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然已经快到阳历10月份，但是架不住秋老虎发威，天气依然炎热，夜半时分倒是真正的清凉时刻。</p>
小院里的石桌上，摆放了两杯茶，汤皖躺在摇椅上，钱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难得的休闲时候。</p>
这年代的夜空明显空旷的多，没有了工业污染，繁星皆粒粒可现，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天上，真是一副美景。</p>
无奈良辰美景，总是少不了几只蚊子作怪，，汤皖一巴掌拍在小腿上，一只小生命就此消失，白吸了满肚子血液。</p>
“哈哈，汤兄真是心狠手辣，不过吃你一口而已，你却要人家一条生命！”</p>
见此，钱玄嬉笑打趣道.。</p>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他吃我的血，很明显就不适合生存了。”连说着，还不忘手指弹一下蚊子尸体。</p>
“蚊子若是知道，这一口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估计也不会去吃你。”</p>
汤皖突然顿住，瞬间明白隐喻袁大头想当皇帝为蚊子吃血，然后故意拉丧着脸说道：</p>
“最烦你们这些文化人，动不动就打哑谜，说事情就说事情嘛，总是把一件事情说成另一件事情，好好说话不行么？”</p>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钱玄看着茫茫夜空，竟显得有些可怜楚楚。老祖宗曾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p>
到他们这一代人，是先治国平天下，再修身齐家，尤其是亲身经历过辛丑年间的大事情，只要是有志之士，无不时时刻刻把国家抗在肩膀上。</p>
很明显，钱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极具热血的爱国青年，一个文学素养超高的人，更是一个不轻易向现实低头的人。</p>
汤皖很能体会他的感受，也能理解他的烦恼，于是张口安慰道：</p>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古往今来，莫不如此。”</p>
又道：</p>
“复辟帝制明显是开历史的倒车，注定失败的，是徒劳的！你最近整体和我厮混在一起，没时刻注意外界最新消息！”</p>
说完顺便用手指了指南边，意思不言而喻！</p>
“汤兄的意思是南边有大动作？”</p>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钱玄殷切的目光，汤皖只好把自己的分析说道：</p>
“南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这个毋庸置疑，要是真有那天，就是宣战的开始，最主要的是洋人也不会答应。”</p>
想想就觉得气愤，自己国家的内政变化居然依靠要洋人指示办事，停了停道：</p>
“洋人在华的利益要想稳定，就需要一个时刻稳定的社会，况且他答应洋人那么多条件，万一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p>
“现在钱兄可明白了，眼前这一切很快会过去。”</p>
钱玄似乎是在细嚼慢咽这些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是一个牵扯多方面的事情，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一路小跑回家，安安稳稳睡大觉。</p>
汤皖心里婉言，这年头的人活的洒脱，真性情，不拘一格么，却也十分艰难，民族大义，家国情怀时时刻刻系于一身！</p>
刚进入十月，秋老虎依旧虎虎生威，整个华北都在盼着下一场大雨，降降温。</p>
中午刚吃完饭，汤皖就发现院子里的风大了，地上的树叶子打着转，嘎吱嘎吱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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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向天空看去，打南边来了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太阳很快失去了踪影。</p>
汤皖赶紧把院子里收拾一下，该搬的东西都搬到屋檐下，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打雷声，轰隆隆作响！</p>
“啪啪啪！”</p>
雨点砸在瓦片上，溅起小水花，渐渐的小水花连成一片，院子里水汽朦胧，落下去水滴顺着瓦片很快会拢成水线，冲击着地面。</p>
这雨来的猛烈，把弥漫许久的燥热冲进了下水道，把空气里的灰尘冲进了下水道，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很多。</p>
汤皖索性搬来一张椅子，静静地在门口，看雨！</p>
风渐渐停了，雨势却丝毫不减。</p>
“噼啪噼啪！”</p>
整间屋子都是这样的响声，但汤皖心里却很安静，也很怀念，思绪渐渐飘向了小时候。</p>
90年代的江南沿江农村地区，水资源特别丰富，因为比邻长江，河道众多，村子里前后都是大大小小的池塘，湖泊。</p>
一到下大雨天，特别是梅雨季节，池塘就会溢水，里面的小鱼小虾都会顺着流水往外跑。每到这个时候，汤皖就和小伙伴，提着桶一道去摸鱼抓虾。</p>
没有污染，没有电工，网工肆意捕捞，池塘里资源丰富，一抓就是一打桶，然后浑身湿透，回家被老妈看到就是一顿毒打。</p>
