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章 掳走

  这一日天色阴沉，县令与辛县丞在衙门里说话。</p>

  县令道：“常县尉已去七日，也不知何时能归。他这离了高县，我一日比一日不心安。只盼他早些与刘御史大军同归，我才能松这口气。”</p>

  辛正也有此感，道：“是啊。他本事强，不贪权，是个好帮手。少了他，总觉缺了一块，不大安稳。”</p>

  又道：“不过县君也不必太过忧心。你我心向朝廷，依着而今局面，刘御史必不忽视。高县这里地势紧俏，若能驻军，于朝廷而言利大于弊。”</p>

  他两个这里说话，这些事，说来都是隐秘。县中除了他们仨，并未教小吏、小官知晓。</p>

  正这时候，有一个姓郑的录事，拿着一本册子来见县令。走到门外，听到这话，一时间忍不住心中一动。</p>

  他暗道：“我说这几日不见常昆那莽汉，原来给县令办事去了。听这意思，是去寻什么刘御史...”</p>

  又想到：“他两个口口声声心向朝廷，岂不知这里是魏博节度使辖制的地盘。”</p>

  “县令扳倒李家，而李家在州中有人，还是节度使跟前的人。唯恐报复...要引朝廷兵马来驻。”</p>

  “却是不可呀。”</p>

  郑录事这么想着：“李家曾有恩于我，这碗饭也是节度使赏赐，我不可不报。何况...大有前途啊。”</p>

  想到这里，郑录事当即转身，悄悄离开。</p>

  到下午时，天上黑云压城，下起瓢泼大雨。</p>

  郑录事找了个借口，说是乡下有个亲戚家中有事，请他去。于是向县中告假，回到家收拾细软，带了家眷几人，冒雨乘了马车出城。</p>

  雨实在太大，走不远，马车里汪洋大海，只好寻个避雨之处。</p>

  就在道旁不远，废弃有座寺庙。便把马车停下，一家子钻进寺庙里。见庙里已有避雨之人。</p>

  两个。</p>

  一个是个横眉冷目的尼姑，一个是个眼如秋水的少女。</p>

  郑录事忍不住多看了少女几眼，实在长得美丽，尤其那双眼睛引人沉醉。</p>

  毕竟郑录事已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很快回过神来，拱拱手：“外面雨大，叨扰叨扰。”</p>

  尼姑没说话，少女则道：“皆是避雨人。”</p>

  郑录事点点头，便跟少女面前的火堆借了火，也一旁点了篝火。虽说已是入夏，但一身湿透，万一生病总不好。</p>

  雨不见停，好半晌，是越下越大。</p>

  尼姑开口了：“这位先生看起来不是等闲人家，如此大雨，莫非有什么急事？”</p>

  郑录事当然不敢说自己是逃离高县，要去州中告密。</p>

  只说：“我乃县中录事，只因乡下老家有事，这才冒雨而行。”</p>

  秋水般的少女闻言，不禁道：“原来是郑录事。小女子鱼蕙兰，这番正要去县城寻一位大哥道别。”</p>

  又道：“不知郑录事可知常昆常县尉？小女子正要寻他呢。”</p>

  鱼蕙兰听他是县中的录事，才有此一言。道是与常昆同僚。</p>

  郑录事一听，这叫鱼蕙兰的美丽女子竟是去寻常昆，当下心头一跳，隐隐有些害怕。</p>

  那常昆毕竟不是等闲人物，那是千人敌、万人敌的强人。李家二百家丁，被他三拳两脚撂倒，是扳倒李家的决定性人物。</p>

  他这里背弃高县，若被常昆知道，怕是死的凄凉。</p>

  “常昆？”</p>

  尼姑说话了。</p>

  “我倒听过此人。听说极其凶暴，动辄灭人满门，不是个好东西。”</p>

  鱼蕙兰一听，立即争辩：“你这尼姑说的是什么话？我常大哥顶好人物，你休要诬陷他！”</p>

  “嘿，”尼姑冷笑道：“动辄灭人满门，也是好人物？我看你这女子生的烟视媚行，跟他是一丘之貉，也不是好东西。”</p>

  “你这尼姑也参禅修佛？不知道积点口德？”鱼蕙兰心头发怒：“我看你才不是好东西！”</p>

  尼姑大怒：“你敢污蔑佛门弟子？真是找死！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善恶！”</p>

  这一说话就动手，身子一窜，残影般到了鱼蕙兰面前，不及反应，便把鱼蕙兰打晕在地。</p>

  打了蕙兰，尼姑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佛寺，消失在雨幕中。</p>

  这一连串，电光火石，又如梦幻。等郑录事反应过来，尼姑已不见了踪影，止鱼蕙兰昏倒在地。</p>

  郑录事心里一下子活泛起来。</p>

  他不禁仔细打量鱼蕙兰的侧脸，越看心里越活泛，当即道：“我妻，速与我找一条绳子来！”</p>

  他妻子有点茫然：“要绳子作甚？”</p>

  郑录事便指了指鱼蕙兰。</p>

  他妻子顿时大怒：“我把你个没良心的，道旁一个烟尘女子，你竟要...”</p>

  郑录事怕了妻子，忙道：“休要胡说！”</p>

  他道：“我一家此行乃是逃命，亦是奔前程。你看这女子，生的如此娇俏美丽，若能带到州中，献给节度使，留下个印象，日后我家飞黄腾达，岂不妙哉？”</p>

  他倒并非没有染指鱼蕙兰的心思。只是一则有母老虎在畔，不敢。二则为前途计，若将这女子献给节度使，好处定是有的。</p>

  他妻子听了，这才消气，道：“那这一路，你休要多看她一眼。”</p>

  绳子没找到，便撕了一件衣服，当布条，里三层外三层将鱼蕙兰捆了结实。</p>

  有了这事，也不敢避雨了，把鱼蕙兰搬上马车，继续冒雨前行。</p>

  ...</p>

  却说常昆的老屋，此时两个道士。一个是张颐张道长，一个是灵虚道长。也不知这两位怎么凑到一起的。</p>

  两个在屋檐下，望着雨幕中黑压压的天色，灵虚道长不禁皱眉：“有些奇怪。今日雨水三点，已经过了头，怎么还在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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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颐也道：“的确有些奇怪。”</p>

  灵虚道长便掐指算来，这一算，算的脸色发紧。</p>

  他道：“不好，是有人兴风作浪！”</p>

  “谁如此胆大，敢胡乱下雨？！”</p>

  张颐道：“且去瞧瞧。”</p>

  灵虚道长指头还在掐，却掐着一下子顿住：“我把他个不当人子的，竟掳了鱼蕙兰！”</p>

  他望着天，神色踌躇：“不妙，不妙。怎么事儿挤到一团来了？”</p>

  他对张颐道长道：“道友先行一步，我去常宅交代一声，请他们救一救蕙兰。稍后我立刻跟上道友。”</p>

  张颐点头：“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