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个弱者的悲哀
身为弱者,有许多悲哀,他们都选择忍受。
骑两轮车的容易被四轮车撞死,行人容易被撞死,弱者就是容易被撞死。可他们天生幸运,一生的贫困中不知道为此过多少次马路,都不会有事。挣到钱的人装修个三年,弱者也只能在磨削耳膜和心脏受击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穷酸
心里无数次地想,要是自己不胆小,大概人生是另一副景象吧。体弱、软弱、穷酸,他叫一郎,却是个弱者。
回想和弱者交朋友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待在里面能得到自我脆弱的人。所以一郎,他是孤独的。人与人的沟通是必要的。一郎寻找能够与自己说话的人,他花了八个月,找了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她们拒绝了成为一郎朋友,帮助他走出孤独的请求,所以是有人愿意对他说话了。花了八个月的时间,唯一说过对话的人,竟然是个无情者。也许吧,谁要和弱者做朋友!
当然好了,能跟着朋友飞黄腾达,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才是一起混的朋友。一郎,不能提供任何帮助给别人,他反而是最需要得到帮助的人。
病,是种令人头痛,又不能单独叫出来批评教训的事物。他得了。
得了一种死人病(到死之前都治不好的病),一郎是个患肾病的人。看过诸多烂医生,不管是自以为了不起的,还是讲未来能够治愈的。他们太辛苦,心里暗自知道凭借自己的医术治不好病人,但仍像是身处某种信仰,给人太多医术精湛的错觉。
归结得病的理由,一郎认定是自己的胆小造成的。如果要讲胆小为什么能造成疾病,要是有人出一千万美金,讲讲才有价值。
该去了,又该去了,他心里害怕去医院做透析治疗。如网页信息说得,透析给予患者痛苦。怕扎针吗,要是到死之前隔三差五,三不五时来上几针,会好过吗?大概普通人无法感受,人们模拟真实事情的思考能力有限。
“我还要讲嘛?我讲得可是个沉闷的故事,你不该昏昏欲睡,摊到吗?”广田雅子趴在窗边,望着黑漆漆的夜。
“可,只要是广田讲得话,都意外地有趣。”温曛阳趴在广田雅子左手边。
“对,不管是讲话时有频率抖动的金色双马尾,还是一本正经的说辞。又或是配合故事的肢体动作,挑唆我犯罪。”幽戴宿浬在广田左边,春山清梦也时常伴其左右。
“是这样吗?”广田雅子笑着看向右边,下一次说话的人却在左边。
“是的,身体升起一股热腾腾,双臂之间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融为一体般,它们在狂吠着,想要紧抱的可怕欲望。”
惊讶地广田雅子扫视着温曛阳,她还是头次见到黑夜中广田金色的眼睛,像会发光般透彻。
“我可以抱抱吗,不留余力?”
转向那边,广田雅子想说可以呀,但左手边的人又有话对她讲。
“我也可以吗?”
“算了,怕我力道太大,毕竟我可是更喜欢广田的。”黑暗中,有双深紫色的眼睛,发出类似凶光穿透人心的瞪视,受到幽戴宿浬的一瞪,温曛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啊,我想要大力抱抱,幽戴同学那么贴心。我想,我也算了。”
处在两人中间,广田雅子不停转头,像是跟不上话题的样子。
剩下的三个人,春山、厅昰、红魅彗心在惨淡的月光下见她来回转头。大家心里想,“你们真的够了”。
站在幽戴旁边的春山提醒道:“快点。”
其实,也不着急,广田雅子会慢慢道来。其他人都想在慵懒的氛围下,听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故事。无论是记住、遗忘,广田雅子都不会介意,她都讲的开心,给别人带来一种安逸感。红魅彗心在最左边,她俯下身,仰望着厅昰脸上的表情,那是只敢再这样的黑暗中才敢做的事情。她在想,他的表情会是什么呢?我又是怎么了?
