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华云英

  苏绾的手筋一跳,将右掌按在苏泊生肩头,心知自己绝对逃不过,此时想再入密道已经来不及,寒翠微伸手推开了门。w-w-w-lk。

  她神色俨然被吓住,随即有些生硬地道:“……妹妹也在?”

  苏绾挤出一丝笑:“姐姐来了,我正央着大公子给我指点书中疑惑,这才说起,姐姐便来了。”

  苏泊生勾动僵笑,断断续续应和。

  “是吗?”寒翠微眼神忽然变利,步步挪移向案前,朝书面瞧了一眼,“哟,竟是《扶苏传》?妹妹对历史倒有兴趣?”

  扶苏传?苏绾脑中立刻犯晕,方才匆忙也不知抽了本什么书,若寒翠微问些永兴王朝的历史,自己岂不一问三不知原形毕露了?即刻手心里开始冒汗,想着应对之策。

  寒翠微继续嫣然道:“姐姐对这些所知尚可,妹妹若不介意让姐姐也来一道参详参详?好让姐姐肚中的孩儿沾沾妹妹的书卷儿气。”说着轻轻拍抚小腹,俨然一副慈母惜儿的模样。

  “姐姐哪儿的话。”苏绾嘴中发干,“妹妹也是兴之所至随口问问大公子的,这并非正事。我还得向王爷那儿禀告慧姑的事情呢,只不过一时贪玩儿心起,误了时辰,倒让姐姐亲自找来了。”

  寒翠微掩住嘴笑:“玩儿?”

  苏绾“咯噔”了一下,觉寒翠微的笑里似乎已洞穿了什么。浪客^中文**-.Lk

  但听她笑过一阵后似乎也不想再问自己什么,苏绾胸中的悬石才终得放下,猛然身旁的苏泊生浑身抖了一下,她堪堪放下的心倏然被抽紧,忙扶稳他:“苏泊生!”

  寒翠微脸色陡白,也紧步绕过案头扶住苏泊生:“泊生,你怎么了?”

  苏泊生伸出只手摇摆:“无事……只是,咳咳咳……只是……噗——”一道血柱喷向那本《扶苏传》。将摊开的那页书纸染得一片通红。

  在场三人皆着了慌。苏绾只知苏泊生身怀绝技,但身子骨也是不好,可从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病。此事在旁人看来自己总是脱不了干系地。届时众目睽睽闲言散语的纵使有条黄河她也洗不清。更别说永兴王朝有没有黄河她也不知道。

  背脊兀自凉了,苏湄惊叫着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边跑边呼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大公子发病了。快来人……”

  苏绾被她一阵凄惨的叫唤惊地头皮发麻,将苏泊生扶上自己肩头对寒翠微道:“姐姐在前头指路。先将大公子放到床上去。”

  寒翠微眼角淌泪有些六神无主,听苏绾一说便也蹒跚着朝前走去:“在这头……在这头……”

  苏绾叹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偏生就让她碰上这种事情?心急人命关天,苏泊生已经呈现晕厥状态,脑中立刻飞旋回想以前学的那些急救常识。

  两人急慌慌将苏泊生放到床上,苏绾已经冷汗满面,拍了拍苏泊生的白脸毫无反应,便硬起头皮俯身做人工呼吸。w-w-w-lk。

  “啊——妹妹你——”寒翠微尖叫。

  苏绾闭上眼,脑中也是一片混沌,事后如何解释自己也完全没想过,只是本能地这么做了。想反悔也迟了,便将寒翠微的尖叫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对口吹气。

  苏泊生的嘴中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苏绾忽然想到那个还躺在石室里的慧姑,顿时开始反胃。可还是强压住那阵不适,蕴足了劲儿闭着眼睛,吹气——吹气——苏泊生你不能这么死了,否则她就成了罪人,苏园的人不拿刀霍霍将她当柴劈才怪。

  寒翠微兀自尖叫团团转,有些声嘶力竭地质问苏绾干什么,是否想趁火打劫。

  苏绾在心里苦笑,趁火打劫?那也得看苏泊生的料!她决计不会劫一个半只脚在棺材里的人。

  但是人工呼吸了一会儿,苏泊生却全然没反应,苏绾的心顿时抖了起来。此时苏湄叫了一帮子的人进来,不知是急的还是慌的,竟连蹦带跳地将苏绾推开,又将直喘气的楼御医推到苏泊生面前。

  苏湄的力气之大,苏绾一时没站住“咚”地撞到了茶桌桌角,那茶桌用木之硬将她撞地顿时流泪,冷不丁一道影子飞过来“啪”一声,一记火辣辣地耳光甩在右脸上。她眼冒金星,隐约看见寒翠微气得嘴唇发白泪流满腮地怒视着她。

  “哎呀翠微……”临王妃赶紧奔了过来,由苏墨扶着,走地东倒西歪。

  苏绾忽然觉眼前的这一切竟然这么可笑,这些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寒翠微凭什么打她?她眼神一戾推开寒翠微,夺门而逃。

  身后传来寒翠微断续的啜泣与临王妃的软言安慰。

  只有临王喊了她一声:“苏绾——”

  不过那声音竟飘摇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没办法回应,便俯冲下楼,直往苏园大门飞奔。

  一路上撞翻了几个家丁,但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跌翻在地不敢做声。

  也不知怎么出的苏园,街上一阵冷泠泠的风吹来,苏绾才觉离开了苏园。

  原来是到了当初去往苏园时行经的一条街市。

  此时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却也有认得她的:“云英?你不是入了苏园?”

  “苏园?”她喃喃重复,这两个字眼真是可恶透顶!

  “莫不是叫人给撵出来了?”间或有人问她。

  她全不予回应,只是根据脑子里的印象,缓缓摸向留香书屋。

  木匾依旧颓落在地,并无人帮衬着拾起。碎裂开来的匾额因为前几日的雨雪都已开始腐烂。破扉大敞,青苔覆着冰雪未化,枯叟的门轴从里面烂了出来。苏绾轻轻一推,整扇门便“哄”地一声倒地裂开,压住了园子里耐寒的草蒿。

  荒凉地,好似她的心。

  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每走一步,苏绾的心就凉下一寸。直到又到了华云英的闺房,那日ta们去时匆忙忘关了门,如今正朝她黑漆漆地开着,好像是一头吞噬光阴的猛兽,正匍匐在那里等她过去。

  她摸着木墙进到屋里,回忆起当日苏墨笑着向她讨去《绣宗》时的情景,以为她此去苏园应该是极单纯的一件事,以后的每一日都会像苏墨那样活着,至少不会太累。事与愿违,苏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单纯,而自己在苏园的日子也远比复杂更复杂。从来到永兴王朝的那一刻,或许她的判断都是错误了的。兴许自己被闫爷招去做小,日子大抵也好过一点。

  这漆黑的屋子竟照不到半片光明,起伏的青石地面仿佛比上次有了更深的裂痕,更多的青苔,唯独当初拿走那枚裸簪的地方,依旧有一个浅浅的印子,还是裸簪的形状,但已没了裸簪。

  铜镜模糊,映着苏绾的泪痕,她伸手摸去一层灰,影子便清晰起来。

  “华云英,你到底躲到了什么地方?”苏绾自问,看着铜镜里自己清月般的脸发呆。

  “苏绾。”一个轻灵的声音陡然回应。

  “谁?”苏绾顿时跳起来,往四下里望了一圈,片影也无。

  “苏绾……”那声音还在叫唤,带着些清溪似地明透,仿佛流水一般自远处淙淙而过。

  苏绾惊愕:“华,云,英?”<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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