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刃刺(上)
漳象山区东北隘口。Wenxuezhuan.
从北方传来的地动声如同雷鸣,惊得附近鸟兽纷纷往南逃窜。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大军,旌旗遮天,兵士如蚁群般铺满了大地,直朝这边卷来。走近些看时,那些兵士虽然风尘仆仆,但人人精神、个个雄壮,千万人同时行进之间竟无一丝杂乱,好一支纪律严明、秩序井然的雄师!
前锋的铁甲骑兵过后,是簇拥着一辆庞大马车缓缓前进的近卫中军。马车被八匹健马并排牵引着行驶在全军中央,千余精挑细选出来的壮硕步兵排成整齐的方阵,手持长戟,组成了近卫军主体,里面是五十名甲胄华贵的掌旗官,每人手擎一柄绸缎制成的华贵锦旗,旗上大书“大汉丞相曹”的字样。再往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百战骁将分四个方位随行马车旁,把马车保护得滴水不漏。
曹操极目远眺,漳象山的连绵山岭还在远处,四周海洋一般的兵士之外,便都是一片空旷。这是他的大军,他的骄傲,大军前进路途上的一切可疑事物早已被提前清除掉,随军斥候活动的范围超过了方圆五十里,除此之外,各路人马的统兵提督也俱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宿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处身于这支军队中都是万分安全的。
一道细长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碧空中,带着凌厉的风声急速下坠,目标竟是直指中军的这辆马车!
随行在马车右侧的一名高大将领猛地抬头,几乎在发现这道黑影的同一时刻就跳下了马,伸手抓住车辕猛地往后扯。八匹骏马竟拉他不过,纷纷嘶鸣后退,马车再不能前进半步。
“郭烈!你干什……”这高大将领身前的一个掌旗官刚刚发出质问,就被势如奔雷的细长黑影穿透了身体,叫都不及叫一声便被掼飞出去。黑影又连着扎透了两匹拉车的骏马,仍然余势未尽,深穴在地里。这时人们才看清了,那竟是一柄纯铁铸成的巨矛。
这浑铁巨矛的尾端有一道沟槽,与箭尾相似,整体却不知比羽箭粗长了多少倍。此刻露在土外的半截犹在颤巍巍地抖动,又不知是怎样的恐怖力量才能做到这样。
“有刺客!”
“保护丞相!”
近卫将领们很快反应过来,指挥兵士围着马车车厢布阵。在这短暂的混乱中,第二支铁矛从天而降,像刺穿薄纸一样穿过两个士兵的身体,准确地命中了车厢正中。轰地一声碎木片四处飞溅,车厢里传出惨叫,从破口处看进去,一个锦衣华服的老人被铁矛贯穿胸口,已是当场毙命。
“丞相!”
“丞相遇害了!”
谁都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的是曹操,但谁都没想到主君会在万军环绕中遇刺身亡,这下子将士们全都慌了神。整个中军如同被浇了热油的蚂蚁窝,乱成一锅粥。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只有那十余名近卫将领仿佛屹立在汹涌波涛里的礁石,无论旁人如何混乱,他们始终围护着中间的两骑岿然不动。
那两骑同样是近卫军装束,但样貌被头盔遮盖住,一人胖,一人瘦,从身材来看都没有其余近卫那样孔武彪悍。
“丞相未死,众军不可妄动,再有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一个雄浑的嗓音从一众近卫将领里传出,也不见得如何响亮,但就是压住了四周的喧嚣吵闹,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中军将士耳里。这嗓音众将士并不熟悉,不过“丞相未死”的消息立刻产生了效果,从近卫将领们身边的掌旗官开始,训练有素的军队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喊话的高大将领转身向中间胖的那人低声道:“主公,众军已经平复,接下来该怎么办?”
“郭烈,你做得很好,不愧是罗延天推荐给我的勇将,发现刺客从哪里行刺了吗?”
“从两柄矛射来的方位看,刺客应该在西南方向。”
“知道刺客是什么人吗?”
“末将不知。”
“哦?呵呵,罗延天劝我放个替身在马车里,还真就有人来行刺,我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哪。”
胖的那人说着摘下头盔,只见他须发花白,眼睛眯缝着,嘴角边挂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果然竟是曹操。
旁边瘦的那人慌忙叫道:“主公尚不可暴露身份!”
曹操仰天一笑:“贾文和,我平生百战,生死一向上由天定,今天既让我避过此劫,天意就已经不算负我了,更何况被这么多万夫莫当的大将围在中间,怎么也不会再有事。对了,罗延天是昨天回来的吧。”
贾诩躬身道:“是。”
“派人出去,便说我遇刺重伤,全军退后五里立营,再叫各路统兵大将都来中军见我,尤其是罗延天,我有话对他说。”
掌旗官到各处传令后,整路大军立刻停止前进,摆成迎敌阵型,把中军保护在垓心。与此同时,数十支虎豹骑小队迅速出动,分头往巨矛射来的西南方向搜查,但见原野茫茫,哪还看得到一个人影。搜了半天,只在五里外的一个低岭上发现了一架支离破碎的木制机械,那机械看起来像一架犁,但有固定支架和牛筋弦,说是弩车吧,却没有发射弩箭的沟槽,而且也太过巨大。骑兵们勉强把主要部件拼凑了起来,不过谁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索性便用战马把它拖了回来。
现在这部奇形怪状的机械就摆在曹操大帐外的空地上,诸路将领都已到齐,围着它啧啧称奇。
“正如诸位所见,我军速度最快的虎豹骑也没有发现任何刺客。只找到了这架东西,大家提提意见吧。”曹操笑眯眯地步出大帐,仿佛召集众将只是为了搞个有益身心的科研活动。
眼见主公好像心情不错,也没有受伤的样子,诸将便大声议论开了:
“是弩车吧,不是说诸葛亮在研究什么连弩么?”
“你刚才没听人说么,刺客是用三米长的铁矛行刺,什么弩车能射铁矛?”
“我看是个运粮车,铁矛是掷过来的,你想,能把矛丢这么远,肯定吃得多啊。”
“丞相遇刺的时候方圆几里都没人,什么人能掷这么远啊?”
“这只怕是个邪教物品吧,听说这一带太平道活动很频繁啊。”
“啊?你是说其实没有刺客,是有人降咒谋害主公?”
“嘘,声音小点,只是随便乱猜。”
听得这些将领越说越不靠谱,曹操的脸渐渐蒙上了一层乌云,很快有人发现主公脸色不对,互相扯扯袖子,大家都安静了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