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章 浮屠教竺法深

  常昆正在演武，小六小七和三娘在一边观看。常昆的武艺，早以超过‘术’的极限，进入‘法’的层次。</p>

  人说技近乎道，常昆则早已经超出这个层次。</p>

  一拳一脚看似平凡质朴，其中蕴含的真意却能惊天动地。</p>

  旁观者只有三娘能看出些道理，小六小七只是看个热闹。</p>

  这时候有侍女进来，对在旁随侍的李娥低语几句，李娥点点头，打发她走了。又等了片刻，见常昆一路拳法走完，这才上前：“老爷，有一僧人拜门，求见老爷。”</p>

  常昆面露诧异：“僧人？”</p>

  李娥道：“浮屠教的僧人。”</p>

  浮屠教就是后来的佛教。此时被称之为浮屠教，或者胡教。自明帝时得到官方承认，浮屠教便开始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几百年下来，渐已得到一些认可。</p>

  不过此时的浮屠教与后来的佛教还有很大的差别，仍处于驯服的过程，没有形成后来佛教的完善戒律。</p>

  也就是还没养熟。</p>

  僧人造反、娶妻、杀人，什么都能干。</p>

  常昆对佛教感官不怎么样。这取决于他的性格。常昆更认同道家贵生的理念，着重于‘现在’的努力，而不是以对‘现在’的彻底妥协去换取可能会有的‘未来’。</p>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常昆不是没遇到过僧人。当初在北方杀来杀去的时候，就见过。一些僧人跟胡人头目关系良好，常昆杀胡人头目的时候，还顺手料理过几个。</p>

  这会儿忽然听到有僧人来访，常昆难免有点诧异。</p>

  不过上门是客，常昆打算见一见。</p>

  披上单衣，常昆跟小七她们说了一声，便自出了后院，到前院客厅，见一僧人屋里坐着正闭目养神。</p>

  听到动静，僧人睁开眼站起身，躬身合十道：“竺法深见过常君。”</p>

  僧人三十多岁模样，光头，衣着丝帛，神色温和。</p>

  浮屠教的僧人剃头受戒是从曹魏年间开始的。至今不到百年。许多戒律尚未成熟，更不论百衲衣什么的了。</p>

  加上头发，说他是个世家子都没问题。</p>

  “竺法深？”常昆大马金刀道：“我不记得跟浮屠教的僧人有什么关联。你今天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p>

  竺法深道：“只因缘之一字。”</p>

  常昆笑出声：“你跟我谈缘？莫非以为我常昆榆木脑袋好糊弄？说吧，你想干什么。”</p>

  要说缘，也有。常昆杀胡时顺手宰了几个僧人，这也算是缘。却是恶缘，不是善缘。</p>

  “小僧走到这里，见人杰地灵，意在此立一寺，以宣扬释迦牟尼经典。”竺法深并不为常昆直烈的语气而色变，仍温吞吞模样。</p>

  “立寺？”常昆道：“你来错地方了。我田庄没有一分多余的地给你建房子。”</p>

  言罢起身：“我就不招待你了，请便。”</p>

  走了。</p>

  竺法深风中凌乱，一时无言。在侍女的虎视眈眈之下，只好离开了庄子。</p>

  这件事对常昆来说只是鸡毛蒜皮的日常，并未放在心上。可没料到竺法深竟不依不挠，连续几天游走在田庄，逮着人就给讲经，令人烦不胜烦。</p>

  常昆于是叫刘岷发扬土霸王风采，把竺法深赶了出去。</p>

  可只消停了几天。几天后，田庄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竟开始大兴土木。下面的人一打听，立刻知道又是竺法深作妖。</p>

  常昆这会儿也没办法了。人家立寺建屋，用的不是常昆的土地。常昆没有理由赶人家走。</p>

  竺法深只是个普通人，常昆也没有理由用修行的手段去驱逐他。</p>

  只好眼不见心不烦，置之不理。</p>

  也不知竺法深是什么角色，特有钱，一座浮屠寺，半个月建成。然后又开始了他骚扰田庄的大业。</p>

  刘岷只要逮着他进庄子，没二话，直接赶走。也不打他，也不骂他，只让人把他围起来。他若就地坐下讲经，就拿塞子塞住耳朵。</p>

  浮屠教的理念，在田庄得不到认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没了盼头才会找精神寄托，浮屠教的理念才能够盛行。</p>

  但田庄现在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现在谁没个盼头？</p>

  正是欣欣向荣，努力刻苦之时。谁去跟现在妥协，求什么狗屁未来？靠着双手，获得好生活，难道不更实际？</p>

  竺法深跟刘岷打了一阵子游击之后，发现无论他怎么宣讲，都无法得到田庄百姓的认同，便改变主意，把目标转向附近邻村。</p>

  常昆知道了以后，对此不以为然。</p>

  陶侃主政的现在，各项优良政策措施一一施展，百姓都开始有了盼头。正当是努力、发展之时，谁会去管什么浮屠教？</p>

  便也不管他了。</p>

  这天杨高来访，常昆跟他说起这事，杨高不禁笑道：“竺法深入秋前来到会稽，意图说动使君给他立寺、传法。使君没有应允他。”</p>

  竺法深要求陶侃给他建立佛寺，陶侃哪儿有闲工夫理他？陶侃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各种物资动用到极限，没事吃饱了撑的，给竺法深抽出物资建佛寺？</p>

  想得美。</p>

  常昆闻言，有点好奇：“这竺法深是什么来头，竟要求使君给他立寺？”</p>

  杨高道：“先生不知，竺法深原姓王，是琅琊王氏子弟，名叫王潜，是王导、王敦的族侄辈儿。”</p>

  常昆恍然大悟。难怪能与陶侃对话，原来有这样的出身。</p>

  但随即更疑：“他王氏子弟，世家豪门，怎么做了浮屠僧人？”</p>

  杨高道：“谁知道呢。竺法深十八岁便受戒做了僧人。”</p>

  一个世家子，豪门出身的僧人，忽然来到会稽，要立寺传法不说，还揪着常昆这里不放，常昆忍不住疑心顿起。</p>

  驱逐了那么多次，各种排斥，还死磕。这哪里是传法的路数？分明另有所图。</p>

  心里念头转过，常昆道：“使君据会稽，建康反应如何？这竺法深莫不是借着传法的由头，打算做点什么吧？”</p>

  杨高道：“因着先生之虎威，建康方面已默认了当前的局面。不过听先生这么一说，还真有这可能。王氏主政建康，不方便直接派人过来，便派个僧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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