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八节 钟蕊的心结

  第十章第八节钟蕊的心结

  “没事,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胡南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笑着拍了拍钟蕊的肩膀,“我们再来一遍?”

  钟蕊有些抱歉地对胡南点了点头,“好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如果你笑的时候可以更自然一点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在胡南走回监视器之前,他笑着再次说道。

  “好的。”钟蕊依然是抱歉地点头说道。

  站在咖啡桌旁的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面对于钟蕊有着更深层次的认识。

  在我看来,世上冷漠的人有两种,一是故作姿态的假冷漠,这是为了刻意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或者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二是真正的冷漠,而这种冷漠通常都是因为受过严重的伤害,从而对外界感到抗拒,进而自闭。

  从刚才的表演中,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钟蕊刚开始在镜头前笑的时候,是一种伪装的笑,那不是出自内心的笑。在那个时候,她之所以笑,是因为给了自己一个“我正在工作,所以我必须笑”的暗示。而当我开始与她演对手戏的时候,我的眼神,表情,动作和语言没有一个不是尽量放到最舒缓,最温和的境界。这种疲倦、迟缓的感觉,会很容易带给人感动的感受。试想一下,在我们的人生之中,那些最令我们感动的情景,黄昏地离别。深夜的归来,慢慢的低诉,低沉的歌声,雨巷地凝视。蹒跚的身影,寂静的火光,这些不全都是充满了一种迟缓与疲倦的感觉吗?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人类只有在最疲倦的时候,才最容易相信和依赖别人。而当我将华利那种疲倦和迟缓表演到极至的时候,按照安扬的话来说,这时候的表演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催眠作用。它让钟蕊开始部分的相信,现在发现地一切并不只是简单的表演,而是事实。这样一来,钟蕊自身也就某种程度地代入了自己地角色当中。在无意识当中,她开始相信她自己确实就是这个单纯。快乐的女招待。

  因为这时候只是很浅层次的催眠,钟蕊在获得这种代入感的同时,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意识。那么,这个时候的钟蕊,就是钟蕊与这个虚拟中的女招待地合体。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这个人表现出一个双重性的特质。她既有钟蕊的部分,也有女招待的部分,这感觉大概就像我从前素龙戒的灵魂附身一样。

  而在这个时候,钟蕊的笑容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来的伪装的笑,开始变得有些往真实的笑靠拢。但是她地这个笑依然存在一种犹豫和恐惧,很有怯懦的感觉。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钟蕊地冷漠,并不是为了显得高人一等。或者掩饰自己内心的某种自卑而故作姿态的假冷漠,而是一种因为内心深处存在着恐惧的真冷漠。

  因为如果她只只是故作姿态的冷漠的话,那么当她接受女招待这个角色进入到自己的心灵深处的时候。她就会马上欢快地笑起来,因为她自身心理对于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抗拒感,在女招待这个角色的牵引下,很容易就可以笑起来。但是钟蕊没有,她表现出强烈的犹豫和恐惧,这就证明她曾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迄今挥之不去。

  这世上没有天生冷漠的人,越冷漠的人具有越强烈的情感,只不过他一时无法表达,或者其表达形式与其他人不同而已。钟蕊也是一样,她并非没有情感,只是情感被自我保护地收缩起来了而已。而她之所以会这么警惕,是因为她至今仍然无法坦然地面对她内心深处的那个创伤。只要能够解决掉她内心深处的这个创伤,相信她迸发出来的情感将是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当我正想到这里,钟蕊走到我的对面,对我点了点头,抱歉道:“对不起,浪费了你的表演。”她此时跟我说话的口气,与刚刚在片场见面的时候大不相同,隐约有一些亲近的味道。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刚才的表演所带来的催眠效果,使她在短时间内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心理依赖和信任感的缘故。这对我来说,是再有价值不过的东西。无论,我想让钟蕊帮助我进展到哪一步,我首先需要的,都是获得她的信任。而当我听到钟蕊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柔软的感觉的时候,我内心深处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的心情。这世上总有些人可以获得全世界的人都想要的,但是却无法得到自己所想要的,钟蕊大概也是属于这种人吧。

  “没事,刚开始的时候谁都是一样的,ng很正常,还有整三天呢,慢慢来。”我笑着答道。

  “谢谢。”钟蕊说着,眨了眨眼睛,走开了。

  五分钟后,刚才的局面重来一次,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前面两次都依然是在最后关头出问题。而两次之后,钟蕊显然有些心神宁,以至于到了我完全无法将她带入戏的程度,表演质量越来越差。

  一连七次之后,胡南终于放弃了,他站了起来,走到钟蕊身边,尽量做出最温和的笑容,说道:“我看你今天有点累,就先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来过。”

  钟蕊站在原地定定的愣了一会神,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胡南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就垂着脑袋走开了,这时候一直站在原地的经纪人和她的助理就赶紧走了过来,带着她离开了咖啡馆。

  望着钟蕊渐渐离去的背影,胡南转过头。对我说道:“我怎么觉得钟蕊好像有点怪怪地?”

