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 深山老翁
二一十四山老翁
民国初年,河蓟县有一后生,姓韩绍秋,一破落官宦子弟也,其幼年曾念私塾,粗通文史,亦曾拜师学武,然武艺一般。后父母早逝,其无兄弟亦无姊妹,孤身无靠,其无手艺亦无经之能,靠药勉为生之。
韩绍秋英俊魁梧,膀阔腰顸。其生性胆大,进山,入险滩,毫不畏惧。为脱困境,其欲独闯关东,至东长白山人参以试之。
此年春,韩典卖家产,备足盘缠,携带药工,只身独,骑马上,风餐露宿,栉风沐雨,行两余里,行半月,至吉通化县,于长白山下一客栈住之。傍晚,其探向店中伙计参之策,伙计告之,欲参入山处,然处狼群虎豹甚多,有生命危险,不可久也。邵秋意已决,既来之,则闯之,焉能怕死而缩也?
日晨,韩将坐骑寄于店内,装出发。其头扎青巾,身着紧身衣裤,足蹬皮靴,腰挎单刀,身背毛毯行囊,内装干粮、米袋、水壶与酒瓶,手短铲,独自进入长白山。
进山参谈何易?韩于山寻觅一日未见一棵,至日午后仍一无所获,其累饿难忍,寻避风处,出干粮水壶,吃饱喝足欲行之。其起身极目四望,见山峦重叠,荒野茫茫,寻一棵人参似大捞针也,其无可奈何,欲弃前行,返店后另策之。
山中气候变幻无,原本晴,忽阴云浮起,暴雨骤然袭来。雨停天未晴,山泥泞,绍秋迷,其艰难前行。天渐暗,阴风骤起,忽一声长啸,于草丛内蹿出一虎,吊晴白额,张牙舞爪,咆哮厉声,向韩扑之而来,韩惊骇,急向后闪躲之,虎扑,返身欲纵起扑,韩慌手脚,其哀叹:吾命休矣!吾将遗骨荒山,然吾不能束手待亡。其奋力将短铲掷向虎,虎侧跳,躲过飞铲,其趁势抽刀,准备拼杀,虎于刀之下,不急于进攻,向前紧逼,韩双手握刀,后撤,不慎,足绊于凸石,扑通摔倒,虎趁势扑之,眼看其欲丧虎口,于此危急瞬间,猛听一声吼:“着!”半中飞来一石卵击中虎前额,虎咆哮一声,翻身倒地,滚动,爬起,负痛逃之。
韩起身,见一人似兀鹰般扑下,落于面前,定晴细看,大惊骇,见此人发眉皆白,上身裸体,下身围兽皮裙,腰间紧扎皮带,赤脚,手握宝剑。韩暗:此老者人乎?神乎?为何如此穿束?不其如何,其救吾一命,吾应致谢。韩欲弃刀,上前跪谢老翁。
孰之,老翁剑韩,疾喝一声:“着!”挥剑刺向韩,韩大骇,忙举刀相迎,二人战之,老翁之剑上下翻飞,快如闪电,剑吐银,倏上倏下,精奇运化。韩非其对手,未过三招两,其将邵刀击飞,飞脚,将韩踢翻,剑刺向喉咙,韩无法躲闪,闭目等死,叹曰不想刚出虎口,又遇人,吾命必休矣!
不意,老翁之剑尖距韩之喉咙半寸余骤停,“谁?”老翁只用一字喝问,韩睁目,明老翁之意,忙答曰:“晚辈乃进山药者,迷至此,请老前辈饶命!”老翁量韩一番,将剑。韩起身,上前跪谢曰:“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多谢老前辈不杀之恩。”老翁摆手曰:“来!”然后转身而去,韩明老翁已无敌意,让其于后跟随,其刀捡铲,转瞬老翁已行数丈,其快追上。老翁虽赤脚,然行走如飞,其暗赞:此翁工夫厚,必乃隐居山之武高手也。
短时,二人行至一窑洞前,此时夜幕降临,月牙高挂。窑洞无窗,只一石门,门缝射出一道线。老翁推门,韩随其入洞,洞内宽敞,壁插松明火炬,洞内亮如白昼。洞内设有石桌石凳,石盆石碗摆石桌之上,石桌侧置木床,床用粗棍捆扎而成,上铺兽皮,极简陋也。
宾主坐定,韩拱手问曰:“敢问老前辈贵姓大,贵庚几何?”老翁不语,用木炭在石桌上书写:“吾乃大明袁崇焕将军麾下一部将,吾姓耿德生,山东莱州人氏,现已三岁矣。”韩见此文,大惊,倒吸冷气,天乎!明朝人!三岁!无人敢也,其有生以来只闻天下有岁之人,孰不,上竟有三岁老寿星!
老翁丧语言能力,谈吐结舌,然能懂韩之语。韩惊讶未定问曰:“耿老前辈因何至此隐居?能如此长寿?”老翁边写边语,叙出经过:原老翁乃明末武举人,当年奉命关外戎边,于袁崇焕将军麾下,守辽城,曾数击败军,后袁将军遭内奸所陷,其气愤难忍,借出城送之机,逃入此山中,与隔绝,独自隐居。其靠猎为生,后弃荤食素,靠饮山泉、食野人参度日,日习武健身于此寂静之山中,于此已度二十余春秋!
韩闻之,瞠目骇怪。老翁言之兴起,从床下抽出一小皮袋,开,抽出一封,曰:“此乃吾送……之。”韩过,见封已发霉,然未开封,让人不解,出于好奇,韩欲拆开一阅,老翁见状,急将,曰:“军中有令,私拆……,斩首……之罪也。”韩心暗笑,汝已逃此二十余年,遵何军令?纯迂腐可笑之人也!
