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巧辞鹦哥

  许是换了地方,黛玉睡得极不安稳,又听见有吵闹声,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有“宝玉”二字,心下虽还迷糊,却也能悟出一二来。浪客^中文-.lk心中越发的厌烦,只是毕竟是客,也不可太过了,转头见月莹似乎也醒了,便用手碰了碰她,果然月莹睁开了眼睛,两人均是有些无奈,遂掀被起身。

  脑子渐清明,也能听清外间宝玉与人说话的声音,有贾母,还有几个声音大概是宝玉的丫头,大概意思不过就是宝玉还未穿好衣裳便要进来,几人正劝慰着。

  两人刚坐起来,便有一个身穿浅绿薄袄杏黄坎肩的丫头急急地走过来,按了两人重新躺下,又轻声说道:“两位姑娘快躺下,小心冻着了。”

  许是说话声惊动了贾母,只听贾母问道:“玻璃,可是玉儿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子?”

  这名叫玻璃的忙回话:“奴婢正劝着呢。”

  说着话,贾母已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贾宝玉。月莹正拿着衣裳要穿,蓦然看见个男子走进来,又是羞又是恼,忙忙地复又躺下,脸冲里。黛玉倒没什么,只是眉头略皱,又怕贾母单怪月莹,便也躺下了,口里说道:“老祖宗什么时候起的,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那贾宝玉进来,见黛玉初醒,脸上还留着残红,不觉有了亲近之意,忙忙地走到床边坐下,便要去拉黛玉的手,黛玉忙躲开了,脸上的笑容也敛去,正色道:“我和姐姐还未起,表哥先请出去,等我和姐姐洗漱好了,再一起说话。”

  贾母平素最疼宝玉,兼之他聪明伶俐,盍府没有一个不疼他的,或有不真心的,看在贾母的份上,又有谁敢在人前带出来?黛玉月莹二人容貌出众,更兼行动间的那一股袅娜之态,不比旁人,宝玉心中越发的觉得二人可亲,对二人的冷淡并不在意,反觉着必定是自个儿哪里冒犯了。

  贾母心中不悦,但见林家黛玉所说又极为有理,而且也是那个没爹没娘的月莹先躲了,黛玉才有这番话。心中不免觉得黛玉懂事,越发的衬得这月莹不懂为客之道,心中对黛玉的喜爱又添了几分,把对月莹的几分欢喜丢在了一边。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孙子外孙女好啊,遂道:“宝玉先出去,你身上衣裳也单薄了些,外面黑压压的,好似要下雪。下午便不要去学里了,叫袭人吩咐跟着你的小子去学里说一声,就说我说了,今儿有客来,便休半日学。”见宝玉出去,贾母又搂着黛玉说,“我的儿,你们还小,哪里需要在意这些个,没得生分了。”

  黛玉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也感到月莹身子僵了一下,碍着贾母,实不好安慰她。点头应了,心中却很是恼火,不说你孙子失礼,反说人家姑娘家不知礼数。在这一刻,不知为何,黛玉心里很自然地偏向了月莹,真只是因为曾经有过和她一样的遭遇么?

  宝玉先是失望,听到后头,几乎没跳起来欢呼。

  穿戴好,黛玉便提出过去拜访贾赦贾政二人,贾母并未同意,只说天不好,黛玉本也不是那么想过去,不过为免授人以柄才提出的,当下也不坚持。

  三春姐妹,史湘云,薛宝钗也过来了,看见黛玉二人出来,均笑道:“可算是出来了,有人可是急坏了。”说着,却是都看向宝玉。宝玉尴尬不已,脸涨得通红。

  见黛玉坐下,也不管别的姊妹取笑,忙起身过去挨着坐了,笑道:“我见着妹妹,便觉着面善,好似见过一般。”

  探春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二哥哥去过扬州。”

  贾母笑骂道:“可又是胡说,你何曾见过?”

