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进“宫”

  苏绾忽觉留香书屋四周冷凄凄的,荒败地厉害,墙缝里夜风“呼呼”的声音像有人在低低饮泣。w-w-w-lk。她也不想多呆了,便问道:“苏泊生病恙,今夜守夜之人由谁替了?”

  苏洛陵仰首看头顶的银盘皎月,似乎琢磨了一下:“我。”低声回答。

  “你?”虽有些料到了,但还是有些错愕,“你的身子吃得消?”

  苏洛陵低笑:“你不必担心。”

  “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纵是铜皮铁骨也撑不住。”苏绾蹙眉,“我不碍你,这就回去吧。换祭的时间短暂,莫错过了时辰。”

  苏洛陵点头。两人便出了留香书屋,慢慢往苏园过去。

  一路上苏绾神游太虚,总觉得知自己已死的那种感觉,像一只摆进身体里的虫子,时间越长就越往深处里钻,越往深钻,就越觉得浑身不舒坦。

  本来还寄望华云英能回来,但如今都已破灭了。她非得待在永兴王朝不可了,所以她之前对诸多事情的无法抉择无法论断,都有了一个坚定的支持。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于蓝,她在永兴王朝是苏绾,单是苏绾,从不是华云英!

  可是永兴王朝的历史,为何会与自己学到的不同呢?若真的不存在这样一个王朝,那么,为何她没有消失?

  她忽然扭头问苏洛陵:“扶苏是何许人?”

  苏洛陵略有些奇怪地回看,嘲谑道:“你父亲是出了名的学究,他竟没同你说扶苏是秦二世吗?”

  “秦二世?”苏绾一下子懵了头。不对!秦二世怎么会是扶苏?

  有句广告词叫“晶晶亮,透心凉”。苏绾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罐雪碧似地。浑身上下都冒着气泡,而且还是透心凉地那种。浪@客*中文转载[]她止步站在原地,忽然意识并非历史不同。而是——历史出现了两种可能!

  她被这结论呛出了声。接着便听到前头隐有人呼道:“二公子,绾姑娘……”

  苏洛陵拈灯抬看。见那人走近了才轻声嘀咕:“老头子怎么来了?”

  听是廖管家。苏绾便打住思路,也瞧过去。只见廖管家提着盏包莲花木的丝罩灯疾步过来。嘴中频频呼着苏洛陵。她与苏洛陵对视一眼:“难道苏泊生他生了状况?”

  “不是,”苏洛陵淡声道,“他自祭殿直往过来的,并非飞鸢阁。”

  苏绾“哦”了一声,廖管家手中提的正是祭殿专用来为高僧点明的信灯。

  廖管家走近了:“二公子可找着绾姑娘了,大伙儿都在烟波阁等着绾姑娘呢。”说着泛着油光的眼睛朝苏绾盯过来。

  苏绾漠然地问道:“等我?哼……”

  廖管家兀自笑了一声,又对苏洛陵道:“禀二公子,王爷正在祭殿相侯。”

  苏洛陵眉头轻蹙:“王爷?”

  “是的,王爷心念二公子昼夜守祭顾不得身子,今夜且让他代二公子守一夜,明儿再由公子接掌。此刻让二公子过去交代诸事。”

  苏洛陵紧抿着唇,目视不远处灯火飘摇的苏园:“一道过去吧。”说着便先前去了。

  苏绾紧跟其后,心想临王宅心仁厚,与王妃一双夫妇倒真是会解别人的燃眉之急。不过看苏洛陵模样,怕是不想由着王爷来,临王的好意恐要落空。

  进了苏园,廖管家便紧步随苏洛陵去往祭殿方向,苏绾接了拈灯朝烟波阁过去。浪@客*中文转载[]虽说彼此也并无什么大的芥蒂,但今日为这一巴掌的事总归是心里生了刺,不触尚可,一触便活活想到自己受的侮辱。若非寒翠微有孕在身,且她为主自己为客,不能反客为主与她理论,否则她也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的。

  不过古人会懂人工呼吸这档子事情吗?她不敢确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的。要在苏园待下去,面子上的事情还是得做,否则自己的日子恐怕会由福气变成臊气,或者糟气了。

  撩起皮帘子,暖阁一层清清冷冷,炭火旺盛跳着火星子,唯有梅喜立在骑楼下,一见她钻进来便眉开眼笑:“呀,姑娘可让王妃好等,这会儿总算是来了。”

  她微笑:“怎么都等着我一人?”想到过会儿一干当事人面面相觑的境况,也有些没底。

  梅喜过来搀她,悄悄往她耳根说道:“听寒夫人那头的婢子湄姐姐说,寒夫人早些时候被王妃娘娘狠狠训了一通。这会儿正也陪着王妃下棋,眼睛都肿得核大的呢!”

  苏绾心里起了个突,装作个局外人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姐姐犯了何错?”

  梅喜忽然愣着看她:“绾姑娘莫非心中无这个数帐?”

