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黛玉戏婢

  按说,一般,作为庄头,因是外面请的人,不可能像家里的的小厮,是不可能见着黛玉这种千金小姐的,只是这张润田比较特殊。w-w-w.Lk原本是林家祖宅里的人,年轻时,因脑子灵活,很会处事,很得主子的脸,难免遭人嫉恨,只是年纪轻,脾气不好,性子又大大咧咧的,被人捏了个错,便被罚到庄子上去了。

  这事要是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只怕会为着脸面,从此以后便夹起尾巴做人,难有什么成就,偏张润田不以为耻,反乐得自在。他为人豪爽,很快便和庄子上的人混了个烂熟,也无人瞧他不起,渐渐的遇到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都爱找他问主意。

  也是合该他和林海有主仆缘,那一年林海去神京赶考,一朝点为探花,年轻气盛,春风得意,又闻知家里给自己定了亲,却是京城贾家的姑娘,听说才貌性情都是极好的,可以说这人生几样大事,俱是全了。一时高兴,临近苏州时,见岸边繁花似锦,不由想起了孟郊的《登科后》,尤其是那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不就是此般情形,便弃舟骑马,不料临进城时马儿受惊,险险几次被甩了出去,也是林海从小习骑射,才堪堪伏在马背上,只是终究是书生,却再无法子令马停下,一张脸吓得煞白。恰巧张润田有事路过,见有惊马,他人勇猛,力气又大,飞奔几步抱住马脖子便滑上了马背,抢过缰绳死死拽住,愣是把这马挟制住了。

  也算得上是救了林海一命,事后二人通报姓名,方知是自家人。一来为着这救命之恩,二来林海也着实喜欢他那性子,在回林府的路上,两人竟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林海便想着除了他及其家人的奴籍,未曾料到,张润田的父母却是不允,只不知缘由。林海再三坚持,张润田的奴籍到底是除了,却拒了林海来府里一同做伴的提议,依旧留在了庄子上。不过从此却成了林海的心腹,开始接管庄子,直到现在,已是管理着林家所有的田庄。

  黛玉从三岁知道家里有农庄后,便央着林海去了几趟,自然见过张润田,依林海要求,以伯呼之。

  林府不大,人口也单薄,前院发生的事,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报给了内院的黛玉。

  因天气好,贾琏业已走了,黛玉心中的石头放下,轻快了好些,便命菡萏去内书房请映雪拿了书来。暖阁里罗汉床上已换上了兔毛褥子,黛玉又命人拿了两个大枕头和一床薄被子过来,黛玉自躺着看书。雪雁又搬了小高几过来,置在黛玉伸手可及的地方,取了黛玉爱吃的几样点心并果脯,倒了杯**,又把被子放进一个特制的薄棉套里,也是黛玉的提议做的,能略微保温。做完这些,雪雁也取了一本书,坐在罗汉床下边的小杌子上,见黛玉正入神,想来一时也没什么吩咐,便翻开书看起来。

  得到信息,黛玉一把把书丢在了一旁,立起身子,瞪着那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一叠声地问:“白色的松鼠?可是真的?在哪里?”说着,一双眼睛在映雪身上来回巡视着。

  一时想起竟是只问松鼠,倒是把张润田给忘了,便又问:“这次还是张伯过来的?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子可还硬朗。”

  映雪很有些哭笑不得,忙走到黛玉身边,按着她躺下,嗔怪道:“看起得急了头疼,若是知道你这样,奴婢便不急着告诉你了。张伯担心老爷和姑娘的身子,仍是亲自过来了,身子还好,只是赶路累着了,林管家已安排屋子歇息了,晚饭老爷自会来请姑娘过去见面。那松鼠林管家已吩咐人侍弄着,过几日便送来。”

