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赌局
我跟楼兰雪正商量着怎么海削的时候,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小丑,他的身后跟着两只灰熊。这个小丑站在我们俩身边,然后当我完全不存在一般对楼兰雪说道:“就算戴着面具,阿雪你依然是风华绝代,艳压全场,我想这世上的男人大概没有谁不会被你迷倒吧?真怪不得亭山哥不顾一切,对你紧追不舍了。”
楼兰雪转过脸,对这只小丑说道:“钱师兄过奖了,我要真那么迷人,怎么不见你追我?”
这位被楼兰雪称为钱不易的小丑仰起头笑了笑,说道:“我钱不易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哪里衬得上阿雪你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再说了,就算我真有这心,也没有这胆啊,你那万千追求者先不说,谭老哥第一个就要把我分尸了吧。”
“我既然那么可怕,那你还跟我说话做什么?”楼兰雪笑了笑,“不怕谭亭山跟你翻脸啊?”
“谭老哥最知道我的为人,我钱不易是标准忧色心没色胆的类型。而且我无论学识相貌,没有一个地方如他,根本没有资格跟他做对手。所以,我就算壮着胆子,跟你跳一支舞,我想他看在家父跟谭叔叔的交情上,也不会责怪我吧。”说到这里,这位钱不易便对楼兰雪伸出手,“阿雪,赏个脸吧?”
楼兰雪看了他一阵,转过脸瞄了我一眼,“这可不由我说了算,你得问我的舞伴。”
钱不易听了她的话,便转过脸看着我,端正姿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师弟,不知道能不能赏个脸,把你的舞伴暂借给我用一下?”
楼兰雪的性子我已经是基本了解了,她是个时刻都喜欢在风头浪尖的人,现在有人邀请她跳舞,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身份不一般,跟她也好像很熟的样子。她虽然说起来好像无可无不可的,但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很乐意跟她跳上一曲的。这样的话,那我就无谓去做那显得很有没有气度的事情了,我于是对钱不易点点头回了个礼,然后便松开楼兰雪的手,走开了。
在我松开楼兰雪的手的时候,我感觉到她仿佛略微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时候,我才记起来,我松开她的手的时候,并没有看她一眼。她之所以会那么奇怪地看我,也许就是因为我松开她的手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留恋吧。
如果是在半个小时之前,我想我也是会松开手,让楼兰雪跟钱不易跳舞的,但是难免会露出不舍的神态。但是刚才那几分钟的领悟,使我终于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举止间颇有些洒脱的味道。这种发现多少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在走回舞池旁的椅子上的时候,心中也禁不住的丝丝惬意——我楚天齐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我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了瓶橙汁,就看到莫翰顶着个猫王面具,跟着一只肥硕的大花猫走了过来。那只猫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方天雄那个死胖子。我本能地想站起来转身就走,但我转念一想,“挑,凭什么是我走?应该是他走才对。”
于是就大大咧咧地继续坐在了原地,喝起橙汁来。
方天雄一走到我身边,便说道““不简单喔,楼兰雪居然会主动找你跳舞,看来你面子还真不小啊。”
我抬头扫了方天雄一眼,说道:“过奖了,看来看去,都是你的脸比我更大一点。”
是人都知道我这句话是讽刺方天雄肥,所以脸大,方天雄当时听了,便显得有些不爽,“楚天齐,我知道你这个人深藏不露,很不简单。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识时务,跟张盛那种人混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
“识时务?像你爸那样吃碗面,反碗底就是识时务?”我说着,冷笑了一声,“那这个时务,我楚天齐还真是很难识了。”
听我说到这里,方天雄终于火起了,“楚天齐,你不要太嚣张了。我爸跟他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这时候,莫翰赶紧站出来,将方天雄拖到一边,“阿雄,阿齐,你们一人少一句,大家以后就都是同学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方天雄四处看了看,舞会中有不少人往我们这边看过来,再加上莫翰也在拉他,他也就没有做什么大动作,而是放低声音,指着我说道:“今天的事,我看在莫翰的脸上,放你一马。不过,我老实告诉你,张盛这小子在京华大学待不了多久。你要是乐意跟他陪葬,尽管跟他混在一起,只是到时候没有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了。”
说着,方天雄一甩手,就忿忿地走开了。
他走了没多远,莫翰就坐在我身边,有些紧张地说道:“少爷,方天雄不是好惹的,他对你算是有耐心到极点了。他前一段差一点就对你动手,刚好你那时候跟乌兰走得挺近,所以他不敢。现在到了西京,乌兰可保不住你了,你要是再惹他,没准他干出什么来。少爷,你就算是帮帮你自己,别再刺激他了行吗?”
我扫了莫翰一眼,知道他夹在我跟方天雄之间也有些为难,于是便随便敷衍了一句,“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了。”
莫翰看我也是没心思听他的话,摇了摇头,走开了。
没多久,灯光打亮开来,跳舞阶段结束,大家纷纷回到舞池旁的椅子上。看到我坐在那里,楼兰雪,楚洛华和莫翰就都走到我这边来,而那个钱不易也跟着楼兰雪坐在我不远处。让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被我气得脸色发涨的方天雄,居然挨着钱不易,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看起来,他跟钱不易的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而且看他们俩的神态,好像方天雄对钱不易还是很尊敬的模样。这就让我的心里不由得对这个钱不易有了些好奇心,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过了一会,肥肥的主持人再次走上台,笑容可掬地说道:“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今天又是我们卡门俱乐部一年一度的吸收新血的日子。首先,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我们这些候选的新血们,好不好?”
