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绾发同结
一炷香过去,苏湄等地有些急了。
苏绾也有点诧异,未免苏湄干等,便让其将饭菜先撤下去,稍会儿过来说不定便有了。
苏湄只好依言。
听着苏湄下楼的声音远去,苏绾才问苏洛陵:“有什么难处吗?”
苏洛陵却对她投来无谓地一眼:“我说过,白皎皎之事你今后不许穴手。”
“……”该穴的全穴了,不该穴的她以后便不穴,苏绾心里发闷,“她同是饱受闫爷凌虐之人,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忍见她无依无靠。”
“不忍?”苏洛陵哼笑,“你可有真多的不忍,却独独对一个人残忍。”
“……谁?”
“我。”
“……”苏绾力气一泻,从肢体内发虚,“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苏洛陵叹出口长气:“你或许不懂我为何要强留你在此,但我保证并无恶意。我本不想让你穴足苏园琐事,只管安心做我的人便可。谁知我低估了你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女品格,你想去圆满太多东西,但你懂吗?这世上有很多不公之事,以你一己之力能做到什么程度?你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事实恰恰与之相反,你总将他人忧幸寄于心内,认真地似乎是分内之责。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离了我苏洛陵,什么都不是。”
苏洛陵这话有些重了。浪@客*中文转载[]一下子击中苏绾几月来最脆弱地地方,也将苏绾极其尴尬地本质无情剥露。
是。她离了苏洛陵什么都不是。吃苏园的喝苏园的住苏园的船苏园地。在这儿。她根本无底气说任何话帮任何人。可这么斥责她,让她情何以堪?
苏绾细起眸光。没想到苏洛陵会为了一个白皎皎生出如此大气。她确信白皎皎为市井之民。当谙通为人之道。虽年纪小小却已颇有处世的脑筋,她在寒翠微那儿定不会让自己吃亏。再则,白皎皎生地精灵。心思敏锐纤细。她定能察觉寒翠微身边地危险。
这番安排,于理不通吗?还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苏洛陵竟然这般毒舌她?苏绾不禁气愤起来:“对,我什么都不是。请问二公子。我在你苏洛陵地心目中。究竟是什么?一个人?亦或者只是一样工具?”
苏洛陵愣了愣,随即懊恼自己方才的失控。他揉着太阳穴:“对不起……绾绾,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若白皎皎的身世遭人揭穿,嫂嫂定会将帽子扣到你头上来。届时,又徒起风波,我怕你受委屈。”
怕她委屈?苏洛陵竟然怕她委屈?
她一下子心软下来:“有什么委屈可受的,大夫人若真有怪罪,也属实情。”
苏洛陵摇头,喃喃自语地道:“你以后便会懂了。”
“什么?”苏绾未听清楚。
苏洛陵晃神地一怔:“没什么,我是说,我虽不迷信,但家嫂未必,还有王妃娘娘若知道你将她埋在鼓里,定会怪罪。你总将他人置于最先想到的地方,却将自己推入风口浪尖,这些,你都没想过?”
“我……”苏绾突然觉得自己是跳梁小丑,在苏洛陵眼里任何举动都被拆解地只剩下骨架。但是,事情未必如他想的这般发展,这也只是他的一股揣测而已。既然被发现会生出诸多麻烦,那么便要做到不被发现。
临王妃过完年便要在元宵之前起驾回京,那么剩余的日子里,便是妥帖照顾寒翠微临盆,也就半年多的功夫,仔细一些应该没事。
或许她想地太天真了,她高估了古人从妊娠到临盆的能力。
苏洛陵显然很无奈,苦笑着道:“现在你即便后悔也晚了,还是求老天爷别旁生枝节吧!”
苏绾好笑地瞥他:“事在人为。”
“对啊,事在人为……”苏洛陵重复,却说地语重心长。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啊……
或者人被这四个字原先表达人定胜天的意思给迷惑了,其实,它包含的并非如此简单。事在人为,事情,当然皆是人做出来的。
苏湄小跑着再次上楼,匆匆敛衽:“二公子绾姑娘,奴婢……奴婢回来了。”
苏绾看了一眼苏洛陵,装作无话。苏洛陵轻笑着问苏湄:“这么急吗?”
“呃……”苏湄语塞,缓过力气之后才渐渐恢复神采,“奴婢并未有意冒犯,只是出来地久,怕大夫人着急。”
“有事我担着。你回去禀告夫人,就唤她白月。”苏洛陵道。
“白月?”苏湄听后乍然,“奴婢斗胆,是白色月亮的意思吗?大夫人若问起详细来,奴婢也可以说个究竟。”
“算是吧!”
“是,奴婢这就回禀大夫人去。奴婢告退!”
见着苏湄又兴冲冲地离开,苏绾心底对苏洛陵善于窥人常态的细腻心思很是佩服。月乃皎者,光质冷润,一个月字仅替代了双皎之意。但却更寓含了另一番意思——所谓女大十八变,正如月时有阴晴圆缺,月亮不光有纯洁之意,更象征着白皎皎体态等的各番变化。她见过白皎皎的母亲,身高体瘦,可想白皎皎长大成人应是多少地亭亭玉立。不知道是苏洛陵眼神尖看出她骨骼端倪了,还是歪打正着。
但不管如何,白月这个名字,量是她也很是欢喜。
突然又有些其他想法,苏绾起身在书案那边写下了一个“绾”字。其实一直以来她也并不确信苏绾的绾究竟是哪个绾,但不知道为何,提笔起手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这个字。她拿到苏洛陵面前递给他:“这个字是何意?”
苏洛陵拿过字,“啧”一声:“是你的名字。”
“我身上哪一部分让你想到这个字了?”难道是那日自己蓬头散发了?苏绾想着,对那段记忆已经有点模糊。
苏洛陵没有回答,只是捋着自己胸前一缕黑发绕指,微微笑着。
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了,习惯于摆弄胸前那缕黑发,绕指环柔,曲袅甲尖。苏绾胸口猛一撞,陡然想到一句诗,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汉朝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的苏武所作。全诗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说不尽的海枯石烂或许只为虚言一句,道不完的天崩地裂可能只是花言巧语。唯有生者在近旁,死后得相思才是最平实的了吧?
苏绾有些发呆,原来古人对于头发的情节是如此之深。
随着心思渐入,苏绾想起苏洛陵不久前说过的话:“苏绾,你懂你名字的含义吗?从你接受这个名字开始,你我,就像头发一样绾在了一起。如果你爱我,那么,我也会拿出同样的东西回馈给你,懂吗?我不想你太痛苦。”
若要不痛苦,就选择爱他?就像头发一样,生生世世绾在一起?
她盯着苏洛陵的身子,眼中徐徐模糊。头发与爱情能混为一谈吗?头发可以捆绑,然而爱情呢?古人纵有三妻四妾并不为过,而她是来自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主义时代,她能接受夫君夜宿其他温柔乡吗?
苏绾不知道。
但有个问题在心里滋长。
苏洛陵,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了,可为何,却觉得更加痛苦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