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 八鬼抬棺
一十五八鬼抬棺
明朝天启年间,河广平府成镇有一秀姓成巩。其命运不济,乡试十年,竟未能中举,自卑无奈之下,文经。其用道侧一祖宅,稍加修葺,开客栈营之。
客栈开后,生意红火,然成巩虽经却轻,欲重读经书,难忘仕途,欲中举后,续而求升官发财也。
当朝魏忠贤大权尽握,迫害忠良之士。成巩嫉恶如仇,其书生意气,不顾时局动荡,常救人于危难之中。天启末年,其已救助三人矣。
救三者中,首者姓裴佗。彼日,裴佗满头包扎条,条血迹斑斑,其惶然入店,寻至成巩,跪求欲店伙计,言只讨口饭耳。成巩见条渗血,心此人来不明,不欲留,裴佗哀求曰:“吾家乡遇灾,吾远出逃荒,途遇土匪,邀吾入伙,吾坚拒之,众匪大怒,将吾砍伤,若不救吾,则吾命将休矣。”
成巩心软,勉留裴佗为店伙计。数日后,裴佗伤愈,额留伤疤,如一蜈蚣般爬于额头,人戏称其黑蜈蚣,其暂以伙计为生之。
救二者乃一道士,道号弘天子。其游走江湖,旅途劳顿,染上风寒,宿于店内,病卧于床。成巩见其无亲无靠,遂请郎中为其医之。成巩亲自为其煎药、喂药,其病情渐愈。其铭感五内,誓言没齿难忘,欲将尽力报之。
一日,成巩陪弘天子于客栈院内散,一村民用马车拖一大柏树至,树长五丈余,粗五尺。原前不久,成巩见客栈桌椅陈旧,遂向村民定购木料欲新。不意竟拖至如此大树,村民谓成巩曰,此柏树可新数十桌椅。弘天子而视之,见柏树躯有多处似人面节疤,声谓成巩曰:“贫道见此柏树上有多处节疤,节疤多,珍贵矣。诸节疤称之为鬼脸,吾数之,此树有八处鬼脸,可谓柏树中极品也。”
成巩问村民价值几何,村民言五两纹银,其嫌贵欲拒购,弘天子于一侧观之,忙向成巩使眼色,示意:五两纹银不贵,不贵也。
待村民银去矣,弘天子曰:“用此柏树桌椅实可惜矣,贫道见此树脂浓厚,泽润滑,若成寿材,涂树漆,定年不腐也。”成巩闻言,顿醒悟。然恐客栈内诸客忌讳,弘天子言可将棺置于后院偏房内。成巩遂请木匠高手,将柏木制成棺木,又请漆匠,将棺木以厚树漆涂之。待棺成,弘天子告辞曰:“贫道于此添扰数日,实为心不忍,现告辞,不远去,暂居城外吕仙祠,若有事寻吾相助,贫道决不辞也。”成巩挽留不住,其去矣。
一日夜,成巩于睡梦中喝骂声惊醒,忙起身视之。原来,客栈内来一男子,弱冠年纪,不因何,黑蜈蚣与其争吵,成巩上前询问,方来者欲住店,却身无分文,黑蜈蚣对其喝骂,欲逐之。成巩见来者虽穿衣,皮肤却白皙,模样斯文,面带惊惶之色。成巩不由起怜悯之心,谓来者曰:“吾店内已客满,只剩一偏房,可内停一棺,汝可愿伴棺而宿之?”
不意,来者却点首应之。
两天后,有一身披铠甲尉官带余士兵,将客栈团围,水泄不通。成巩忙上前施礼,询问何故,尉官曰:“吾奉东厂魏公公之命,来此搜查。御史左广斗犯上作乱,已捕入狱,其子左宜阳漏网潜逃。有人举报,言其逃至此处,汝可情乎?”言罢,尉官展手告示。成巩见告示画像,暗自苦,画像所示正乃前两日夜宿偏房来客也。然其镇定,面不色曰:“吾并未见此人求宿于此。”
尉官挥手,众兵刻冲入客栈,片刻之后,皆禀言未见逃犯。尉官仍不休,进后院,扫视四,上锁偏房,问:“此屋因何上锁?”成巩忙释曰:“此屋内有一棺,因避讳……”尉官不成巩释毕,命士兵砸锁,冲闯而入,成巩大骇,觉事糟矣,然众兵转而却悻然返出,谓尉官曰:“大人,屋内一棺,漆尚未干,四下搜索,并未见异常。”成巩于一侧,续释曰:“此乃吾之寿材也,恐客人忌讳,故而置偏房,将门上锁以避之。”
尉官见未能搜出嫌犯,带手下退出,至另处搜寻去矣。成巩转恐为,额角渗出冷汗。怪哉!来客明宿于偏房内,因何逃过此劫而然?其忙入屋内视之,连呼数声,闻有小声应。声从棺中传出,其忙忍树漆臭味,移动棺盖,开棺木,见来客正躺于棺内,然无事也。