主持人一说完,下面的人便开始场面式地鼓掌。而我则在椅子上微微摇了摇头,心下里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中央台培训出来的,怎么说不上三句话就忙着叫人鼓掌。既然主持人的水准那么一般,我也就没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了,把吸管塞在嘴巴里,吧嗒吧嗒开始喝橙汁。
主持人大概说了一番欢迎三十几个候选新人的话之后,便开始邀请三十几个人和各自的会员介绍人站起来自我介绍。程序是这样的,主持人念一个新人的名字,然后这个新人和他的介绍人,就一起站了起来,由这个介绍人介绍这位新人,然后再由这位新人自我介绍。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介绍人的介绍和新人的自我介绍,加起来只有一分钟。
当主持人念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和楚洛华正要站起来,楚洛华却被钱不易轻轻按住了,然后他自己走到我身边,将我缓缓扶起来,笑着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新人本来是楚洛华介绍的,但是因为他实在太非同一般了,所以我就在这里抢一下她的风头,专门在这里为大家特别介绍一下。”
钱不易说着,笑着看了看有点惊讶的我,亲热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继续说道:“这位新人的名字叫做楚天齐,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他在古字画上的造诣,却甚至可以让楼兰雪的父亲,也就是通海画院的院长赞不绝口,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才子。”
当大家听到这里,不由得纷纷向我投来注视,而目光里尽是人不可貌相的味道。我这时候也来不及感到虚荣,只是心里一阵阵纳闷,不知道钱不易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帮衬我,我跟他可是素昧平生,而且也没有什么地图值得他这么拉拢啊。
“大家不要急,这位新人可还不止这么简单喔,他不止在字画上拥有专家级的造诣,更厉害的是,他的身手简直堪比李小龙,寻常人七八个可是近不了他的身的。诸位,这可不是吹牛,这一切都是阿雪亲眼在一旁看到的。阿雪,是吧?”钱不易垂下头,看了看楼兰雪。
楼兰雪笑着点点头,说道:“嗯,是的。”
“另外,除了文武双全之外,我们这位老弟也颇有生活情趣,酒量虽然一般,但是对把玩酒的学问恐怕也不是我们在座任何一个可以赶得上的喔。”
钱不易说到这里,会场里的男女们便都轻声赞叹起来。
“不要光惊叹,行动最实际,我这位楚老弟现在可还是单身,哪位美女要是想动手的话,可要趁早,要不然,恐怕就没机会了喔。”
他这话一说完,全场就轰然大笑起来,而我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了,我的风头也抢够了,现在让楚老弟自己介绍自己吧。”钱不易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坐了下来。我能吹的事迹,基本上都被钱不易吹光了,现在再吹的话,恐怕就显得太肤浅了,因此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鞠了一躬,说道:“钱大哥太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总之,能够有机会进入到这个俱乐部见识一下,我感到很荣幸,希望今后有机会跟在座的诸位做朋友,谢谢。”
说着,我便也坐了下来,我刚一坐下,便看到钱不易对我伸出了个拇指,笑道:“不卑不亢,楚老弟果然有大家风范。”
我现在不知道这个钱不易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刚才是捧了我的场了,我怎么说也该对人家客气一点。于是,我便对着钱不易笑了笑,说道:“钱大哥刚才夸得太客气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钱不易笑着摇了摇手,指了指身边的楼兰雪,说道:“哪里是夸,这全是刚才阿雪告诉我的。坦白说,我刚才也是看走眼了,怎么也没看出来,楚老弟你这么年轻,竟然如此才华横溢。老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跟钱不易素不相识,他这一番话说下来,我顿时觉得受用之极。他夸奖所说的全都是实话,仿佛也没有什么特别夸大的地方。但是在如此的场合说出来,加上他认真的表情和诚挚的语气,不由得便使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便对对他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不过,当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心里却也多了几分提防之心。那些凡事总喜欢冷言冷语,看不得别人好的小人自然是交不得,但是钱不易这种一开口就能让你觉得心窝生暖的人,似乎更值得提防才对。
获得青龙戒以来,我自我感觉我应对场面的能力已经大有长进,但是在现在面对钱不易的时候,我却依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动感,就是一种在场面上始终被人压着的感觉。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现在见的场面还少,而钱不易一看就是见惯场面的人,他比我压得住场,是应该的。所以,我也就没有什么要跟他争风头的心思,只是笑了一笑,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一会,楼兰雪便笑着说道:“阿齐,你今天真是有面子得很,钱师兄当会长这么久,亲自出面推介新人,还是第一次呢。”
我听了楼兰雪的话,便笑着不紧不慢地对钱不易谢道:“那真是谢谢钱师兄这么给小弟面子了。”