虽然经常挨揍，但日子过得幸福快乐，还有一帮小伙伴天天一起玩耍。</p>
汤皖这边正回忆着，就听见有人在大力敲大门，不用想就知道是谁！</p>
“怎么也不打个伞？”</p>
看见上半身湿漉漉的钱玄，眼镜上也是迷糊一片，弯着腰保护怀里的一个公文包，佝偻在前大门屋檐下。</p>
“借给一个学生了，下午不上课，索性来你这里凑合一顿饭，哪知道半道遇到大雨，这不想躲雨也没得躲，就一路跑来了！”</p>
哆嗦几下身子，在跺几下脚，甩甩头发，接过递来的毛巾，总算是缓和了许多！</p>
“赶紧的，弄点吃的！”</p>
汤皖冲进厨房，还不忘大喊道：</p>
“得嘞！客官稍等！”</p>
大半碗的西红柿鸡蛋面被一扫而光，吃完的钱玄不忘努努嘴，放下筷子，道：</p>
“你家就没别的了？怎么天天都这玩意，不腻歪的么？”</p>
“你媳妇都娶了那么些年，你咋不多娶个姨太太？”</p>
一句话直接怼死，瞬间满血蒸发，然后被一波带走。</p>
因为汤皖前些日子得知这人还是个坚定的一夫一妻制拥护者，要知道这个年代可是不被主流接纳的，所谓知己知彼，莫不过如此！</p>
“我那是主动不娶妾，不像某人主动娶不到！”</p>
大型打脸现场，兰陵王被小鲁班名刀护身，丝血反杀了！</p>
汤皖忽然发现这人变了，不好占便宜了，连嘴皮子这块也慢慢赶上自己了。</p>
颓然叹气道：</p>
“说吧，干啥来了，总不能为了一顿饭吧？”</p>
“自然是为你的事来的，《环球地理》共12章，我都翻译好了，就差一样东西了！”</p>
“稿子寄过去不就完事了么？”</p>
汤皖有些不解道，还能缺什么？</p>
见如此，钱玄同只好解释道：</p>
“你刚回国，人家听都没听过你，要是能有人给你写一封推荐信，那就不一样了！”</p>
这么一说，汤皖立马就明白了，想想也对。比如自己一个人去夜店，肯定找不到妹子，但要是校长带着你一起去夜店，那就不愁没妹子了！</p>
“你给我写不就行了么？”</p>
“你一个国学大师，大学教授，太炎门下弟子，一封推荐信还不是小菜一碟。”</p>
眼前就有个大腿，还要啥自行车呀！</p>
显然没料到这出，急忙咳了几下，虽然钱玄对于自己实力是非常自信的，但毕竟这时候还没出过什么有分量的大作，暂且还不是那帮顶尖大佬的对手。</p>
但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名气不够大，要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帮人都把脸皮看的比谁都重。</p>
“我自然是够格的，一封推荐信而已，只不过最近不小心，手受伤了，不能动笔。刚好明天去看望我老师，顺道让他老人家替你写一封！”</p>
边说边把手别在身后，分明是心虚，不让看见。</p>
汤皖说实话，着实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钱玄震惊了，直接说自己人家不认识你就这个小虾米就完了，转来转去整这么一出。</p>
不过人家也是好心，怕耽误事，也就不拆穿了。而且要真是他老师亲自出手，乖乖！不敢想，公认的国学大师给写推荐信，画面不要太美！</p>
不过不免又担心起来，庙小佛大，于是连问道：</p>
“他老人家能给写么？”</p>
“去了不就知道了，明天和我一起，对了！他老人家喜欢吃咸菜，越臭越好！”</p>
“啥玩意？”</p>
见过好酒的，好色的，没见过好臭咸菜，还越臭越好。汤皖一时犯了难！上哪儿弄这玩意去？</p>
“自己想办法，明天早上我来找你！”</p>
这雨下的大，停的也快，见瞅着雨停的功夫，钱玄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人影。</p>
一下午的功夫，汤皖都转悠在大街上，一点收获都没有。然后突然想到，论找地方还是的哥比较专业。</p>
于是打了个车——黄包车，左转右转，不一会儿功夫总算是在南城区的一出破落的民宅前停下来。</p>
然后大嗓门朝着门里喊：</p>
“刘阿婆，快把你家的臭腌菜拿出来，有位先生要买。”</p>
房帘一阵抖索，出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阿婆，杵着跟棍子，张望道：</p>
“张娃子，你说什么呢？”</p>
“臭腌菜，你家那个大坛子里的那个，这位先生要买！”</p>
说完，车夫三步两步就走进去，指着屋檐下，盖着严严实实的大坛子说。盖子掀开，一股臭味立马冲了出来，很快就飘到门口，果然臭！</p>
“那怎么卖？”</p>
刘阿婆很快明白了，既然有人买，自然是卖的，不过从来没有卖过这个，一时犯了难。</p>
见这家也着实不富裕，还是个老阿婆，汤皖一时心软了，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说道：</p>
“这个我全部要了，一块大洋行么？”</p>
一块大洋啊，省着生活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月了，刘阿婆哪里想到要卖这么多，心里想着这臭腌菜扔到路边都要被埋汰，于是赶紧说道：</p>
“这可使不得，你要真想要去，给个20文吧！”</p>
汤皖也不顾刘阿婆推辞，扔下一块大洋给她身后的小女孩，然后对车夫说：</p>
“你叫上一个人拉上这个，跟在后面走！”</p>
面对刘阿婆的再三感激，汤皖连忙婉谢，走出门去。</p>
两辆车，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面拉这个大坛子，一路臭味相随，惹得众人指指点点，奔向东交民巷。</p>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哪能有一直只让人喜欢，不让人讨厌的。喜欢的人，甘之如饴；不喜欢的，讨厌至极，哪能十全十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