年听了摇头道：“你不是见识浅薄，而是不敢说。他说的没错——我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是印证。可惜...太祖爷的气魄，我学不来呀...”</p>

  走出茶馆，小青年望着这繁华街区，深深的露出一丝迷醉。</p>

  京师虽大，却如垂垂老朽，腐气沉沉。常家镇虽小，却如枝头新芽，生机勃勃。</p>

  “卢象升还是不错的...大名府比其他地方都要好。”</p>

  他道：“你说，我若把卢象升调到其他地方，能不能造出大名府的气象来？”</p>

  白面无须者闻言沉吟了一下，道：“怕是不能。大名府有此新气象，是因有常家镇，有那常昆。别处可没有。”</p>

  小青年叹了口气：“是啊，别处可没有。别处都是那吃人的士绅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