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晕轮效应

  胡悦宁消失的这些天,元家大宅那边算是彻底炸开锅了。元卿病危昏迷不醒,儿媳流产出院后下落不明。哈,就简直就是从元老将军上位以来元家的头一件家族灾难,更是一场一旦被曝光就会被众圈内人嘲笑的丑闻。

  元老将军身心俱疲,安排了人在医院时刻观察元卿的病情,又出动了不少人力去寻找胡悦宁的下落。终于在元卿的病危通知书下来后,突然中风入院。

  这些事,在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家喻户晓的高层圈内,可谓是很有价值的一个参考信息。

  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元家要垮台了。

  时俊喝早茶的时候,听到他父亲幸灾乐祸般谈起这件事,他有些不屑,道:“好歹元家与咱们家是世交,你与他家老爷子还是出生入死的故交,你这个反应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时伯伯翻了一页报纸,“小心说话啊,我可什么都没表态。元家树大招风,这一垮,那就热闹了。说到底那个胡悦宁也算是个人才,要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折腾元家他们都巍然不动,这么个强悍的存在却被个小丫头弄垮了,不得了。啧,她这么牛,她家里人知道么?”他刚说完,就瞥见了正要偷偷摸摸出门约会的时媚,“那个不务正业的戏子有什么好?你给我回来,不许去见他……”

  时媚最近又哈上了一个二流的电影小明星,算是时下比较吃香的年下男形象,很对时媚的胃口。

  “天时哪里不务正业了,明天他就要去参加斧山电影节开幕呢,哎呀,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说完,时媚转身就跑掉了,急得时伯伯干跺脚。

  时俊思量了片刻,便听见手机响,一通电话之后便出了门。等他来到和元君的公寓楼下时,发现有人比他先来一步。

  一辆奥迪,一辆悍马。唔,来了两个人,而且他都认识,聚一块可以拼桌麻将了。他上去一看,果然。

  胡欣宁靠在的肩膀上哭得声嘶力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荣紫衣坐在沙发上挑个二郎腿盯着手指发呆,屈正斌呢和元君两人立在窗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众人的反应都和平素判若两人。

  胡欣宁是接到电话询问她知道不知道她姐姐下落的,结果这一通电话,糟糕,胡欣宁居然连胡悦宁流产失踪的消息都不知道。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画面。

  荣紫衣退出来,点了一支烟靠在墙边,给胡悦宁新换的手机上发了条短信:要告诉你妹妹你的下落吗?

  没多久,她便回复了,简单的一个字:不。

  荣紫衣朝里面瞧了一眼,又发了一条:我觉得吧,她跟屈正斌很有戏,两人偶尔对着的眼里都是火花呢。

  胡悦宁: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别瞎掺和,我是不喜欢她与帝都这边,这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瓜葛的。

  荣紫衣抽烟抽得心不在焉,一下子呛了一口,他轻轻咳了咳,摁熄了烟头,临走前给胡悦宁发了最后一个信息——

  好好照顾自己。

  发完后,他手指起落。

  是否删除该联系人?

  是。

  自己以前写过一部小说里,还记得有这么一段话:撑起一段缘分,需要两个人共同执住红线的两端。可是若要断,一个人先放手就足矣。

  这还真是个能量不守恒的过程。

  胡悦宁扔了个石子到河里,“扑通”一声,荡起的涟漪瞬间搅乱了平静的河面。她忍不住想,她的消失,会让多少人为她伤神?会跟这个石子一样,拨乱一片清河么?

  不知道老妹欣宁有没有告诉长宁的老妈和老爷子,还有pocky,估计又要哭着说妈妈不要他了!不过他年级还小,大概也是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就不算他了。那还有,这么看来,一个,两个,三个,唔,挺可悲。

  来到金陵的这三个月来,其实,她每一天都很想家人……

  可是一想起荣紫衣说过的话,她便端正了心态,暗自给自己打气,必须平平安安地熬过这两年。

  “悦宁啊,你是离不了婚的。”

  “为什么?”

