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拳
中世纪的古堡，青灰色厚重的壁垒。午夜，睡梦中的人感觉到一丝丝的异动，床边的玻璃大窗户上，月光勾勒出一条人影。人影想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床前。她背着光，昏昏的光影中只可以看到她毫无表情的眼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黑影一步步向梦魇中的人逼近，危险的气息终于惊动了睡梦中的人。
“你这个该死的……”梦魇者神志不清的挣扎。
如果一个人，连作梦都无法摆脱，那么这个人一定和你有着极其深厚的缘分。当然，孽缘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好比耀扬和上泉京。
耀扬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古堡变成了自己的卧室，而幽灵正站在自己面前。上泉京全身黑衣服，和梦境中一样冰冷的眼睛正凝视着他，“起床。”
搞什么鬼，耀扬一个冷颤立刻清醒。
“出门。”上泉京这次已经格外好心，竟然吝啬得对着耀扬解释。
“什么意思。”被一个女人用这么高的姿态盯着，这滋味的确不好受。她站着，他躺着。耀扬飞快的跳下床说道。
“现在。”
混蛋，文字游戏早就过时了，这个该死的日本女人难道一点觉悟都没有吗？
“把话说清楚，否则休想。”耀扬早就习惯了这个女人的独断专行，可是身体就是会先于大脑作出非常不利于自己的举动。
“立刻。”上泉京的下巴上扬，右肩微微下沉，那是出拳的征兆。
“天啊，耀扬哥哥，你好磨蹭了啦。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呢。上泉姐姐，我们去外面等耀扬哥哥吧，呵呵。”好在有小叶，及时的在上泉京怒火爆发前，把她拖走，临了当然送了耀扬个“你最好乖乖按上泉姐姐的话去做的”邪恶眼神。
“耀扬哥哥，快点哦。砰！”房门被摔上。
耀扬像根木头样站在原地，刚才其实已经做好腹部防护动作。虽然知道每一次都躲不过，但是以耀扬的个性，你觉得有可能就这么轻易认输么？
算了，我忍了。沉默三秒钟后，耀扬认命的换了衣服。看看腕表，现在的时间只不过是凌晨3点钟。真是神经病的日本女人。
公寓大门口，专属汽车早就在恭候。其实，这个神秘异能组织的福利真是不错，就从每次出行都有专车接送这一点来看，就足够让很多人非常羡慕。
坐上车，耀扬惊奇的发现除了司机，车里竟然只有上泉京一个。
“小叶不去？”耀扬下意识的问道。
“迟到。”上泉京的意思是说小叶也去，只不过迟到。
三分钟过后。
“真是的，都怪讨厌的爆米花了啦，谁规定每袋必须爆满三钟，一只微波炉最多只可以爆两袋，真讨厌。都怪它才害人家迟到的。”小叶像火箭一样从屋子冲出来，嘴巴里大声抱怨着。
满满一堆抱怨词，都与爆米花有关。可是爆米花有错么？错的应该是拿爆米花当借口的家伙吧。耀扬翻翻白眼，这才看见穿得超级卡哇伊的小叶，居然在手里提了只巨大到十分夸张的双肩包包，一阵阵诱人的奶油香味正从包包里漏出来，天啊，居然这么大一包的爆米花。小叶，你想干什么？
“没有干什么了啦。耀扬哥哥让让，人家要和上泉姐姐坐一边。对不起哦，上泉姐姐，都怪可恨的爆米花才害人家迟到。”小叶笑嘻嘻的爬上车，把硕大的包包横在耀扬和上泉京中间。
“无所谓。”上泉京答道。
“那个，司机大哥，麻烦你，去东城区。”看到上泉姐姐不介意自己的迟到，小叶飞快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对等待命令的司机招呼道。
车子驶出皇朝公寓，拐过几个弯，向南市老城区开去。
这次是要干什么？吸血鬼？还是狼人？耀扬心想。
“都不是了啦。耀扬哥哥，你的想法都好可爱，受不了了。”
咔咔咔，爆米花已经在消灭中。
“多久。”上泉京忽然发问。
“恩。大约半个小时不到就到那了。小叶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时间去的话，正是那里气氛最高最激烈的时候，所以，这次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失望哦。”小叶回答道，大眼睛居然冲着耀扬的方向眨了一下。
“……”算了，耀扬决定不再多问。每一次小叶用这样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的麻烦就绝不会小。
目的地是一间废弃的地下仓库。车子在距离仓库五六百米的地方就停下。就算如此，也可以从紧闭的黑色卷门里传出隐约的喧闹声响。