  “怎么我会知道呢?”苏绾道,往楼上瞧了一眼,“你且说出来听听,若姐姐真是惹恼了王妃,我这个做人家妹妹的,起码也要懂得察言观色,不给姐姐添堵啊。”

  “绾姑娘的心肠真好,咱们都知道先前寒夫人出手对姑娘无礼,王妃正为此事责怪寒夫人呢。姑娘却一心一意为寒夫人着想,不计前嫌这般为她,哎……”梅喜叹道。

  苏绾见此事已然传开,本来拽地紧巴巴的心顿时有丝松弛下来。她抬脚上楼,边走边道:“哪里,都是自家姐妹的,谈何计较呢?不过妄生间隙罢了,平添自扰。”

  “姑娘说的极对。”梅喜附和,“要不奴婢来苏园头一天怎就听园子里的婢子们直赞姑娘人好呢。”

  苏绾也陪着笑过,来到临王妃的门前。

  梅喜兀自进门,娇软的嗓音在里头传话:“禀王妃,绾姑娘来了。”

  “来了?”临王妃带着乍起的欢喜叫道,“快些请进来,还用什么通报呀!快去快去……”

  “诶!”梅喜顷刻便跑了出来,将苏绾搀住,“姑娘快请进,王妃有请呢。”

  被梅喜拉着进门,苏绾往下敛衽福身:“见过王妃娘娘。”

  寝居里搭了一张老树根雕饰的棋桌,临王妃与寒翠微正对手博弈,见苏绾进来早扔了手里头的棋子朝她过来。

  “别拘礼了绾丫头。”临王妃握住苏绾的手道,“怎么一整天儿都不见人影的呢?还在生气呢?”

  “苏绾不敢。”她道,向寒翠微投去淡淡的一眼。

  无怨也无恨,无欢也无忧。就是那么淡如清水的一眼,无有情绪暗藏。

  寒翠微的身子晃了晃,向身边苏湄轻轻嘱咐了一句。苏湄便颔首,自一旁倒了杯茶奉到苏绾面前,忽然跪地不起,将茶奉至头顶道:“绾姑娘大人有大量,奴婢今儿莽撞了姑娘,还请姑娘万勿生气,仔细身子。奴婢知错了,姑娘管打管骂,奴婢给姑娘赔不是。”说着已有些戚戚咽咽的,要磕头。

  苏绾还没嫌命长,年纪轻轻便要人磕头。一把拉住她:“湄姐姐何错之有。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呀!”又看了看屋中的棋盘自己见所未见,便佯装好奇心突起地道,“下棋呢?可巧我这会儿也想寻件意趣的事情耍耍,姐姐教教我吧?”

  寒翠微点头干干地道:“妹妹出生书香门第,礼乐诗书,情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姐姐还得向妹妹讨教呢!”

  临王妃见二人龃龉尽消便也暗自高兴,忙嘱梅喜下去备几样果腹的点心:“绾丫头还未吃过吧?梅喜,你去弄些什锦圆子、碧血粥再加几道糕点过来,今儿晚上都陪姑娘耍耍。”

  “诶!”梅喜脆生生应道,撒欢般跑开。

  一屋子顿时其乐融融的,热情之甚,好似烧成一盆的木炭。

  苏绾被临王妃推着坐到棋桌面前,但见一盘刻有曲道的玉盘用银钉固定在树根桌面,自己右手边码放立方体的六枚翠色棋子,各刻有不等的图案。她捏了捏其中一子,全然不知道这个怎么摆弄,看起来倒酷似小时候玩的飞行棋的路数。

  寒翠微率先投箸决棋步:“哎呀,这把姐姐可要过去了。”说着兰花葱指拈起一子放入曲道的卡壳之内,弯着眉眼笑,“该妹妹了。”

  “……”苏绾仔细瞧着棋盘,投箸了个叁,便也拈棋却不知落子何处。思索一番,随便找了个空壳放了进去。

  其他人也并未觉不妥,她暗自吁气,看来自己走对了。

  接着两人你来我往各投了约摸十回,苏绾便渐渐瞧出了些端倪,慢慢得心应手起来。倒是寒翠微自个儿深锁住眉头,咬唇一副暗恼自己手气背地吐血的模样。

  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领兵打仗的棋艺。投箸数为天时,曲道为地理,棋子为人和。箸数在天,但看运气,下棋者就要依照箸数点兵画阵,保王略地,直捣对方作为王棋的“枭”。下棋时并不以箸数多少为良恶,唯有落子的人心有战局,布兵得宜方能得胜。有点像是在军营里那种沙盘石子作为战术模拟的样子。不过精巧地多,也玄地厉害!

  寒翠微被逼地走投无路,渐渐有些泄气。正欲丢了棋子不再玩儿,梅喜带着两人捧满点心进来。

  “禀王妃,寒夫人的两名婢子过来了。”

  苏绾转过头一瞧,见苏墨与苏棋各自捧着点心埋头过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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