钱不易这次没有再丢一大堆夸奖的话,而是笑着轻摇了摇手,说道:“像楚老弟这样有才华的人,我钱不易能够有机会推介,是我的运气。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这时候,我看到他旁边的方天雄脸上略略显出不高兴,但是却不敢显露得太过分,郁闷地在那里低头喝啤酒。我楚天齐的宗旨一向是,凡是让敌人烦恼的,都是我们乐意奉送的,看到方天雄这么不乐意我跟钱不易相交,我便偏偏笑着答道:“钱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在这里,我跟各位候选会员介绍一下,我们卡门俱乐部每年招收十名会员,男女各五名。至于招收的标准呢,简单得很,从诸位踏入这个门口的这一刻开始,一直到十月十号,也就是京华大学每年的迎新大会的前一天,都是你们的拉票时间。在座的三十名会员都是你们的拉票对象,他们每一位都可以投票给他们心目中的十个候选会员。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十月十号,你们中的任何获得投票数前五位帅哥,和排名前五位的美女就将成为我们卡门俱乐部的正式成员。成为我们俱乐部的正式成员之后,你们每学期只需要交纳四千块的会员费,就可以享受到我们卡门俱乐部的所有福利……”
不经意地听到这里,我在心里不禁咋了咋舌,“每学期四千块的会员费?我靠,跟我学费都差不了多少了!怪不得贾雨说这里面都是公子哥儿,普通人家,谁会吃饱了撑的拿这么多钱来参加一个什么狗屁俱乐部啊。”
“之于我们卡门俱乐部的福利呢,除了每半个月会定期举行舞会之外,我们还将会为大家安排参加一些正式酒会,为大家将来顺利进入上流社会做好准备工作,另外……”
听到这里,我总算有点明白了,什么狗屁卡门俱乐部,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些公子哥儿吃喝玩乐,泡妞耍乐的窝点而已。只不过他们用大把的票子把过程装饰得没有那么露骨而已。
上流社会?靠,谁不知道上流社会最下流。
我再随意地瞄了瞄我身边的那些人,他们也全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想,搞不好心里想得跟我一样,只是谁都不说出来而已。坐在这里的,有哪一个傻啊?唉,人类真是虚伪。
表面上看起来,这所有人里只有钱不易听台上的主持人说话听得最认真,因为他除了偶尔对楼兰雪笑一下以外,始终微微带笑地看着台上。
过了一会,钱不易终于也有些倦了,他扭过头来对我们在座得的几个说道:“今天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等一下这里差不多了了,咱们这里几个找个地方玩玩牌怎么样?”
钱不易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看到楼兰雪在一旁得意的笑,心里知道肯定是她撺掇钱不易来着,心里偷偷直乐,今天晚上不杀得尸山血海我誓不收兵啊。不过,面子上我却是装着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坐在那里装矜持。等到在座的人都点头之后,钱不易又问我,“楚老弟,没什么事的话,你也一起来吧。”
我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打牌这种玩意我会的种数不多,不知道你们要玩什么?”
“我们西京这里最流行的是扎金花,你会不会?”钱不易说道。
我略为有些迟疑地点点头,“玩过几次,不是很熟,不知道你们西京的规矩跟我们通海的规矩有什么不同么?”
“略有不同,不过差别不大……”说到这里,钱不易笑着起来,他说道:“世上最好学的就是脏话和赌博。多说无益,到时候到了台上,给你演示几局,你就知道了。”
这样最好,这样我就不用在一开始输钱,只要坐在旁边装傻充愣,观察你们的特性就好了。我于是点头道:“好。”
不多时,主持人走下台来,换了一个当地小有名气的乐队上台表演。这时候,钱不易就站了起来,笑着对我们说道:“哥儿几个,咱们转进吧。”
我们几个也就跟着一起站了起来,跟着钱不易一起走出会场。在去学校的停车场拿车的路上,我走到小卖部去买了一袋巧克力。买了刚出门,又心里暗想,“一袋哪够,我买两袋,我赚死你们。”
这样想着,又转身买了一袋,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小卖部,和莫翰和楚洛华坐一辆车,朝校外而去。
在西京大学城内,零零落落地穿插着许多居民区,这里的房子鲜有业主自己来住的,一般都是租给大学城里几十所大学的学生们。而在这些居民区里,有一个公寓叫做欧海花园,这个花园的环境特别好,里面甚至还有单体别墅,当然了房租也高得很,每平米每个月四十元起,高的甚至高到每个月每平米六七十元,能住在这里的,不是千金,就是公子。因此又有个别称,叫做二世祖特区。
而卡门俱乐部的成员,几乎全都住在这个花园里。所以大家从舞会出来之后,都是一路直奔欧海花园。到了我才知道,欧海花园离舞会就算是走路也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可是这些家伙全都开车出来,还真不怕麻烦。
到了花园,各自把车停好之后,我们就都来到了钱不易的住处,一栋两层楼的单体别墅。这栋别墅比起原来江薇那间自然是差一些,但是一个学生租下来住也足够夸张了。
进了钱不易的别墅之后,我们各自分别在他的客厅里落座,钱不易自己去找东西招待我们。这时候,我看到楼兰雪使劲给我眨眼。我于是有些不解地往楼兰雪那边看去,结果就看到她拼命拍口袋。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她的股本还没有给我。可是现在这么多人,你叫我怎么拿?我于是只能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
过了片刻,我就感到我的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一起上洗手间去,我拿赌本给你。”发送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过我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个发送人到底是谁了。
这时候,钱不易给我端来一杯橙汁,我一边喝橙汁,一边四下里看了一遍,然后再偷偷地向着坐在不远处的楼兰雪摇头,我这意思也很明白了,“姐姐,人太多,不方便。”
过不了片刻,短信又来了一条,“我不管,就算没有给赌本,红我照样分。”
我看完短信,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谁他妈告诉她我电话号码的?”再抬起头来,苦着脸对着楼兰雪的方向点了点头。
把饮料分发完之后,钱不易找出一副牌来,我们几个男人,我,钱不易,莫翰,方天雄就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准备。客厅中央就让给那些跟着来的女孩们看堞去。
在到桌子边去的时候,我跟方天雄各自都看对方不大对眼。不过,我心想跟什么不过去,我也别跟钱过不去。我是来赢钱的,管你是谁,我照样跟你玩,要是能痛宰方天雄一顿,那也算是小小地帮张盛出了口气了。
我们几个刚坐下来,钱不易的手机就响了,钱不易一打开电话,就问道:“木豫,打牌呢,要不要一起?”
