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没有你们最重要
刘招孙来沈阳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和辽镇兵戎相见,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即便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兵士真偷了粮食,打伤了百姓,按律当杀,也轮不到这伙暴民杀!
真正让刘招孙愤怒的还是眼前这位监军大人。
两面三刀,两处下注,做的好生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康应乾不知刘招孙已看破自己,还在旁边劝说道:
“辽人汹汹,白杆兵挡不了多久的,本官念在和你义父是故交,才给你指点这些,别再犹豫,给贺世贤认个错,赔些钱,别待在辽东了,西南不平,南兵就该留在南方,”
“贺总兵就在对面,贤侄若是抹不开脸面,本官就去替你当说客,也不伤和气,”
这时,康应乾的家丁从远处跑过来,低声细语说了句什么,康应乾脸上表情转换。
刘招孙冷冷望向此人,心中怒火焚烧。
“贤侄,家丁刚才禀告,北边来了支辽镇兵马,好几千人,当是贺总兵人马,”
康应乾正在得意,忽然听刘招孙道:
“康大人,这些天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沈阳吗?有刘某这个投名状,辽镇肯定记你大功,朝中还会有人替你说话,你谋求外放的心愿,也能实现了,我说的对吗?
康应乾冷冷一笑,把头扭到一边,不屑道:
“守备大人,记得在浑江时,你把火炮投入江中,几万贯铜钱被你沉入江底,只是为了多运几个死人,杨镐发给你的粮食,你都分给了这群难民,辽镇和你和解,你又不拒绝人家,刘招孙!钱也不要,命也不要,老夫倒想问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招孙沉默片刻,这时那边已经快打起来。
“康大人,你眼里只有银子,我问你,你觉得是你们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康应乾像看怪物似的瞟了眼这个古怪守备,小心翼翼道:
“我们?刘招孙,你是想和我大明士林为敌?”
刘招孙不置可否的笑笑,将拔出的顺刀重新插回刀鞘。
“没有你们,对大明很重要。”
两个家丁连忙上前护卫着他们的监军老爷,一边盯着刘招孙,一边往后退去。
刘招孙哼了一声,便自己家丁使了个眼色,一个家丁跟了上去,他自己转身朝对面辽民走去。
几个心腹家丁跟在后面,用举起藤牌护住刘招孙,挡住那些飞来的石头,一些狂热的难民挤到大人身边,捡起石头朝对面暴民还击。
刘招孙不顾头上飞过的石子,很快来到白杆兵结成的大阵前。
白杆兵对面,一个身材矮壮,孔武有力的辽民,在几个同伴的簇拥下,骂骂咧咧推开白杆兵挡在前面的长枪。
“瘪犊子的玩意儿,一群欠抽的货,总兵家丁也没这么霸道,”
他走到刘招孙身前,指着守备大人鼻子骂道:
“你们这些南蛮子,不光抢粮食,还天天到咱们辽人地盘上砍柴,杀野猪抓狍子,现在还要打伤咱们的人,真是欺人太甚!没王法是吧!”
刘招孙挥手示意家丁和信徒让开,他努力忽视周围嘈杂的人声,开口解释道:
“砍柴烧火,都是给了村民钱财的,至于打猎,这白山黑水野物众多,哪里不够你们打的?”
那辽民不听则已,听了忽然怒道:
“你还敢顶嘴!你这南蛮子滚回去,老子宁可让宽甸来鞑子打猎,也不给你打!”
一位簇拥在守备大人旁边的信徒怒道:
“挨千刀的,敢这样和大人说话,鞑子没把你抓去当包衣,是你的造化!大人真该念个咒,把你全家咒死!”
“念咒!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帮着咱辽人,还给南蛮子当狗腿子,把个装神弄鬼的蛮子当神供着,狗屁!你们连包衣都不如!”