注意到,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在大脑中进行提前预演,厅昰他在模拟着。
“你洗发精的味道,我不喜欢。”
“唔,嗯……”即使在黑中,温曛阳害羞发红发烫的脸像烧红的铁块,被厅昰看见了。
从此,厅昰再也嗅不到女生洗发精的味道。
“我接着讲好了。”
说起有病,谁都能说出毛病来,眼睛视力受损、腰肌受损、嘴损的……这都是病,得治。偏偏运气差一郎得了治不好的病,都怪自己年轻时太胆小。坐在水泥墩上吃红得找不出其它颜色的苹果,像他这样快三十的人,穿凉鞋坐在高处;给人十一二孩子的天真画面的既视感,当然更多是傻笑的低智龄孩子印象。
“瞧,那人是个傻子。”六七岁男孩说话口无遮拦,指给大人看。
“别说了,快走。”弯腰推着孩子远离,母亲用明了世事沧桑口吻讲。像是一下子理解一郎的艰辛。也同时一下把一郎定义为值得同情的弱者。
被一个小孩乱讲,一郎心里不是滋味,嘴里甘甜多汁的苹果变得发苦干瘪难以下咽。他多么想用苹果砸那小子,像其他人出气一样,如此一来,负面情绪又能转移出去。大口咬过的苹果掉落在地上,从他想甩出的手中滑落。掉落后,他俯身在三米多的水泥墩上寻找苹果的踪迹。
伸出手,广田站在原地模仿一郎跑下台阶的动作。
扑倒在地上,双掌手指分得很开,他感到后悔。地上的苹果仍是红彤彤糖心水灵大苹果,不可能难吃。
抬起头,牵着手的母子两人沿林荫小道走远,他能看见男孩母亲的头偏向孩子,但已看不见太多。不太多,便已足够,回忆涌上心头。
要是那个小孩,他没有母亲,会不会更加嚣张?一郎脑中出现,那个小孩没有母亲,却说错话惹到不良青年的场景,简直像是甩面条到案板上一样,发出巨大的声音,身体内被震出的血液从嘴巴喷出。那个小孩不能喊,他没有妈妈。想象这样的事,一郎并没有觉得心情好一些,反而更加为自己的懦弱而可耻。至少也该有个不满的喊声发出啊!真可惜呢,那小孩遇到的是弱小者一郎。
发展心理学家戴安娜·鲍姆林德的分类方式,一郎属于放任型家庭教育下长大的。他并不觉得,他们能对自己起到什么作用,也就是说自己得病跟亲属关系不大。他认定就是自己的胆小造成的。他不开心,内心感到抑郁或是烦恼改变自己总没个变化,都会看一种节目。动物纪录片,他喜欢看自然纪录片,抱着单侧大腿坐在沙发上,看一群大象迁徙。有只小象掉队,等母象找回来它还是死了。动物记录片,难免会出现动物死亡的场景,来彰显残酷的自然淘汰环境。他时常用翘起嘴唇张大嘴发笑掩饰内心辛酸。像我这样的人,能承受诞生和死亡之间的种种遭遇吗?
走在路上,对面有一排男人与自己差不多高,绕路进行道树列太不自然。他们几个好兄弟站一排,让一郎害怕起来。他呀,他害怕,怕自己不躲开点对方会先推她一下,然后几个男人围攻自己。踽踽独行的他每次遇到站一排的人都感到害怕,肺部紧缩,大气不敢出。那些人不过张开口,聊些游戏话题,一个声音便把他吓得心一颤。
过马路?欺负穷人的一种方式,富人从来不过马路。他讨厌走斑马线。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红灯控制了直行的车辆,为什么不一并把拐弯的也停住?那样他大可放心,闭上眼睛跳着舞过马路。
闭上眼睛,广田雅子表演着,大家见到都能想象得到。
闭上眼睛,左手控制右边张开,按蹲马步斜跨出一步;张开右手挡在左脸前,横着提腿迈出一步,一郎像个跳民族舞的人。转着圈前进,食指中指并拢,他左右手做着绕横8字,偶尔向外扩肩膀偏转头,点两下手指。腿上做内外八的移动,他的动作很是放纵、无理。做出手前推,右脚向后蹬,像是被右脚冲劲拖着走,他做着撅着嘴唇的动作。全程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没有拐弯的车辆。
下面,我们了解一下城市中有钱人对于过马路的看法。
记者:“你平时过马路?”