经言语书写,韩老翁竟不明朝已亡,满国二十余年,不孙中山领导之辛亥革命,推翻满立民国。
韩端量老翁,见其虽发眉皆白,然面色红润,无皱纹褐斑,二目炯炯,骨骼奇,肌肉健壮,气宇轩昂。虽鹤发童颜眉若霜,却齿若编贝无一缺!乃仙人也!其日饮山泉、食野人参度日,孰不此食物竟有如此之神力!韩至此,问曰:“此山中何处有人参?请老前辈点,吾在山中寻觅两日,一无所获,实在惭愧。”老翁胸中有数曰:“莫急,明,随吾去……,晚,睡……”言罢,举身上床。韩开毛毯,铺地两张兽皮,合衣躺下,盖上毛毯,身体疲劳,臾入梦鼾也。
翌日晨,老翁唤醒韩,欲领其参。韩准备停当,随老翁出窑洞,一之上,老翁只顾赶,不言一语,其健如飞,翻山岭如覆平地,韩于后紧追,已气喘吁吁矣。短时,至一条溪水潺潺之山谷,溪水澈透明,水于泉眼冒出,层层下。老翁溪水两侧,“去……。”韩望之,见参叶层层,长满山沟,铺满溪旁,其惊喜之心欲蹦而出矣。
韩挥铲,手不停歇,尽汗浃背,乐此不疲。老翁一把参,溪水净之,坐于溪旁,“嘎巴嘎巴”食之,如食萝卜。韩未食早餐,觉腹中饥饿,遂学老翁之样,食一棵参,顿觉心气爽,浑身有力。
日偏,韩已满一袋,足余斤,老翁一催归,韩乐而忘返,不其于何处也。韩负人参满袋返,毫不觉疲,倍感爽也。
返至窑洞,时已黄昏,韩觉饥。其解米袋,熟炒米,“耿老前辈,请食之。”其将炒米倒入石碗,恭敬举起递之,老翁见碗中脆香炒米,口水欲滴,碗食之,夸曰:“香!”其已二十余年未食人间谷,焉能不夸?老翁食炒米饮山泉,津津有味。食毕一碗,起身,“恕无……礼,食……”其米袋满一碗,未等韩碗内食,老翁已入肚两碗,遂食三碗、四碗……
米袋盛炒米斤,老翁食四斤余,炒米食净,见行囊内半瓶酒,其抄起,口对瓶口饮之,一气饮净,连声夸曰:“好……酒!好……喝!”韩见老翁饭量如此之大,心中暗惊,惊异之余,不祥之兆浮之。
老翁欲醉,倒床入睡。半夜时,老翁醒,捂腹痛号,其食过量,腹撑疼痛难忍。韩忙帮其揉腹,其痛声愈高,绍秋慌乱,不所措。老翁猛张口,呕吐喷之,后咽气身亡!其已二十余年未动人间烟火,未食人间谷,猛食过量干炒米,饮大量水与酒,干炒米遇水与酒而膨胀发酵,撑破肠胃,焉能不亡之?
日出,韩含泪于洞外挖坑,用兽皮将老翁尸体包裹,头向山东,埋薄土,草葬之。立石碑于坟前,刀刻大字:大明耿德生将军之墓。左续小字:享年三岁。
韩拾老翁之遗物,见洞内存锈烂盔甲与马鞍,见床下有袋干人参,起人参皮袋时,见装书小皮袋。出于好奇,绍秋解开小皮袋,抽出,欲阅之内而解其谜,拆封,见笺发黄变质,字迹模糊,上书:
□□□台鉴:
军十万,正向辽逼进,请火增援。□□命耿德生往大营送,耿乃袁崇焕之心腹,务必□□除之,免留后患。
叩首
□□□
韩阅毕,倒吸冷气,叹老翁至卒而不明,亏其一时气愤,携此逃匿山中,若不然,早已命丧政敌之手!躲过一劫,多二十余年!呜呼!难怪大明亡于满,其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大敌当前,不同仇敌忾,反而内讧互残,岂有不亡之理!尽崇祯皇帝励精图,体国经野,亦枉然也!
韩将书装入行囊,将短铲单刀弃于洞中,将老翁之宝剑挎于腰,一干一湿两袋人参,出窑洞。其立老翁坟前,解下头巾,眼含热泪,默默哀悼,自语曰:“耿老将军,吾愧对汝,吾之来,终结汝之隐居,若吾不至此,或许汝长寿,遭吾毁之,请谅吾之罪!吾衷心谢汝之助,吾将永不忘!待吾业成,吾将重来此处,为汝重修坟墓而厚葬之。呜呼哀哉!耿老将军,生死永,魂若有灵,以鉴吾心,呜呼痛哉!”
韩拭泪,顿行装,负人参,辨明方向,寻归之。至客栈,未敢言此事。韩历经辛苦,返蓟县,将人参售出,发财致富,于城内开设药店,为纪念山奇遇之老翁,遂“德生堂药店”。
数年之后,韩率数伙计,重返长白山,寻老翁之墓,至洞口,刨开老翁之墓,竟如也,老翁之尸不翼而飞矣!寻盛产人参之山涧,于山中寻觅数日,竟毫无踪迹,无奈,遗憾归之。。
韩向众言此山奇遇之事,众皆不,难怪乎?若无亲身经历,孰能之?孰能天下有高寿三岁之老者?尽韩亮出老翁之遗与宝剑以其词,然众仍不也。
韩绍秋卒,其后代珍藏遗与宝剑。军阀战乱时,韩家四处避难,与宝剑均失之,此事落无无。然而,韩家之后言起此事,至仍津津乐道而不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