“这里是？”别人不知道，耀扬却清楚。他打工拳馆的主要经济收入就是打黑市拳，南市的几家最厉害的黑市拳场，就是闲暇时候拳手们经常涉及的话题。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耀扬走到铁门前，就几乎可以确定，这地方就是南市最黑，死亡率最高，同时也是赌注最大最刺激的地下拳场。
“没有错，耀扬哥哥，就是这里了。s市最大的黑市拳场，每天都有被打死的拳手，每一位来到这里的拳手都可以在一场比赛后赚到别人辛苦几年才可以赚到的钞票，当然，只要他还有这个命花。”小叶边说边在铁门上敲了敲。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听起来像是某种暗号。很快，卷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个光头壮男。在门拉开的瞬间，耀扬就感觉到里面一阵潮水样的声浪扑面袭来。显然是观众们正看到惊险刺激的一幕。
“嗨，这位大哥，我们是来看拳的，这是入场费用。还有这是两千元，请您帮忙我们下注。”小叶对着光头男甜甜一笑，一边从包包里拿出一叠钞票。
“进去吧。”钞票的影响力，本来看上去随时都可以打你一顿的光头男，立刻变得笑容可掬，伸手往前面一条通道一指道：“前排，有几个好位置，就说是阿飚介绍的。”
这次是小叶领头，后面跟着上泉京和耀扬。
这地方从外面看是一座巨大的废弃仓库，其实里面早就被改造过了。黑市拳场，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罩着根本存在不下去，但即便如此，低调点还是好的。所以，这地方，估计除了最里面的擂台，都被分割成了不同用处的小块。改造的时候隔音设备尤其花了重本钱。
耀扬他们走过几条通道，最后又进了道有保安守着的门才步入真正的赛场。这一次，厚重的隔音门一开，感觉到的就不是声浪了，一瞬间都有种耳膜要被震穿的错觉。
场地依照普通拳赛场设计，中间是擂台，四周围了十几层阶梯状的观众看台。潮水一样沸腾的叫喊咒骂欢呼声中，绕过那些因为赢了赌注兴奋，或者输了钞票而发狂的眼睛血红的观众。耀扬他们从最末端观众席中间的通道向前走去。
前排果然空了个空位置，小叶冲着一位走来的保镖哥哥笑咪咪的说出暗语：“是阿飚介绍的。”之后，三人安稳的坐下，占据了距离场中血腥场面最近的好位置。
现在正打着的是看来还只是“头盘”，台上两名拳手正在互殴，从旁边观众的情绪来看，战况已经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
小叶已经卸下大背包，耀扬的余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真是整包的零食，其中以爆米花居多。这么多种类的零食同时铺陈在眼前，那场面颇为壮观。
“上泉姐姐要不要爆米花……”小叶边说着，嘴巴已经在开动。
“不要。”
上泉京的注意力在台上互殴中，就一句话的工夫，台上的一位拳手被对手一记重拳砸在下颌，鼻血牙血四溅，整个人扑倒在地。裁判员开始数数“一，二，三……”
“耀扬哥哥，爆米花要不……算了，你没有空。”小叶忽然把头转向耀扬，话说半句又飞快的把头转回来。
耀扬正在对上泉京专心观看的表情腹诽：真是个喜欢暴力血腥的野蛮女人，边随便回答小叶道：“不要，谢谢。”却根本忽略了，小叶这半句话的意思。
“哗——”全场轰然一声，伴随着输了赌注观众的嘘声，骂娘声。台上的获胜者高举着肌肉纠结的手臂，绕着擂台在“啊啊”乱叫，展示着属于胜利者的雄风。而那个被打趴下的家伙，也在裁判无奈的叹息中被抬下了场，那一拳威力足以击碎颌骨，估计这家伙就这么废了。
打完一场都有大概十五分钟的休息，擂台需要清理，场下的观众也要抓紧这十几分钟的时候，最后确定下一场赌注的赔率和下注金额。
“就是这个了，上泉姐姐。”小叶看到两名拳手站上擂台，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对上泉京小声说道。
“恩。”上泉京点头。
“呵呵……”开心的吃着爆米花的小叶，忽然扭头对旁边坐着的耀扬送个灿烂到刺眼的微笑。
“你想干什么？”耀扬心里顿时一阵恶寒。
“没有了啦，笨蛋耀扬哥哥，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感觉人家女孩子的巧妙心思。”小叶的话凉飕飕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图非常明显。
“叮”的一声，新一场比赛的铃声敲响。
“打他，打他。往死里揍他。”“娘的，老子就是不信这邪，他妈的一线天居然连赢九场，锅盖头你打假拳啊，干！”“放你妈的狗臭屁，告诉你烂牙德，别他妈的输了注就唧唧歪歪……揍他，打……”
耀扬身后的几位观众大概输红了眼，指着台上一个“一线天”发型的拳手痛骂道。看样子这家伙是这里的常胜拳王。红得发紫了，自然有人希望他紫得发黑。