驾车外籍人,“当然。”
记者:“会觉得危险吗?”
驾车外籍人:“危险,怎么会有危险。大家撞在一起对谁都没好处。”
拍拍自己的车,驾车外籍男子,一副与路面上的车相撞,自信能胜出的样子。
记者:“不,我不是说开着过马路,而是用腿过马路。”
“人的?”惊讶地张大眼睛,外籍男子感到不可思议。
记者:“人的腿,人用两条腿过马路,对于这样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天哪!你在说什么,他是疯了吗?走过马路?法律不是禁止行人过马路,还要他们别踩在线上!我的天。”外籍男子,双手搭在车把手上,想象着那可怕的画面。冲撞过来的车辆中,瘦小可怜的人要慢吞吞走过一个横向路面。光是想想,便让他有些虚脱,用虚弱地声音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法律没有禁止人们以行走的方式过马路。”
“他们会穿着像游泳圈一样的缓冲装备吗?”
“绝大多数人,都不带护具。”
一段沉默,男子额头上出汗了,他无法接受那种荒诞的行为。
“你那么说,一定是见过喽。能带我见见吗?
拉开车门,他们离开了家家有车的城市,来到镇上。服装各异的人们,像是受到某种偏执异端思想控制,不断朝一个方向滚动,像蹬步电梯那样。拿出手机,他拍下从未见过的奇景。
暖黄灯光下,墙上是副色彩鲜明的瓶子艺术画,它被安放在画框中。一个肩背麦色肌肤的女人,撑在软绵绵的床垫上,下面是那个从不走过马路的男人。他们度过了……
“嘿,你这样讲变成另外的故事了吧。”厅昰不太想听下去。
“一郎呢,他怎样了?”春山清梦有些急切地想要知道故事里他的情况。
下巴放在双手的两根拇指上,广田雅子望着黑夜的那边,“你还真喜欢听他的事呢。”
“他跟你很像嘛。”温曛阳开玩笑地说。
戳戳她的侧腹,春山在生气,可她不怕痒。
被势力控制下的他,有时感到不自由,多半会忘掉,多半会默许。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天,有句话很讨厌的出现在了他脑海中,出小区就别回来。一郎感叹自己是干瘦病恹恹快死的豺狼,被地方力量给控制着。不让出门,可他还是要出去,去做延续几天生命的透析治疗。
到门口,被拦住,他们说好的出去就不要回来,结果连出去也不让。他们说话从来不算数,想说些什么便随口说说,不听话的力量制服。门卫和地方武装力量挡住了他,说给他安排车。安排车,至少两个,两个人就有互相传染的可能性,一郎本想一人去医院,多安全。他们叫车来,从不关心别人的需求,医院那边再催。一郎向院方请求宽限一点时间,可是,医院的人讲时间都是安排好的,今天也排不出治疗机做。一郎着急了,门口的人阻止他活命。
不做透析和中了病毒让人死去所需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让他走。”
太棒了,一郎听到了一句话,他心里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心里播放起那首简单重复几句英文的歌曲一段音乐,他实在太高兴。他想不到,以他们浅显的智慧能够理解别人的难处。
“那他回来怎么办?”
