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郭襄，郭襄
对于楚铮来说，和郭襄的别离其实早已在意料之中。</p>
特别是黄容亲自带着耶律齐来到兴云庄，一方面自然是表示了对自己这个郭靖关门弟子的重视和支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要将郭襄带回去。</p>
世上应该没多少父母会允许自己未真正长大、尚未出阁的女儿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在江湖上到处流浪、朝夕相处。</p>
何况郭襄还是郭靖黄蓉的女儿。</p>
大多数时候，名气既会带来万人景仰，也带来沉重的枷锁——尤其是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年代，流言蜚语比真刀真枪还要可怕还要伤人。</p>
正因为知道别离迟早会到来，楚铮才会不顾危险，时刻将郭襄带在身边，满足她所有的小任性、小心愿。</p>
但再有心理准备，骤然听到意料中的话，楚铮还是有些不舍。</p>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旁边的少女。</p>
少女清丽秀气的俏脸就在眼前，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楚铮心中的不舍之情就越来越浓烈。</p>
直到这时，他才深深地意识到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早令他对这少女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p>
但楚铮并不是那种会勉强别人，或者要将喜欢的人绑在身边的人。</p>
所以百般情绪、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一句话：“这是你娘亲想你回去，还是你想要回去？”</p>
郭襄也停下了脚步，仰起小脑袋凝视着他。</p>
楚铮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有如星辰的漂亮眸子里荡漾着的眷恋与不舍，但下一刻，少女便笑了，她轻轻踢着地上的白雪，开口道：</p>
“小师弟，今天看到李大哥和林姐姐重归于好，我很是高兴。”</p>
楚铮望着她那好看至极的笑容，竟觉得份外夺目，“嗯”了声听她继续说下去。</p>
“我喜欢看到身边的人快乐和幸福。”少女清脆好听的嗓音在带着寒意的空气中飘扬：</p>
“这次主要是小师弟和秦姐姐在策划、推动李大哥的事，我只起到了很小的一部分作用，但只要我做的事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快乐和幸福，我也会跟着高兴。”</p>
“以前我不懂事，总会做此捣蛋的事。有次有个兵士守城时睡着了，爹爹很生气，要将他斩首示众，我见他可怜，偷偷将他放了，后来爹爹问起，我招了出来，被打了一顿。还有一次，丐帮的一些朋友喜欢喝酒，但他们都是最底层的丐帮弟子，喝不到什么好酒，我就把别人送给爹爹的好酒偷出来送给他们喝。”</p>
“小师弟你很了不起，以一己之力造福武林、为万民谋个生路，与你比起来，我做的这些就像是小孩子的胡闹，但那时我是真的感觉很快乐。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身边的人开心快乐，是一件很美妙的事。”</p>
“不过呀……我现在更想看到的是，小师弟你能开心快乐。”</p>
少女走近，伸出白嫩纤细的小手指，轻轻地揉在楚铮的额上。</p>
她的手指冰凉而细腻光滑，摸在额上很是舒服。但楚铮被她轻轻一揉，才发现自己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p>
“这些日子里，别人看小师弟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威风八面，但我看得出来，小师弟你并没有真正快乐。你只是为朋友，为天下，甚至可能是为了我……扛起了一些并不想扛起的责任。”</p>
“秦姐姐对我说，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的岁月静好，有也只是因为有人肩负起了重责，将风霜雨雪挡在了外面。”</p>
“小师弟，在我这一方宁静的岁月里，以前是我爹娘，现在是你，替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p>
“我不想这样，我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幸福，所以我要强大起来，我不能再做个小孩子了，不能再依着自己的任性，躲在你和爹娘的护荫下，感受岁月静好，天下太平。”</p>
“我，想和你站在一起，直面所有的风雪。”</p>
少女迎着寒风，仰起小脸，如刀的寒风吹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p>
“所以，是我自己想回去的。我想回襄城，认认真真地练好武功，认认真真地跟爹娘学些东西。等我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时……”</p>
少女的目光温柔，声音却透着可爱的凶狠：“谁敢再欺负你，我就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谁敢再说你坏话，我就打掉他们满嘴的牙。我不要这风冻着你的脸，我不要这雪压着你的肩，我不要再有任何烦心的事让你皱眉！”</p>