说完这句话,钱不易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道:“木豫这小子最好赌了,听到要他打牌,二话不说,电话就挂了,应该马上就到。”
我们大家笑了一阵,钱不易又说道:“天雄,莫翰,我们仨先玩,楚老弟在旁边看几把,什么时候觉得熟了 ,再加入战局。”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三个就开始了。
看了两三轮下来,我才知道原来西京扎金花的打法,跟我们通海的打法果然不一样。我们通海的打法很简单,给每个人发三张牌比大小,如果你暗牌(也就是不看自己的牌),而对方明牌(也就是对方看了自己的牌),那么你押一块钱,对方就要押两块钱。如果大家暗牌,或者大家都是明牌,那大家就都只要出一样的赌注。其他的,就没什么讲究。
西京这边跟我们通海不同的地方,主要有两个,一是轮到谁发牌,发错了的话呢,就要包底。二是如果对方是暗牌的话,那么无论你是明暗牌,你都不能开对方的牌,必须一直赌下去,直当双方有一方筹码用光为止。
至于其他的,也都是大同小异了。再看了两三轮,我对这规矩便大体了解了,于是也不再把心思放在看规矩,而开始看每个人抓牌时的表情,小动作,再对照他们抓到的牌,来分析他们的心理。
平时不看不觉得,现在细心一观察,才发现满好玩的,方天雄这个死胖子最喜欢装逼,一拿到好牌,就喜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到坏牌的话,就会很快的盖掉,拿到一般的牌,会喜欢跟别人拼一两轮才走。莫翰拿到好牌就有咬牙齿的习惯,拿到不好的牌,会跟一两轮,确认没有机会后才会盖掉,而如果拿到一般的牌,反而会很快盖掉。
和方天雄跟莫翰的一眼就可以看透不同的是,我一连看了五六轮,都没有看出钱不易有什么嗜好。他玩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怎么放心思,跟不跟都很随性,没有什么规律,而且输赢也看得很轻,始终都是笑意盈盈的,跟大家说这些俏皮话。就我这半桶水的水平,根本没办法通过他的表情和小动作什么的,来了解他的心理。
不过,我对他的观察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起码我看出来,他再好的牌也不会打得凶。即使是有十足把握会赢的牌,他也会提醒对方不要继续赌下去了,并且率先开牌。总之一句话,他唯一被我看出来的,就是他在这里打牌,纯粹是应酬,心思不在牌上。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态度,所以前面这差不多十轮打下来都是不温不火的,输赢不大,主要是在聊天。接下来,我又再看了十轮,又对这三个人的打牌特性进行了进一步的观察,当我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火急火燎地走进钱不易家来。
我扭头一看,其中左边的正是段名,右边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想必就是木豫了。一看到他出现,钱不易就笑着站了起来,“赌神来了。”
“你还说,我刚逗完几个mm过来找你,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干嘛去了,原来居然偷偷坐在这里打牌。真是太过分了,打牌居然不叫我。”木豫说着,几乎是小跑着走了过来。
等到木豫和段名走到身边,钱不易又笑着对段名说道:“段名,你怎么也这么急,难不成你也成赌鬼了?”
段名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被他给拉过来的。”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赶紧的,开局。”木豫说着,一把把段名拉在自己身边。然后,兀自拿起扑克,问道,“多大?”
钱不易答道:“十块底,暗牌五十封顶,明牌一百封顶。”
“这么小,过家家啊。”木豫不满地摇了摇头,嚷嚷道,“一百块底,暗牌五百,明牌一千。”
他这话刚说完,钱不易就马上摇手,“去你的,还真当我这是赌馆啊,大家堵着玩玩,玩那么大干嘛?赌身家啊现在……”
见到钱不易开声,木豫也不敢硬争,只能嘟着嘴巴说道,“老哥,高一点吧,太小了,玩着没意思啊。”
钱不易见他一副哀求的样子,便笑了笑,指着木豫对我们大家说道:“真是个赌鬼!好吧,那就二十块底,暗牌一百,明牌两百怎么样?”
我心下里吸了口凉气,“这么大?狠一点的话,我这点钱,岂不是一把就输光了?这个木豫还真是赌鬼。”
我正想着,莫翰笑着摊了摊手,“我事先声明,我身上没带多少钱,木豫玩牌那么凶,我怕我玩不了几局。”
“没关系,找老钱借,他有的是钱。”木豫哈哈笑着拍了拍莫翰的肩膀。
闹了一阵之后,没有人对木豫的建议表示反对,木豫便开始发牌了。他刚发第一张牌,钱不易就提醒他道:“这位楚老弟还没入局,你别发他的牌。”
木豫听了,不满地瞄了我一眼,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玩你倒是坐远一点啊,害得我差点包底,真是的。”
他话刚说完,钱不易就大声呵斥道:“你丫一辈子嘴巴都这么臭啊?”