本来他想要大喊,“我可以住院啊!不用回来。”
可是地方武装力量用力量推他回去,一郎生气了。他们打从心底瞧不起两轮车持有者,认为他没有钱住不起医院。要不然,他们不可能那么说话,付不起住院费为定论,在这个基础上判断他必定要回来。
生气了,一郎生气了,他们根本就是瞧不起自己。一郎与他们发生纠纷,想要自己一人前往医院,被强行拦阻。
到了他方势力方屋,事情被描述的相当厉害。说一郎冲撞武装人员,说他打一把掌,有踢了一脚。他要是能做到冲撞,那么有力气的事情就好了,而且推着个两轮车根本不好撞人。世界上还没有听说过推两轮小车把人撞伤的新闻。那最多是一郎在推车,那个人挡在前面,就变成了一辆撞武装人员。
到了地方势力方屋,一郎被采血、录指纹、照相、搜身和脱光。像是一郎做的事,放在过去把人抓回去,拿搪瓷茶杯喝绿茶的地方官都觉得捕手闲得慌。一郎还不明白,他惹到的是谁,那些人是他们的人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身上要是有道伤可能先给人安排个死刑缓期。
关进审讯的实心铁椅子上,双手铐上,双脚铐上,他坐在一个杀人犯曾经做过的椅子上。一郎觉得委屈,他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伤人、撞人,他没那个能耐,看看那些拿着幕府津贴的人,一个个肥头大耳要死不活抽着烟的样子。再瞧瞧一郎,细胳膊细腿,身上没肉,完全是得病虚弱的样子。
满大街都是监控的鬼地方,他们都有监控信息了,武装人员还是一遍遍问一郎当时的情况。一边互相聊天一边问,一边抽烟一边问,一边打电话给自己家里一边问。武装人员将一郎视作练习警察手册审讯流程的道具,一件事问了两个小时不算完。其中,一郎最讨厌他们抽烟,他自己不抽烟而自己肺不好,受不了烟味。被束缚在固定在地上的铁椅上,一郎不敢提出什么要求。
实际上,将一郎铐在铁椅上,便让他害怕起来。因为手铐铐的太紧,手腕上的动静脉内瘘在发痛,医生告诉他平时要注意,一旦闭合要重新做手术。做了动静脉内瘘术的手臂算是费了,以为不能使劲,过大的力量会导致闭合。
“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
“我看,你爸才有精神上的问题。”一郎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像是杀人犯一样关在铁椅子上,像是屠杀了一家老小的战犯一样束缚着。话说出口,他们比吃饭、练操、工作、玩游戏,提着裤子闹肚子找厕所都着急,上前打了他,这可是个好机会。在这个和平的地方,想要打人机会不多,不把握好,你都打不到。
一连几个小时,在满是烟味的房间铁椅子上,回答了他们那么多已经看到的事情。一郎认为侮辱性问题用侮辱性回答,完全合情合理。武装人员不那么想,问别人是不是神经病是工作流程。
“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有再说一遍,一郎不可能给他机会。
打完人,他们还用谎言试图让一郎不去记恨自己。说自己的爸爸死了,旁边的武装人员爸爸也是死了。一郎一点也没有同情的意思。要知道现在死个人有多难,杀人犯都不直接判死刑了,癌症也开始能治好了,器官不能正常工作的也还活着。一郎知道他们这种人,他们做事小心谨慎,那样说,因为爸爸死了听不得骂爸,被打的人一想合情合理。有必要吗,为了日后不被记恨,撒这种谎。他们为自己打别人的脸找个不错的理由。就算他们全家都死了,一郎想那些人还是吊儿郎当、抽烟打混。
那一天,一郎被关在房屋中,本来是一点事,但弱者打了有势力的一方就会变这样。
被打脸的时候,一郎想到,电影里的画面。骗那个人靠近自己,然后坐在椅子上的人咬掉拷问者的耳朵。像是那样勇敢的事,一郎没有做。他被武装人员打脸,感觉颜面扫地。
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他都在痛恨自己的胆小,想要改变自己软弱的个性。
忍耐、被欺负,发生在一郎的生活里。今后的20年里,知道死去的那一天一郎始终还是没能成为勇敢的人,反抗别人的对他歧视、嘲笑、欺负。被有钱人用装修噪音欺负了五年!买东西被店员少找钱,当他傻子不会算数,因为一郎软弱从来没有要回少找的钱!骑着穷人车,沿路边走还是被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一郎只好让他们先走,可他们却不走了!像这样被欺负的事情发生了太多,似乎都传开了,谁都想要欺负他。
明天就会死,会出手吗?
话显然不是讲给春山听得,他家的武器能攻打地球上任何一个星球,所以和弱者没多大关系。春山以为是给自己激励的话。他平时受广田不少作弄,他觉得是时候展现力量了。抱着拳头打过去,结果广田用手指挡住,弹了他额头一下便倒在红沙发上睡着了。
大家也都散去,他们听了一个诙谐的故事,心里产生许多属于自己的想象。要是自己是那个人,从后面开始想要改变,会怎么做?伴随着自己的想象,广田雅子故事的人物似乎成为了梦境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