  我看了看胡南,应和道:“我也觉得有点。”

  胡南深吸一口气,托着腮帮子说道:“她好像心里有什么心结,很努力地想放下。但是却始终放不下。”

  胡南的这句话让我由得很佩服他的洞察力,我是读了多少资料,看了多少张相片之后,又经过刚才的亲身试验才能确定这种感觉,而胡南居然一眼就找到感觉真急简单啊。我于是故作不懂地问道:“导演,怎么说?”,当

  “很简单,你看她最开始以及接下来地两次表演,都表现得很想进入到角色之中去,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进入到角色中去了。钟蕊不是一个好的演员,她没有轻易进入角色的能力。这次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就进入角色。一是因为有你带她,二则是因为她心理上是完全接受这个角色的。但是在接下来,她的表演却越来越糟糕。而这并不是因为表演失败而显得急躁,我当了二十年的导演。演员因为表演不到位而急躁是什么样我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时候,他们一般都会要求休息,或者是表演得很毛躁和敷衍。但是钟蕊却不是这样,她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显得很紧张和畏惧,这就太不正常了。出现这种情况,就绝对不再是表演的问题,而是心理问题了。”

  听到胡南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我不由得对他愈发佩服,“导演,你刚才说话的架势真像是心理学家呢。”

  胡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们当导演的,其实就是在造梦。最重要地,就是能够牵动观众的心。自然是懂一点心理学地。我告诉你,我大学的时候可是辅修心理学的。只是当时上得不是很专心,考试没有通过而已。”

  “心理学……”我嘴巴里无意识地喃喃念了一遍,然后在心里暗自想到,“这东西确实非常有用啊,我得抓紧时间跟安扬多学学这方面的知识才行。”

  “唉……”我正想着,胡南又感慨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钟蕊今天不过,我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她没有表演经验,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我最可惜的,就是浪费了你地表演啊,你今天的表演几乎每一个镜头都可以用来做表演教本。尤其是,你仰起头问钟蕊‘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吗?’的时候,眼睛里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像儿童一样纯净的渴望和期待,真是没得说……”

  我心里想,“废话,这个场景我在一个顶尖表演大师的监督下练习了差不多上千遍,练得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就是华利了,能不好吗?”

  这话自然只能在心理想想,嘴上也只是笑笑,“导演你过奖了。”

  “好了,对你这种太入戏的人来说,表演是一件很耗精气神的事情,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十点在这里集合,我们继续来。”

  “好。”我笑着点点头,离开了咖啡馆,不过,我没有回宿舍去休息,而是马上坐车去找钱不易。上了车之后,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应该在办公室那边,我于是让司机开到钱不易的办公室所在地那栋大厦去。

  不用说,我去钱不易那,自然是向他报告今天的情形了。其实这种事情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不过我刻意没有打电话,而是亲自赶去见他。因为我知道,身在上位的人都有听人家面对面汇报地嗜好,这会给他们很强的满足感。另外,当面交待,也更容易让钱易产生信任感。而在眼下,我需要他的信任。

  三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大厦门口,上到钱易办公室,看到里面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看得出来,钱不易的收购案进行得如火如茶。我再抬头看了看钱不易的办公室,虽然关着门,但是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在上班时间绝对不会离开他的办公室。

  我于是快步走了过去,敲了敲他的门,里面传来他说进来之后,我才推门进到他房间里。

  看到我进来,钱不易便放下手中的电话,笑着看着我说道:“今天怎么样?”

  我笑着坐在他对面,说道:“一切还好,对钟蕊的了解比资料上要更深一步了。”

  “哦?”钱不易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说来听听。”

  “从目前来看,钟蕊的冷漠,并不像我们原来所想的那样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自闭。”

  “自闭?”钱不易皱了皱眉头,“怎么说?”

  “骄傲跟自闭的区别在于,骄傲只是抬高跟别人交往的价码,而自闭则是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充满不信任感。”我说到这里,拿出手机,“我把今天在现场钟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了下来,包括她表演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说着,把手机递给钱不易。钱不易略略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满意地接过我的手机,眨着眼睛认真听了三四分钟之后,说道:“把这些东西复制给我吧,我晚上慢慢听,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隐约有点思路,但是不是很清晰,二十四号下午才走,还有两天半的时间,我想继续观察一下。”我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钱不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说道:“最近收购案的事情搞得我手忙脚乱,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事情。所以,现在就只能完全拜托你了,你放心去办吧,我绝对相信你。”

  “没问题,我会尽快给你一个像样的方案的。”我说着,笑着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大忙人。”

  从钱不易的办公室出来,我便看到隔壁办公室里黄玄衣正在埋头处理文件,看来她也够忙的。本来还想约她出去吃完饭,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顺其自然好一点,太做作了,反而会让钱易觉得奇怪。

  我这样想着,便离开了钱不易的写字楼,直接回宿舍去了。刚走到一楼管理员宿舍的时候,就看到贾雨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递给我一封信,“移动公司的话费单。”

  我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信,转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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