成巩喻矣,来客匿于棺内自盖之,躲过搜捕。然其闻树漆毒性甚大,人不可久匿于棺内,忙让来客从棺内爬出。来客出棺,跪谢曰:“谢成掌柜救吾!”成巩问曰:“汝何人也?”来客泣曰:“吾乃左御史左广斗之子,左宜阳也。吾父上书皇尚,检举奸贼魏忠贤之罪状,却抄家下狱。吾幸免脱之,穿衣逃往此地,身无分文,寸难行,幸遇恩人搭救。”成巩曰:“左公子请起,现阉党专权,搜兵尚未走远,汝暂留吾店避之。”左宜阳连叩首,谢曰:“多谢恩公搭救,搜兵往搜之,吾暂栖棺中避难,只能如此也。”此左宜阳乃成巩所救第三者也。
数日后,左宜阳精神萎靡,身患狼疮,全身糜烂。成巩喻矣,左宜阳定中树漆之毒而患此疾也,其不敢请郎中诊之,偷抓解药,为左疗,然左饮后不见病愈。一月后,左宜阳病危,奄奄一息,临终前,其求成巩曰:“吾命将休矣,吾亡后切莫抛尸荒野,请赏吾一薄皮棺,吾来愿牛马以报之。”言毕,其于柏木棺内撒手尘寰,去矣。
成巩见左宜阳亡,忙寻至吕仙祠,求弘天子为左超度。弘天子夜至客栈,于棺前烧香念经。三时分,成巩忽见棺起,见有八鬼现出,各面目狰狞,八鬼系绳穿杠抬棺,棺出偏房,出客栈围墙而去。成巩惊骇,不敢直视,闻弘天子慰曰:“成掌柜休惧,唤伙计尾随,待棺落地,锹挖坑葬之则罢矣。”
成巩唤裴佗锹尾随,棺至城外郊野一僻处落地。成巩命裴佗挖坑,将柏木棺埋之。黑珍珠惜曰:“此柏木棺价值不菲,为其所用,惜也。”成巩叹曰:“其生前以此棺为匿处,藏身至死,则让此棺随其去矣,无所惜也。”
三月后。黑珍珠性格暴躁,常与旅客发生口角,旅客甚厌其言行。一日,成巩当众训斥黑珍珠,叱其若如此,则欲辞其出。不意黑珍珠变脸,竟曰:“欲让吾走可以,必付一两纹银补吾损也。”成巩焉能允之?黑珍珠咻咻然曰:“既汝无情,亦莫怪吾无义也!”言毕,其竟扬长而去矣。
次日,县衙刘县令带一队捕快将客栈包围,将成巩抓捕。告其将御史左广斗之子左宜阳缢死,并消尸灭迹。
原黑珍珠离去后,赌气至县衙,举报成巩留乱党左宜阳。孰刘县令闻之,喜出望外,谓黑珍珠曰:“左宜阳现于何处?御史大人正派人四处寻之。”刘县令因何出此言?
原三月内,朝廷局势巨变。天启皇帝驾崩,崇祯位,众忠臣上书弹劾魏忠贤,崇祯将魏流,魏自罪孽重,于流途中自缢身亡。魏死后,左广斗释出牢,官原职,其刻派人寻子之下落,故刘县令急于见之。
形势瞬息万变,黑珍珠未料之,然其又出置成巩于死地之策,其谓县令曰:“成巩虽留左宜阳,然因惧魏忠贤之势,后用绳将左宜阳缢死,吾亲眼目睹之。”黑珍珠暗:左宜阳已葬,入土三月,皮肉皆烂,查无痕迹。现谎称成巩将其缢死,若开棺验尸,成巩口莫辩,定将其罪矣。
成巩于县衙大堂否之,称未杀人,连呼冤枉。刘县令难分伪。正于这时,一衙役禀报,言衙外有一道士求见。道士上堂,成巩首视之,惊喜,原弘天子也。刘县令原与弘天子故,弘天子施礼曰:“刘大人,此易也,开棺验尸,则一目了然矣。”
刘县令让仵作开棺验尸,棺木开,见左宜阳神色详,如酣睡一般,脖颈处毫无伤痕。众人不禁感叹,此柏木棺能遗体不腐,乃难得之宝也!
刘县令遂反查黑珍珠诬告之罪,竟查出其乃一杀人狱之江洋大盗也,因通缉风声紧,其自毁面,躲匿于成巩之客栈内。此次恩将仇报,捕入狱实属罪有应得也。。
左宜阳虽已死,然左广斗终悉子噩耗矣。其将此事上报崇祯皇帝。崇祯宣旨嘉奖成巩,赐其品官职,河和县令。
成巩终夙愿成功,走马上去矣。弘天子闻其官,前来贺喜,谓其曰:“彼日,贫道见大柏树之,顿大柏树有灵性,因树身生有八面鬼脸,故让棺,俗称八鬼抬官,暗喻乘八抬大轿也。大人年之后若用此棺,可荫庇成家代为官。不意左宜阳用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左宜阳借棺还官,善有善报,故得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