少女凶恶地挥着小拳头，骄傲道：“我要保护你，让你能放下所有的负担，开心地笑……”</p>
楚铮望着她这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可爱。</p>
可爱到想把她吃掉。</p>
楚铮越看越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乱郭襄的秀发，柔软顺滑的发丝触感让楚铮颇感舒爽。</p>
“唔……小师弟你做什么？”郭襄还在昂着小脑袋气势汹汹，忽然便被这下摸头杀弄得手忙脚乱。</p>
“你啊，近来是不是和东方白那臭屁丫头呆久了？说话和神色都和她有几分相似了。”</p>
“才没有，我是真的这样想的啦……”</p>
“师姐，我叫楚楼钧。”</p>
“嗯？”</p>
楚铮轻轻地替少女把披风理好，然后半弯下腰，认真地平视着她灿如星辰的眸子，微笑道：“以前，在我家乡里，听到我这个名字，喊得再凶的恶人都会双腿发抖，哭得再厉害的小孩子都会闭上嘴，最骄傲的高手都会绕路走。”</p>
郭襄眨眨眼，不解道：“小师弟以前就这么厉害？”</p>
“很有名也很厉害，比现在还要厉害，天下第一的那种厉害。”楚铮披风一扬，顺势伸手轻轻将少女娇小的身子拥入怀中，湛蓝的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p>
嗅着那熟悉而好闻、带着清甜的少女幽香，楚铮只觉得豪情万丈。</p>
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会是今天的我，是因为我从没低头过，从想奢求过任何人的保护。”</p>
“如果你是为了将来能保护我才离开的，我不同意。”</p>
“你是郭襄，不是郭靖黄蓉，更不是东方白，你不必要为了我而改变什么。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是小孩子。只要你在，我就开心，我就快乐。”</p>
楚铮说到这里，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心里有些自嘲，冠冕堂皇地说了这么多，其实自己就是不舍得这丫头离开。</p>
郭襄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紧身前的男子。</p>
小师弟总是将我当成小孩子，可为什么，心里是这样的甜蜜？原本所有的不安与不甘心、所有的决意都仿佛要烟消云散。</p>
“可是，娘亲不会同意我就这样一直跟着你的呀……”</p>
少女的俏脸红扑扑的。</p>
“再过两三年，等你十八岁了，我就去找师父师娘提亲。”</p>
“我……我又没说要嫁给你。”少女嗓声软软地说着，秀气的眉却已弯了起来，连明亮的眸子也弯成了细月。</p>
“嘿嘿，我是大恶霸，专抢你这样小姑娘，哪到你不嫁。”</p>
“坏蛋……”</p>
小拳头轻轻地捶在楚铮的胸前，温柔而甜蜜。</p>
过了好一会，郭襄松了开手臂，后退一步，俏生生地站在旁边望着楚铮。</p>
现在的我，留在你身边只会是负累。</p>
你还有几件大事要做，我不能让你分心保护我。</p>
而且，我也是真的想和你并肩而立，而不是站在你身后，由着你保护我。</p>
所以，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怀抱，我还是要回去。</p>
回到襄城，专心将长生诀和葵花宝典练成。</p>
“小师弟，我回襄城等你。”</p>
少女的笑容中已褪去了青涩，而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p>
这代表她不再是小孩子，而是真正有独立思想、有独立主意了。</p>
楚铮望着她认真的小脸，心中轻叹口气，人总会成长，这是必经之路，哪怕他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着单纯和不谙世事的快乐，但这终究只是一厢情愿。</p>
楚铮尊重她的选择，哪怕再不舍。</p>
楚铮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好。我办完事会回襄城看你的。”</p>
少女点点头，忽然闭上了眼睛，粉嫩的红唇轻轻抿着，诱人至极。</p>
楚铮心头一颤，不过察觉到不远处准岳母还在悄然盯着这边呢，哪敢造次。只得伸手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白嫩的额头：“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师娘该担心你了。”</p>
满脸通红的郭襄小嘴微嘟，不舍道：“好吧。”</p>
楚铮拉着她柔软的手儿，慢慢走回去。</p>
“小师弟，下个月廿四是我十六岁生日，你要回襄城看我一会，陪我说说话，好不好？”</p>
“嗯。”</p>
“还有，不许和秦姐姐卿卿我我。”</p>
“……”</p>
“还有还有……”</p>
两人的脚步很慢，但再慢的脚步也有走到终点的时候。</p>
“那……那我进去了。”</p>
“明天见。”</p>
郭襄忽然踮起脚尖，轻盈地在楚铮的脸上吻了下，然后红着脸飞奔回去。</p>
黄蓉打开房门迎了她进去，似乎从没出过门也什么都没看到，微笑着拉过郭襄，与楚铮点头道别。</p>
楚铮暗自腹诽，不过也明白，天下间当妈的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先前看到自己抱着她的女儿没蹦出来已算是很客气了。</p>
回想起黄蓉刚才那似乎别有深意的目光，楚铮暗叹口气，无论任何时候，与丈母娘之间的斗争都是永恒的主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