木豫听了他的训斥,没再说什么,只是朝我点点头,算是道歉。钱不易则对我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楚老弟,不好意思,这家伙就这德行。”
我也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木老哥是直脾气,我喜欢。”
脸上一面笑着,我心里一面发狠劲,“我何止喜欢你的脾气,我更喜欢你的钱。今天晚上我就盯着上你了,不把你赢得哭爹喊娘,少爷我跟你姓木,小样!”
我耐着性子在一旁又看了二十几分钟之后,我发现一个事实。如果你想知道在赌桌上凯子这两个字的确切定义的话,那你看看木豫就行了。我现在坐在他旁边,我简直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到他脸上浓墨重彩地划着两个大字——凯子!
容易被挑逗,喜欢跟注,只要牌稍微可以,就会下狠注。而且他是否拿到好牌十分好分,那就是当他拿到真正的好牌的时候,他都会无意识地把左手收起来,放在桌下。而如果他是唬人,他就会故意装作轻松地敲着桌面。不过,虽然在我眼里他是个标准的凯子,但是其他人的牌也打得一般,他凶巴巴地赌了不到半个小时,竟然赢了千来块。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那些女生们开始圈在一起吃零食,聊闲话,而楼兰雪则是动不动就朝我打眼色,催着我快点上场,也不怕人看见。人家都说,美女最贪财,果然不假!
不过我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笑着说道:“西京的规矩,我差不多懂了,不如让我也来玩玩吧。”
“好,好,好,坐我旁边。”听到我要赌,木豫顿时满脸堆笑,仿佛完全不记得刚才对我的出言不逊了。看来,钱不易说得没错,这家伙就是这破德性。当下里,我气他的心也就淡了几分,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手软,咱气照消,钱照赢,最多等下帮你出的士钱,哇哈哈哈哈。
我一上桌是莫翰发牌,每人扔了二十块钱零钱上去之后,莫翰就开始发牌。木豫正坐在莫翰下手,发完牌之后就是他说话,他直接丢了五十块钱上去,嘴里喊道:“老规矩,暗牌五十块。”
我坐在木豫下手,想了想,第一把拼拼运气,也就暗着跟了五十块,我下面是段名,段名下面是钱不易,然后是方天雄,最后是莫翰。大家也都跟了一圈。然后又是木豫,结果他哈哈一笑,“好,这才像玩牌嘛,要把这种好传统发挥下去。”
然后,他又丢了一百上去。我不像他们,我赌本不多,我输不起啊,随便输个几局就穿了。我这样想着,刚要看牌,又想起贾雨的话,“赌牌最忌讳的就是患得患失……”,便又转念一想,挑,我青龙戒都能拿到,比运气,我还能怕你们?
“我也跟。”我说着,丢下一百块。
段名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天晚上手气不好,不跟你们硬拼,我看看牌。”
段名说着,打开牌看了看,然后笑着丢了出来,是五六九,“多么英明的决定啊。”
钱不易也起了牌,然后丢了,接下来是方天雄,他也不看牌,直接丢了一百块放在桌上,然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看这样子,这家伙第一把就卯上我了。最后是莫翰,他的牌也不好,也弃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我,木豫,方天雄三个人了,而且都是暗牌。这时候,木豫呵呵笑了一下,看了我跟方天雄一眼,“就剩下咱们仨了,我再下一百。”
我看了看此时台面上有八百多,心想第一把我就不管那么多了,搏一搏吧,我就不信我的运气会输给这个死胖子和这个眼镜男,我于是也跟着下了一百。
接下来,死胖子想也不想,就往桌子上丢了一百。当他把一百块丢在桌子上的时候,我心里微微抖了一下,看起来,这家伙这把真的是盯死我了,只要我不开牌,他这把肯定一直跟下去,这么玩不行。虽然说赌运气,我未必怕他,但是这也太他妈没有技术含量了,这不是侮辱我的智商,和贾老头教给我的赌术么?
这样想着,我拿出一块巧克力,开始慢慢地吃了起来。木豫是个赌性很足的人,我们俩都跟了,他当然是马上也跟了一百块,然后就盯着我。
我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把牌打开来,看了一下,一对皮蛋,现在只有三个人,这种牌算是大牌,足够跟了。不过,我遵照贾雨教给我的,只要明牌了,无论大小,第一次跟注,和跟注到某个心理节点的时候,都要习惯性地停顿四到五秒钟,专心吃巧克力。这样次数多了,只要你一吃巧克力,就会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而又无法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态。
缓缓咬了一口巧克力,停顿了片刻之后,我押上去两百块,“跟两百块。”
方天雄再狠,看到我明牌跟了自然也要起牌。当他看到自己的牌之后,便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轻声骂道,“妈的。”
然后把牌弃了,我看他之所以这么生气,与其说是生气输了这几百块钱,倒不如说是生气输在我手里。
“老弟手气不错喔,我来看看我的牌。”木豫说着,打开了他的牌。
看了牌之后,他啧了一声,犹豫了下,说道:“我跟一手吧,两百。”
我一边继续吃着巧克力,一边不动声色地跟了两百,然后木豫再看了看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把牌给弃了。这就是所谓凯子本色了,既然你打算那把弃牌,那你上一把你跟个什么劲呢?