混乱，粗野，血腥，耀扬忽然觉得在这个地方连呼吸都很难受。他想着是不是找个什么机会离开。其实，外部的感官倒了其次，这种黑市拳场，耀扬不是没有来过，可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才让他对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个人曾经，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地方，整整工作了三年。
“不许走。”耀扬想要离开的意念一闪，手臂就被上泉京死死扣住。纤细修长的指头，像钢锢一样嵌进手臂里。上泉京的眼神冰冷，不带丝毫表情。
“耀扬哥哥……”小叶有些担心的看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去掰上泉京的手，“上泉姐姐，不要这样子了啦，耀扬哥哥不是想走的意思。”
“坐下。”
“算了。”
“哗”连赢九场的一线天，竟然一开场五分钟不到的工夫就挨了锅盖头三拳，每一拳都是实打实的砸在腹部。场面一下子哄然，“靠，风水轮流转，轮也该轮到老子赢钱。”“娘的，就是，就是，再不赢就是打假拳……”
耀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场群情激愤的拳赛上。与“一线天”男打对手的是“锅盖头”男，身高一八几的壮汉。肌肉纠结好象钢铁一样的手臂，每一拳挥出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许是离擂台实在太近的关系，从这个位置来看，就连台上互搏二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象不太对。”耀扬渐渐的看出了不妥当，一线天挨了锅盖头的拳头，非但没有一点点愤怒胆怯气馁的表情，相反，他的动作步伐，比刚上场时候都显得更为稳健。接着又是两拳狠狠砸在“一线天”肋下部位。锅盖头从身形体力上来看也不是泛泛，实力绝对比“勇武拳馆”的阿德要厉害得多，这样的人挥出的拳头绝对不可能不痛不痒，可是怪就怪在砸在一线天身上，就好比是泥牛入海，不起丝毫作用。
“开始了。”上泉京忽然低声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耀扬的瞳孔在看到擂台上下一刻的变化后，猛然收缩。开赛十分钟以来，一直处于挨打状态的一线天，忽然在锅盖头一拳直拳砸向面门的时候，忽然猫身，然后，一记勾拳从下袭出，狠狠击中对方的腹部。
巨大的冲力，让措不及防的锅盖头，像飞轮一样直飞向擂台旁的防护栏。弹力绝佳的护栏再呼的一声将他笨重的身躯给弹了回来。
再一拳，一线天的拳头，这次出的格外慢，至少比起上一拳的偷袭来讲慢了很多。像是刻意给对手躲避的机会。锅盖头狼狈躲过，再出拳，落空，再出拳，还是落空。
场面这时候起了戏剧性的变化，场下的观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咒骂或者是叫好，或者是骂娘。打个形象的比方，那就是台上双方，根本在扮演猫和老鼠的角色。抓到老鼠的猫，不急于一口吞掉猎物，而是要在猎物的精神崩溃的瞬间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黑市拳，为什么总是比正规拳赛更吸引人。最红的黑市拳手为什么能比正规拳赛的冠军更能让观众热血沸腾。其实，这里面是有噱头的。黑市拳，更暴力血腥没有规则不问生死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红牌黑市拳手的个人魅力。嘿嘿，怎么说呢，要想在黑市中打红，能打重要，但是会打更重要。你只要能打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色，那么你就能红得一枝独秀。
一线天能红成这样，就是因为，每一次他都会将他的对手从精神上完全击败压垮。愚弄戏弄挑衅，在对手精神力到达极限的瞬间，就是战斗的。
“哗——”十几层的观众席，一层层的声浪汹涌。场面的沸腾，对拳手产生了莫大的刺激。一线天的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只等着眼睛发红的对手挥出决定胜负的一拳。当然，谁胜谁负早已经注定，难道不是吗？
沸腾的开水锅被丢进南极冰水？煮熟了的鸭子在你眼前飞走？作美梦的忽然被一棍子敲醒？“哗——”纠结着观众们热情的语声词，在即将攀升到爆炸顶端的同时，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