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不是好路数

  孙恩大抵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p>

  这老龙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脾气暴躁，能耐高强。说不定不必常昆去管，老龙就给他结果了性命。</p>

  一顿饭下来，常昆和老龙熟稔了许多。</p>

  老龙活得够长，见识够多，与之交流常昆屡屡听到隐秘往事，修行常识越来越丰富。</p>

  饭后老龙告辞。只道明日再来，却不留宿。</p>

  常昆于是请祂先不要弄死孙恩，老龙答应了。</p>

  倒是三娘留下了，老龙并未要三娘跟他一起走。</p>

  走了老龙，常昆立刻把刘岷叫来，让他给山阴送个消息过去。</p>

  刘岷到了山阴，见到杨高，告知：“大爷让我告诉杨先生：孙恩挑拨他人，栽赃大爷，以此拖住大爷手脚。大爷料到孙恩必于近日再度举兵，请杨先生悉知。”</p>

  杨高一听，不禁道：“果然如此。”</p>

  他来回踱步片刻，对刘岷道：“你回去告诉先生，就说陶使君的会稽之行已成定局，不日将率兵抵达会稽。”</p>

  第二天刘岷归来，常昆从他口中得知陶侃将至，晓得他们的计划马上要展开，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高兴。</p>

  晌午时，老龙再至。两个跑到深山老林又打了一架。</p>

  老龙走后，却有鲍真人来访。</p>

  “你这庄子倒是像模像样。”鲍真人笑呵呵道：“不像老道我，存身处四面漏风一茅庐，寒碜。”</p>

  常昆笑道：“以前辈的修行，别说我这庄子，天子宫廷也弹指可得。”</p>

  老前辈是淡泊世俗。否则要什么没有？</p>

  茅庐也好，宫廷也罢，在他们眼中恐怕都是一样的。</p>

  鲍真人乐了，笑道：“你小子说的好听，你也是个修行的，怎不住茅庐？”</p>

  常昆道：“一堆家小，不置办个庄子住不下。”</p>

  鲍真人哈哈大笑：“在理，在理。”</p>

  两人行走河边，鲍真人道：“你这里的动静老道看在眼里。不想孙恩竟给你引来这般麻烦，是老道之过呀。”</p>

  常昆笑道：“哪里有什么麻烦。我下回遇到他，还要感谢他给我找了个对练的。”</p>

  鲍真人知道常昆这里的事并不出乎常昆意料。这位真人能掐会算，而且距离不远，又怎瞒得过他。</p>

  鲍真人轻轻摇头：“老道说的麻烦，非你所以为的麻烦。小朋友，那老龙戴罪之身，本身不是个好路数。你别以为祂心肠直，就道祂是个好的。”</p>

  又道：“若非修为被斩、封印加身，以其暴躁蛮横，必为此世之灾。我老道士嘴巴多，你愿意听，我便多说几句，不愿意听老道便不烦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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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昆闻言，诧异道：“前辈知道这老龙的底细？”</p>

  鲍真人道：“略知一二。”</p>

  他指了指天：“此龙犯了天条，做下恶事，由是遭到惩罚。挨了三刀后加以封印，投到人间受过来的。”</p>

  常昆心下转动，忍不住问：“我看祂脾性听合胃口的。”</p>

  鲍真人摇摇头：“此龙的脾性，跟祂本事一样大。暴躁霸道，蛮横无理。你小子虽然直烈，但还讲个原则，这老龙可没原则可讲。”</p>

  鲍真人细细的说：“你可知祂到底犯了哪条天条？”</p>

  常昆摇头。</p>

  “大禹治水故事你想必听过。”鲍真人正色道：“当初正逢帝尧共主当天下，此龙因与人发生口角，一怒之下兴云布雨，掀起滔天洪水，几乎淹没世界。祂这一怒，不知死了多少人，险些断了一世炎黄传承。帝尧绞尽脑汁，禹王父子两代，付出了多少血汗，才把祂酿成的灾祸制住。”</p>

  “上天由此降下惩罚，押到那斩龙台上斩了三刀，又封了他仙躯法力。否则以小朋友你的本事，如何能与祂打个平手？”</p>

  常昆听罢，怔滞半晌。</p>

  竟然是这样的事！</p>

  大禹治水，其缘由竟在钱塘老龙身上。</p>

  如此说来，这钱塘老龙果然不是个好角色。说祂暴躁无理还是褒扬了祂。分明是个孽障！</p>

  常昆道：“这老龙掀起如此灾祸，怎不宰了祂？”</p>

  鲍真人微微摇头：“单论此祸，其百死莫赎。却只挨了三刀加以封印，此间内中有什么道理，老道却是不知。左右上头有人。听说祂有个兄长，两兄弟似曾颇有功劳，恐是功过相抵之故罢。”</p>

  还有哥哥？</p>

  常昆心里一转，倒是一下子想到了三娘。若钱塘老龙的哥哥是泾河龙王，那三娘岂不就是泾河龙王之女？</p>

  正思索着，鲍真人又说：“祂罪孽深重，切不可与之深交。非是怕了什么，实在这老龙不是好路数。万一莫名其妙遭了祂牵连，到时候岂不百口莫辩。”</p>

  常昆在知道老龙不是个好路数之后，也已打定主意不与之深交。无论如何，鲍真人更令人信得过。</p>

  “我与他已有约斗，若突然绝交，这老龙万一发起怒来，未免波及甚大，怕是有些麻烦。”</p>

  鲍真人看出常昆的心思，笑道：“此龙戴罪之身，不敢乱来。祂此时好比在坐牢，坐牢之时还乱杀人，你说是不是该罪加一等？”</p>

  常昆惊奇：“还有这说法？”</p>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p>

  “就是这么个说法。”鲍真人道：“你看祂气势汹汹，其实外强中干。”</p>

  又道：“小龙女儿是不是发了大水？”</p>

  常昆道：“是。”</p>

  “这就是了。你道祂整天在钱塘江里睡觉，孙恩稍一挑拨祂就来了，以为祂蠢？这老龙活了几万岁，除了性子暴躁，脑子可不蠢。祂只是察觉到小龙女兴云布雨发了大水，害怕大水淹死了人，牵连之下令祂罪加一等，才急匆匆跑来看情况。”</p>

  鲍真人这一说，常昆是真愣了。</p>

  原来是这个道理！</p>

  在心里转了一圈，他忽然皱眉：“如此，这老龙怎不把三娘带走？留在我这里作甚？”</p>

  鲍真人露出意味深长之色：“这个嘛，小朋友，以后你会知道的。那小龙女留在你这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龙与你相交，可不是什么都不图。祂几句好言好语，真当祂与你忘年相交？”</p>

  常昆更奇：“难道我这里有香饽饽不成。”</p>

  鲍真人只是不说，拱手道：“该说的老道给你说清楚了。怎么区处，是小朋友你自己的事。老道若再多言，未免太过。这里就告辞了。”</p>

  常昆见真人不说，便也不问，认真抱拳：“前辈叮咛，乃是好意，晚辈铭记。前辈慢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