“帅哥,我不宰你,我宰谁啊。”我一边收钱,一边在心里想。
看到我赢钱,钱不易对我笑笑,说道:“技术不错喔。”
我刚开始没觉得,只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过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钱不易夸我的不是运气好,而是说我技术好,这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再次偷偷看了看钱不易,他已经没在看我,而是转过身去拿喝的去了。而我的心里,却有了一个小疙瘩。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接着再玩了半个小时下来,我一直没有拿到什么特别大的牌,所以没有玩什么大局,只是随着大流转,手头赢的钱也只是多了七八百块而已,差不多有四千块的赌金。
到了大概十二点四十分左右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大机会终于来了!
这局是钱不易发牌,因为木豫这家伙凶得很,而又有我这个只恨天下不乱的家伙搅局,所以现在除了钱不易之外,在座的人都有点露出赌桌上的狠性了,居然六个人集体蒙了三轮,而且都是蒙的一百,这样,桌上就有将近两千块。
这时候钱不易笑着起了牌,说道:“你们这群赌鬼,都红了眼,我不跟你们发神经。”
看了牌之后,钱不易笑着眨了眨眼睛,“牌不错喔,跟两百。”
明牌的人跟了,接下来的人自然不可能跟着蒙了,大家于是纷纷起了牌来看来,看牌之后,段名和莫翰就都丢了牌,剩下我,木豫,方天雄和钱不易。
其他三个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丢牌,但是我除非得了脑膜炎,否则我不可能弃牌,因为我手上的这副牌是三条九。在扎金花里,最大的就是最小的是散牌,然后是对子,顺子,同花,同花顺,最大的就是三条。我这牌简直是大到几乎顶天了,我怕什么?
好在我开牌之前,照着老规矩拿出巧克力来吃了,要不然我说不定顿时脸上就会露出马脚来。当我正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看牌的时候,我身旁的木豫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对我不耐烦地吼道:“你小子当你是赌神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吃巧克力,啪嗒啪嗒,真烦人。”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直乐,要的就是你的心浮气燥,这把少爷我非得割你三斤肉下来。光顾着心里乐,我自然没有精神答他的话,倒是钱不易站出来跟我帮腔,“每个人打牌都有自己的习惯,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看着时机差不多,扔了两百块上去,“好吧,我跟。”
“看样子,你的牌很大啊。”钱不易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牌打开,“我弃牌。”
当看到钱不易的牌的时候,我不禁脸色微微一变,而在场的人也纷纷叫了起来,“我靠,老钱,丫看错了吧?顺子你都弃牌?”
钱不易没有答众人的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把牌扔掉了。
“我就不信了,你的牌能比顺子还大,”方天雄说着,押上了两百。
木豫也跟着押了两百,“我也不信。”
我依然是跟前面一样,一边吃巧克力,一边一句话不说的扔上去两百,然后方天雄再跟,木豫也照跟,然后我又跟,如此这般,我们三人竟然一口气跟了八轮,桌上的赌注有八千多块。
对这些公子哥来说,这些钱不算多,但是这毕竟是今晚赌注最大的一轮。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地屏住呼吸,看着我们三个人谁先比牌,或者弃牌。只有钱不易依然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那里,满面春风的笑着。
木豫虽然是只很好宰的肥羊,但是我觉得他这人虽然脾气糙了点,不过倒也还算直爽,心想差不多了,于是我在这时对他说道:“我要跟你比牌。”
说着,我把牌我的牌递了过去,木豫满怀信心地把我的牌接了过去,但是当他看到我的牌之后,便垂着头叹了口气,把他自己的牌盖了,“你大。”
这样,剩下的人,就只有我跟方天雄,跟谁都可以客气,就跟方天雄没得客气。我下定决心,只要方天雄跟,我就跟到底。
看到我把木豫的牌打掉之后,方天雄的表情本能地愣了一下,然后他还是跟注了。其实,我尽管心里很自信,但是八轮跟下来,台桌上怎么说也有八千多块,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就是方天雄刚才那一愣,给了我更大的自信,我肯定比他大。以方天雄的性格,如果他拿到三条,而且是比我的三条九还要大的三条的话,他刚才不会愣那一下。很明显,他拿的绝对是大牌,但是绝对大不过我的三条九。
心里这样想着,我再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跟注了两百。方天雄迟疑了一下继续跟注,而我则几乎是在他跟注的同时,马上又扔了两百块。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方天雄咄咄逼人的感觉。果不其然,我的这个挑衅性的动作,让他生起气来,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也马上跟了下去。
就这样,我们两个几乎是比赛谁扔钱扔得快一样,飞快地往桌上扔钱,不到两分钟,桌上就又多了四千块的钞票,我口袋里只有不到三四百块了。
这时候,钱不易笑着说道:“好了,一万来块了,差不多了,就此打住,你们开牌吧。”
我本来是要答应钱不易的,但是这时候偏偏方天雄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就干脆不说话了,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候,钱不易转过头,专门看着我,说道:“楚老弟,这里几个都是熟人,没必要那么狠,你就开了吧。”
如果换作是别人,我肯定是马上答应,这一把赢了八千多块,比我学费还多,我知足了。但是现在这个人是方天雄,而且他还那么狠的盯着我,我能放过他吗?我于是便冷冷地答道:“赌桌无父子,既然方少爷想玩,我当然是奉陪到底。”
看到我这么冷冷的说话,钱不易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照旧坐下。但是我还是发现他的笑容中略略有些愠意。不过,这时候我只顾着宰方天雄,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方天雄见我放话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好啊,你小子想跟我斗,说吧,你还有多少钱,你全都拿出来,我跟你赌。”
“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是青花瓷,我是烂砖瓦,拼就拼,我还会怕你。等会谁不下谁是乌龟王八蛋。”我霍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方天雄的脸说完,别过脸问钱不易,“钱师兄,不知道能不能借一点钱给我?”