  史湘云也笑着说:“两位林姐姐这般人品,想来爱哥哥定是在梦里见过。”宝钗先就悟出其中意思,嘴角不由噙了丝笑容。

  宝玉虽聪慧,却天生纯善,竟是没听出其中深意来,略有些疑惑,问道:“许是真在梦里见过,倒也不必计较那么多,我心里就当是旧相识,今日只当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听言,史湘云第一个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母看着两人,只觉欣慰,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这时,门帘响动,一个红衣丫头进来,说是跟着黛玉和月莹的丫头过来了。接着含俏四人走进来,均是给贾母磕了头,又给姊妹几个磕头,到宝玉时,宝玉忙忙地拦下了,四人也不敢托大,依旧行了大礼。

  贾母见几个丫头均不俗,暗自点头,问了名字,又问:“你们谁是跟着大姑娘的,谁是跟着二姑娘的?”贾母并不知道在林家,闲人是如何称呼二人的,便按着自己的心中猜测说了。

  好在四人也极聪慧,转眼便明白了,也不说破,雪雁含俏忙说:“奴婢是跟着二姑娘的。”

  玫儿瑰儿也回道:“奴婢是服侍大姑娘的。”

  贾母不由地皱了下眉头,这含俏倒是个拔尖的,也不算辱没了黛玉,只是这雪雁到底小了些,只怕黛玉用着不省心。这玫儿瑰儿两个比之这含俏虽说是差了一些,但两个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机灵活泼,相得益彰。如此一比较,倒是伺候黛玉的两个差了一层。不由地暗中责怪林海,怎么对这收养的孤女还好些,若是为着名声,到底苦了黛玉,越发的坚定了留黛玉在身边的主意。

  黛玉见贾母看着雪雁眉头略皱了一下,心中猜测贾母定是觉着雪雁太小,说不得就要给个丫头自己,忙抢在贾母之前说道:“老祖宗不必忧心,雪雁虽小,却是与我一同长大,情分非常,又最知我心意,比含俏姐姐还顶用些,我是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她。含俏姐姐年岁不大,原是妈妈身边的老人,对我也很尽心。”

  听言,贾母道:“到底还是少了些。”

  黛玉立马苦着脸,道:“老祖宗还是多疼我些吧,千万别和爹爹说起,不然,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把那几个丫头骗去家里了。”

  含俏见众人一脸疑惑,看着黛玉嗔怪道:“姑娘也不怕人笑话,”又扭头对众人说:“老祖宗原是不知道的,我们姑娘从小儿便不喜身边人多,太太到底是不放心,姑娘小时,便选了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在身边,这几年,姑娘年岁渐长,那四个也大了,早早地又选了四个和姑娘年岁一般的补上了,就是底下的小丫头也选了一些上来。后来太太过世,老爷更是不放心,又把奴婢四人给了姑娘。”说到这里,却是捂着嘴笑起来,“可姑娘却避奴婢等人如蛇蝎,房里也只留雪雁一人伺候。临来时,那三个也来了,被姑娘又是威胁又是哄的,去了家里,还是奴婢小些,平常也不大说姑娘,这才允奴婢跟来了。”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直直地看着黛玉,探春问道:“可是有什么缘故?”

  含俏却是笑了,再不肯说。

  黛玉不禁红了脸,正好也想避开贾宝玉,忙跑到贾母身边,腻进她怀里,娇声道:“老祖宗,可不许再问。”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贾母只当黛玉定是小时候遇到什么羞人的事,这才有了这个习惯,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单独问黛玉,当下只笑着说:“不问,不问,都不许问了。”

  众人遂止了话头。

  宝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和黛玉好似真是老相识,一刻也不肯远了,忙又粘了上去,因问:“中午还没来得及问,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黛玉便说了名,心想接着便要问表字了,果然宝玉便问了。原本早料着了,想时一心只愿得个法子好生教训一顿这个脂粉男孩,此刻却见宝玉眼神清澈,对人极真,一时倒是有些不忍心。正想着,门帘又响,一个丫头进来回话,却是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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