  “那怎么能行?那些小子毛手毛脚的,哪里弄得好?好姐姐,你赶紧去拿来,交给橙儿,洗干净了捋顺了再放我屋里,可好?”黛玉只想立马见着那可爱的小东西,哪里等得,伸手摇着映雪的手,嘟着嘴撒娇。

  见黛玉乖巧地躺下了,映雪又把薄被抿好,雪雁倒了茶来,映雪忙接了,也觉着真有些渴了,忙喝了一口,这才说话:“我的好姑娘,今儿再不能的,听刘孜说,张庄头说了,那小东西竟是比常见的那些畜生野性大些,不惯见生人,还会伤人,他小儿子抓的时候差点就伤到了。老爷便说了,等略熟悉些了,再送到姑娘这来,仍是不让近姑娘的身,先给橙儿侍弄,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性子温顺了,再才能进姑娘房里。”

  黛玉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是个松鼠罢了,怎么听着像是洪水猛兽一般,知道也是关心自己,不好再坚持,便丢开了。反正迟早也能见着,自个儿又不是真是六七岁的孩子,开始新鲜,倒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见黛玉放下了松鼠的事,映雪只怕黛玉心里不舒坦,忙忙便说张润田送了些什么来,一样样的说,又说送了些旁的什么玩物过来,期望黛玉能一时忘了松鼠的事。

  这些东西,黛玉每年都会听她们说上一次,倒没什么稀罕的。只是听到“猪”这个字时,忽地想起香肠来。这些年做的,也不是说味道不好,只是总归不是甜的,就是咸的,再就是在香料上的添减,还真有些腻了。一时想起前世小时候,和妈妈两个灌香肠,那时在农村,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并无什么调料,如今想起,却是更接近原味,反还香甜些。想着口中生津,不由地吞咽了几下,又想着如今是个千金小姐,这般也实在不雅,忙借着说话掩饰了,“映雪,再做香肠时,单取五十斤肉,精多肥少,只放盐,糖,酒,糖稍少些,再取五十斤,也是精肉多,少些肥肉,除了以上的那三样调料外,再放些辣椒粉,不必太多,微微有些辣味即可,”说罢,还是有些不放心,“糖千万不要放多了。”

  映雪一一应了,听到后面,不由地笑了起来,道:“知道姑娘不爱吃甜的,厨房里的人哪个不知道,还要姑娘特地交待?”又问:“姑娘,只放这几样,会不会不好吃?”

  听映雪问起,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林家世代居住南方,多喜食甜食。黛玉前世不属南方人,亦不属北方人,加上小时候长过牙虫,深恨甜食。这习惯也带了过来,林海为了迁就黛玉,便也一直跟着黛玉吃饭,一些习惯倒是生生改了过来。黛玉忙笑着说:“只是这些年,不管是我们家里自做的,还是别人家送来的,这些香肠多放香料,反掩盖了猪肉本味,这几样调料虽简单,却只是必须,盐调味,糖和酒提香,且酒还能去除肉的腥味,能尽量保持住肉的原滋原味。”说到这,黛玉冲映雪眨了眨眼,极其可爱,“加辣椒粉不过是我想吃辣的,只我又不是蜀地人,吃不了太辣,偶尔一两次尝尝鲜也就罢了。”

  映雪连连点头,只说:“姑娘放心,晚些奴婢便和刘康家的说一声,保准不会出岔子。”

  及至映雪离开明月居,回内书房的路上,细细想了想,一时懊恼不已。黛玉所说的这两种方子,不就是最初的做法么?林海注重养生之道,凡吃食俱是追求原滋原味,又不乏精致好吃。府里偶尔也加些香料,还是黛玉说调料太少,提议多加香料的,以后便一年一换,添减不计,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不知倒腾出多少味儿来了。如今说香料太多的也是她,自个儿方才还一个劲的点头,难怪觉着黛玉方才的笑有些不大对劲,原来是应在这里,倒是多信黛玉成习惯了。有不好回去真个和黛玉争论,只的得无奈笑笑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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