钱不易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没问题,你要多少?”
“二十万。”我想也不想就说道。
当我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一时哗然。二十万块对他们各自的家庭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他们自己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起码也是四五个月的费用。我身家平常,突然开口这么大数目,也难怪他们这么惊讶。就连刚才一直显得稳坐钓鱼台的钱不易此时眉头一跳,脸色略变,看我的目光中多了许多与刚才不同的东西。
片刻之后,他自顾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今天家里没什么现金,恐怕只能借两万给你。”
我也不想那么多,马上点头,指着方天雄问道:“好!就两万,你跟不跟?”
方天雄略犹豫了一下,最后他咬咬牙,把牌一摔,“我三条六,你开牌来给我看。”
我冷笑着抓起牌,然后一张一张缓缓地放在方天雄面前,当我三张牌都放出来之后,众人再次哗然,就连原本在客厅里聊着闲话的那些女孩们也全都凑了过来。
“你是三条九?”看着我的牌,方天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看着方天雄这副表情,我的心里不知道多开心,然而就在我得意地望了四周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钱不易的脸。全场所有的人的眼睛,此时都盯在牌上,只有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在我们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和方天雄的表情刚好相反的是,钱不易的目光里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透我的企图。
在这一刻的钱不易,与我过去几个小时所认识的钱不易都截然不同,在这一刻,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种旺盛的控制欲和企图心。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钱不易。一个照面下来,我便感觉到自己无法直视他的视线,本能地将目光移开,但是心里莫名地有些心虚的感觉。
方天雄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现款,找钱不易借了三万,两万给我,一万留下来继续赌。这一把我赢了差不多三万块,赌局继续。此时的钱不易此时又恢复到起先的模样,一边淡淡地笑着,一边拍着方天雄的肩膀,劝他不要放在心上。这时候,莫翰也笑着说道:“就是,不就两万块嘛,有什么呀,你老爸去澳门,给小费也不止这个数啊。”
原本有些黑着脸的方天雄,听到莫翰这么说,也笑着下台,“这点小钱当然没什么,只是刚才的牌有点冤家,心里有点不舒服。”
说完,他还犹有不足地继续说道:“我老爸最近常去河西,跟那里的当官吃饭,据说要在河西做一个大楼盘,投资少说也得四五十亿。”
本来,他这话只是为了显摆一下,显得自己确实不把这两万块放在心里。但是一旁的木豫似乎没有听出这层意思,他笑着说道:“老弟,有钱老哥在,你还是不要提钱字的好,要比钱多,这世上又有谁比他们四大家族的钱多啊。”
方天雄听到木豫这么说,脸上略微一滞,显得有些不高兴,但是很快他又堆笑说道:“那是,那是。”
这时候钱不易笑着摇了摇手,“别说这些没营养的废话,继续玩牌。”
我在一旁听到这一切,越发觉得这个钱不易的背景深不可测,心想等结束了这局赌局,一定要找楼兰雪好好问问,这个钱不易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牛得跟国家主席似的。
从开赌到现在,我赢了三万多块,于是手头就有点松,也不比起先那么认真,玩得也随便了点。接下来两个小时,基本上不输不赢。
直到差不多三点钟的时候,大家都蒙了两轮,桌上有一千来块,然后是莫翰第一个起牌,起牌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跟牌,然后是木豫,他也跟着起牌,他的表现跟莫翰一样,看了看牌,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跟牌。
这时候,我开始有些犹豫,撕开一块巧克力吃了起来。吃了半块之后,我没有起牌,而是就这么跟了一百块。
木豫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么狠?起了两家,你居然还不看牌?”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心里想得很清楚,反正我赢了钱,我怕什么,我看你们的神色就知道你们牌面不大,既然如此,我拿一百博你们四百有什么划不来?
