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鬼门(上)
前面的人群已经转而右行,前进的方向正是那片岭所在之处。
“蚀祭……”那晚青芒微颤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
连那个看起来像寒冰一样坚定的青芒,在说这个词时都似透着恐惧,所谓的“蚀祭”究竟有多可怕。
再往前走……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照在身上,潘古却觉得自己怀里像揣了一块冰。极为不妙的预感唤醒了身体本能,双腿战栗着不愿再次移动。
“你还不下来,他们都走到前面去了。”韩飞仰头招呼潘古,他一直守在岩石下寸步不离。
“这就进山了吗?”潘古看看韩飞手里的长矛,跳下石头。目前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实在没有其它选择,只能跟着人群往前走,希望早日到达当阳长坂。那样说不定还真能完成那个张震鸣说的所谓任务,他不想死。
韩飞拖后半步盯着潘古,边走边说:“是啊,怎么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在这片山里可能会发生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事情?”韩飞疑道:“你别耸人听闻,我劝你也别想跑,除了跟着我们去江陵,没别的活路了。”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韩飞笑了:“二十万人在一起,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前面蹦出来吃人的妖怪,或者曹军突然杀到,这么多人也足够时间让你跑掉了。”走了几步,又道:“军师的决策是对的,我们现在只能穿越山区,不然就会在平原上被曹军的骑兵随意追杀。过了这片山就是当阳县,听说关将军带了援军在那边接应。”
“这个道理我们能想到,曹操也能想到,既然虎豹骑都追上来了,为何要把这二十万军民完好无损地放进山?”
“呵呵,这个问题我本来也想不通”韩飞神秘地一笑,凑近说:“其实曹操是怕逼得太急,刘备丢下百姓自己跑了——嘿,这话你可不要对别人讲,咱们的皇叔可不是最擅长逃跑吗——不过曹操拿错了主意,我们会赶在他前面到当阳。我算过了,曹操的大军从襄阳走大路到当阳最少要10天,我们翻过前面的那片岭就到了当阳,最多只要5天。就算虎豹骑先赶到当阳,也拿我们这二十万人没辙,打不赢,我们还不能自己分头逃吗。”说到后面,少有地眉飞色舞起来。
我们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曹操。潘古把嘴边的这句话咽了下去,叹了口气道:“问题是,有多少人能走出这片山呢?”
“也是,现在的粮食够呛,不过今天征了那么多粮食,撑个4、5天还问题不大,走出去就有办法了。对,还有那些爬不动山的,唉,再怎么说也能走出去一多半吧,没办法,怪只怪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
“如果5天走不出去这片山呢?到时吃什么?”这句直击要害的话让韩飞一时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好了,不要再瞎说了,要不然你就回头去喂那些虎豹,一天也活不了。”韩飞突然不耐烦了,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只一个劲催着潘古快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赶上了李、费两家,面前是一左一右两道门扉般的陡崖。陡崖上的泥土与别处不同,是奇异的砖红色,人群就是从这里,从两道陡崖之间的山道拐行进山。潘古走到这山口中央时,不自觉地停住脚步,全身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感觉仿佛正在走入一张恶魔的血盆大口。
不知从哪儿传来兀兀的怪声,像风声、又像鹰鹫的鸣叫,向上望去,却看不到一只鸟,陡崖上遍布枯藤,再往上是利剑似的峰仞,直**碧蓝的天空,把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人们头上。
永安县以西,当阳县以北的漳象山地区,是荆州一带不多见的丘陵地貌,山岭林立,人迹罕至。从空中往下看,潘古所立之处正是这片宽广山区东北部的第一个隘口,刘备的二十万军民,如同一条缓缓蠕动的长蛇,通过这个隘口进入漳象山区的山腹。他们遥远的前方,一团乌黑的云雾在慢慢酝酿、聚集,仿佛是一张缓缓睁开的巨人独眼,狰狞可怖。
在这片土地上沉睡了无数年的群山,正怒视着贸然闯入自己身体的异类!
当刘备军最后一个断后的骑兵进入隘口时,天色已近昏黄。离隘口里许外的一片林子里,转出一队黑盔黑甲的骑兵。骑兵们个个身形彪悍,清一色手持铁枪,背穴猛虎战旗,头盔完全罩住了脸面,连战马都披挂重甲。为首将领在铁甲外罩了一件文士的长袿,正是奉命率虎豹骑追杀刘备的曹纯。
“张飞确实进山了吗?”曹纯遥望隘口,头也不回地问。
身后一名格外高大的骑兵立即应声道:“是,半个时辰前。”那骑兵腰悬两柄宣化大斧,全身披挂着比一般骑兵厚重两倍的重甲,说话间声如铜钟,震得附近骑兵的战马纷纷不安地踏蹄。
近在咫尺的曹纯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又道:“恩……这样啊,那我们也不必在这里跟他捉迷藏了,有没有罗延天的消息?”
“自昨日鸽书报说罗延天在襄南遇到变故后,至今未有其它消息。”
“嗤”,曹纯嘴角微微上扬:“那家伙连剿匪这样的杂碎事情都办不好吗?”
“据说那边发生了一些怪事,有人说看见了龙……”
“不必理会”曹纯打断道:“他在襄南拖得越久越好。开甲,今晚你带一半兄弟从这个隘口进山,离远一点跟着刘备,轻易不要跟他们交战,但也不要让一个人掉头跑了。我带其余兄弟去当阳设伏。”
“是!”被称作开甲的高大骑兵低头领命。
“每日照旧三次联络,若有非常情况鸽信即报。”
“是!”
曹纯举起左手:“虎营的兄弟随我走”,当先跃马而出。全身漆黑的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像一条奔涌的黑河,滚滚南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