  “元卿与你的悲情故事正打得火热,他现在的政治前程一片大好,元家怎么可能允许这个时候出岔子?你突然和他闹离婚,政媒和群众会怎么揣测?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晕轮效应’,在新闻传播过程中体现得非常明显,比如在新闻被曝光时,只要是负面消息,人们往往会用最消极的念头来想象,而只要是正面消息,情况则相反。一旦你们离婚的消息传播开来,他之前营造的良好形象就会全线崩裂,绝对会有铺天盖地的言论,怀疑他照顾你三年的事是虚假伪造,或者另有隐情。这种情况下,离婚是不可能的,你就别天真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我还可以向法院起诉的,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以你的力量,能安全地把起诉状送到法官手里么?元家就算把你非法拘禁起来,也不可能让你这样丢他们的脸。”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这样了?”

  “你先找个地方躲着,别让他们找到。最多两年,我帮你。”

  ……

  如果她回公寓的那天下午,被元家派的人抓到,她接下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被拘禁?太可怕了。

  思及此,胡悦宁摩挲了几下手臂。

  滇南算是位于大天朝的南端了,冬天虽不比大北方帝都那般天寒地冻,但真正去过的人就会知道,那种入骨的潮湿和阴冷,简直让人生不如死,比大北方还难熬。

  胡悦宁从来不明白,滇南明明冷得那么变态为何偏偏不供应暖气?来这里的北方人说比他们那儿还冷的让人吃消,这不是笑话么!啧啧。

  “宁宁老师……”

  “在那边!我就说在河边嘛!”

  “宁宁老师!收工回来吧!今天有肉吃了……”

  胡悦宁的耳朵动了动,转过头去,才发现几个孩子在遥遥地朝她招手。她听不清,看了看表,时间也晚了,于是连忙把河里的半个塑料瓶拉了上来。不错,今天有两条肥的!

  “来了来了!”她边回应边拍了拍屁股,朝孩子们那边跑过去,结果跑着跑着脚一崴,跌跤了,鱼七零八落地全撒了。有的鱼在斜坡上啪嗒啪嗒地扭动,不少都滑回了河里。

  她瞪着眼睛看着,伸手去捞已经来不及了。她咬碎了一口银牙,欲哭无泪。

  只剩了一些小傻瓜鱼,都不够她塞牙缝……

  几个孩子跑到她旁边,拉她起来,为首的孩子叫平安,十一岁,是滇心救助站里资历较老的孩子,孩子王一只,但非常懂事。他拍着胸脯,操着一口浓重的客家话安慰胡悦宁:“宁宁老师你不要伤心,昨天我带一个阿婆过马路,阿婆知道我住这里以后,拿了很多牛肉和水果来,我们去吃咯!”

  胡悦宁听了眼一亮,故作矜持道:“那是送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啊,况且你还在长身体,你才需要吃得好点。”

  平安砸吧砸吧嘴,“你都钓了一个星期的鱼了,每次一到月底你就那么可怜,我都看不下去了。”

  胡悦宁默,她现在就这么落魄么,需要一个半大的孩子看不下去?!

  胡悦宁捧着碗,盘腿坐在教师宿舍的床上,一脸的幸福。明明她就是一个吃货,无肉不欢的典型代表,这许久不吃肉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她现在所在的滇心救助站是滇南的一家中型救助站,环境比较清贫,每年国家财政拨款都不足以抵过正常花销,所长跑了很多次,送了很多礼,都没把款项的限额提高多少,被逼无奈之下,便常常克扣员工的血汗钱来补贴。

  滇心救助站孩子非常多,什么年龄段的都有,这是她选择这里的唯一原因。大家热热闹闹的,生活过得虽然苦逼,好在开心。

  胡悦宁眼睛微黯,把碗放到桌子上,从行李箱的内层里拿出一张怀孕八周时在军总拍的b超片子,摸了摸,叹了口气。

  “宁宁老师,你在干什么?”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抬头朝门口看过去。是前不久刚进滇心不久的温柔,六岁大的一个小姑娘,到是和她的pocky差不多大。据说是被母亲遗弃在了小吃街上垃圾桶旁,哭了一天一夜路人一靠近就跑,最后警察出动了才把她顺利送过来的。因为一来的时候一直在哭闹,所长干脆给她取了个新名字“温柔”,希望她不要再哭了,吵着头痛!

  此刻,温柔顶着一个乱糟糟的冲天辫,站在门口,吮着手指看着她。

  胡悦宁走过去把她的手指拿出来,“温柔,吃手指不好哦,要改,嗯?”

  温柔眨了眨眼,“宁宁老师,我跟你一起睡可不可以?”

  “为什么啊?跟哥哥姐姐们一起不好吗?”

  “不要,他们在说鬼故事,我害怕……而且我喜欢宁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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