我之后是段名,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起牌,看了看之后,他将牌扔了出来,是一副烂牌,“我累了,去睡会,你们继续玩。”
说着,他就走了。接下来就是钱不易,他笑着抬起眉头,看了看在场所有的人一眼,又轻轻摸了摸鼻子,最后笑着说道:“我也赶赶潮流,蒙蒙牌吧,跟一百。”
前面两明,两暗把方天雄给闹得有点胡涂了,想了一阵之后,他还是决定起牌,起牌之后,他看了看,然后故作轻松地笑着眨了眨眼睛,“唉,我跟。”
我于是知道,这小子抓着大牌了,接下来莫翰犹豫了一下,提出跟方天雄比牌,结果他输掉了。看到莫翰比牌输掉之后,木豫看了看自己的牌,又想了一会,摇头道:“我一对五我也不要了。”
既然知道方天雄是大牌,我自然要起牌,结果起开牌一看,红桃老q,老k 和a,同花顺。除了三条,就属我最大。于是,我二话不说,自然是跟注。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两个人都起牌,而且我还跟了两轮之后,钱不易居然依然不开牌,他笑着往桌上放了一百,然后说道:“以小搏大,划得来。”
他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而我的心头却是闪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转眼之间,我们三人竟然一连跟了十五轮,战况竟然比两个小时前那一轮更加激烈,台上又是一万多块了,而钱不易自始至终都是蒙牌。这个时候,方天雄率先沉不住气,提出跟我比牌。我把牌递给他看了之后,他骂了一声“妈的”,把牌递给我,“你大。”
而比牌胜利的我,却一点也不感到轻松。其实,比方天雄更想比牌的人,是我,只不过我想比的人,是钱不易。但是,他现在是暗牌,我根本没有办法跟他比。
而此时的钱不易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笑容可掬地望着我,一副随意从容的样子。而在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中,我却隐约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虽然我抓着一副同花顺,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本能地觉得,我会输。
我依然在吃着巧克力,但是我发现它现在完全无法帮助我平静下来。我刚才又一连跟了十轮,多放了两千块进去,而钱不易依然是暗着牌跟我跟。看起来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让我把兜里的钱全部吐出来才肯开牌。
这个时候,我开始回忆前面那一局,那一局是他派牌,结果刚好派了那么个冤家牌,让我大赚一笔。而他在那一局的表现,现在想起来,似乎是从头到尾就知道我一定会赢,甚至于手里拿着顺子都早早扔掉。而这一局,又是他派牌,他却蒙牌一直蒙到现在,这里面难道真的什么玄机也没有吗?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敢跟我一直蒙到现在?他手里的一定是三条,一定是!他敢跟我一直蒙,就是因为他派牌的时候,就知道我手里是什么牌,而他的牌一定比我大,他会控制发牌。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不喜欢我两个小时前没有给他面子,适可而止,因此要特地狠赢我一局来教训一下我。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我的巧克力已经吃完了,最后,我抿着嘴巴看了看笑盈盈的钱不易,咬着牙把牌给盖了,“我不要。”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惊呼,就连方天雄也禁不住站了起来,大叫道:“你他妈傻了?你同花顺啊!”
我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是无奈地吞了口口水。这时候,钱不易笑着缓缓把他的牌打开来,一条梅花四,一条方片九,一条黑桃a。
我顿时傻了,这……怎么可能?然后,我的脑子马上就意识到一个事实,“我被他耍了。”
仿佛是特地为我做解释一般,钱不易笑着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当你自信心十足的时候,你吃巧克力,通常是咬左边,而且只咬一点。而当你紧张的时候,你吃巧克力是咬右边,而且第一口通常都会很大。”
在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原来钱不易懂得控制的,不是发牌,而是我的心。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头彻尾的输了。我苦笑了一声,有些萎靡的看着面前红色的纸币,一种巨大的挫折感扑面而来。我站了起来,笑着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我靠在门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觉得沮丧透了,不是为了输钱,而是为了那种完全被钱不易击败的感觉。这种感觉,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在这时候,我看到我左手指的青龙戒微微发着亮光,然后我的脑中就闪现出去舞会之前,贾雨对我说的那一番话——“知道什么是赌徒吗?真正的赌徒就是拼尽一切只想获得胜利的人。一个真正的赌徒,会输但是永远不会认输。只要手里还有一个筹码,牌局就还没有结束,就依然需要投注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去赌。当你输一局牌的时候,你输掉的只是筹码。但是当你认输的时候,你输掉的就是整个牌局。赌局如此,现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赌桌上输掉的只是牌局,而现实中输掉的是整个人生而已。任何一个高明的赌徒,在赌局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候,都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心里大声呐喊,永不放弃!永不放弃!永不放弃!永不放弃!”
这一番话仿佛一剂强心针注射进我的心脏一般,让我刚才那种萎靡之气一扫而空。我不知不觉中,竟然随着脑子里的话一起挥动着拳头,嘴巴里轻轻念着,“永不放弃!永不放弃!永不放弃!永不放弃!永不放弃……”
五分钟后,我重新出现在牌桌上,钱不易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胜败兵家常事。”
钱不易略为有些讶然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的牌局里,我不再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也不再吃巧克力,而是彻底放松自己。我一边轻松自如的跟在场的人聊着天,一边从容地决定是下注,还是盖牌。不过在聊天的时候,我依然细心的观察所有人,尤其是钱不易的表情和动作。
自从我从洗手间出来之后,钱不易似乎认真了许多,他有好几次都想诱我入局,但是每一次我都及时全身而退,弄得他又颇有些不甘心,打量我的眼神与先前又有几分不同。看来,跟我认识这几个小时里,他对我的观感是一变再变。现在,他对我终于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而这就意味着我的机会来临了。
凌晨五点的时候,莫翰也去休息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人。蒙了几轮之后,方天雄率先开牌,他看了看自己的牌之后,便弃掉了,然后木豫也跟着弃牌。我于是知道,就是这把了。
我于是笑着对钱不易说道:“钱师兄,我这把要学你,死都不开。”
钱不易听了我的话,也笑笑,说道:“好啊。”
于是,我们俩就一直蒙,蒙了整整五十轮,把方天雄跟木豫都蒙傻了。这时候,钱不易终于比我先沉不住气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起牌了。看了牌之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把牌放下,“继续。”
钱不易太聪明了,想让他入我的局只有用暗牌才有可能。而这把无疑是赢他最好的机会。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赢他!我要赢他!我要赢他!我要赢他!我一定要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