这边那信徒脸色顿变,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猛地向对面辽人刺去。
刘招孙见状,左手一把抓住匕首,右手抓住那人反关节,呵斥家丁将那人带了下去。
对面那辽民以为刘招孙怕自己,越发猖狂,竟然挥拳打在刘招孙胸前,一边打一边骂道:
“老子今日就打你了,你有待怎的!敢动一下,老······”
他话没说出口,忽然脖子被人擒住,像小鸡儿似得被人高高举起,双脚在地上乱蹬。
他满眼惊恐的望向眼前站着的武将,满布老茧的手掌狠命抽打刘招孙手臂,却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刘招孙望着那人手指上的厚茧,冷冷道:“原来是个弓手!不好好守城,来这里闹事!”
“军阵之中,冲撞辱骂上官,按照大明律,当斩!”
“你!你!还有你!”
刘招孙右手像拎小鸡似的拎着那个矮壮暴民,左手指向前面几个跃跃欲试的辽镇兵士,大声怒骂道。
被他指中的辽镇士兵被同伴悬在半空挣扎的惨状惊吓,要知道,被抓住的此人可是总兵大人麾下最凶悍的家丁头目,现在却像羊羔一样任人摆布,各人小腿开始打颤,刚才威风凛凛的气势竟然不在,纷纷想着要跑路。
“你们几个,刚才投石伤人,阴谋刺杀上官,全部当斩!”
那几人听到这话,连忙转身往后逃去。
在他们带动下,刚才还士气如虹的辽民像是忽然觉醒过来,纷纷往后退去。
只有那个生员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大声道:
“如何?你们今日还想屠戮辽民,还想谋反不成!实话给你们说,贺总兵就在路上,还有其他·····”
生员话没说完,忽然心口遭受重重一击,身子飞出十多步远,砸在一群慌乱的暴民身上。
裴大虎收起狼牙棒,冷冷望着那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生员老爷。
刘招孙指间用力,将那弓手咽喉捏碎,扔了出去,大声道:
“本官不管你什么贺总兵王总兵,只要辱骂上官,阵前蛊惑人心,皆当斩!”
“东路军,结阵,杀敌!”
“虎!”
愤怒早已临近极限的南兵大喝一声,迅速结阵,长枪在前,朝前面暴民齐齐杀去。
堵在前面的白杆兵连忙闪开条口子,几位土司兵把总也是热血上涌,巴巴的望向统帅秦建勋。
秦建勋咬了咬牙,望着南兵冲击的方向,无可奈何道:
“结阵,跟着冲!”
刚才还气势如狼的虎皮驿军民,此刻立即全线崩溃,几位藏匿在人群中的把总赶紧招呼低下兵士彻底,他们可能是以前和鞑子打仗逃跑习惯了,轻车熟路,逃跑起来速度特别快,转眼便消失在沈阳南边的荒野上。
只有后面一些跑不动的辽民被南兵追上,刘招孙大声呼喊,凡是手指有老茧的,都可以杀死。
已经杀红眼的南兵,也不去看躺在地上的是什么人,只是长枪乱刺,一路向北边追去······
次日清晨,刘招孙召集麾下所有把总、旗总级别的军官,到南门校场议事。
三十多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守备大人面前,刘招孙环顾一圈四周,远处他的新军还在进行魔鬼训练。
“诸位都是追随本官的老人,从浑江到沈阳,为东路军立下战功,经略大人已经告知本官,朝廷封赏就要下来了,皇帝将赏赐本官八千两银子,诸位皆有赏赐!眼下奴贼不远,辽镇难制,诸位当齐心协力,助本官训练新军,以后击退建奴,诸位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昨日杀了几十个辽镇溃兵,监军大人下落不明,限期找到康大人,否则别怪本官无情!”
刘招孙说到这里,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底下一名把总身上,低声对裴大虎耳语几句,裴大虎脸色阴沉,立即下去召集几名家丁。
“把赵天星押上来!”
两名镇抚兵押着一个叫赵天星的把总,几步登上将台。
刘招孙双目圆睁,忽然怒道:
“赵甜星!康大人平日皆由你守卫,前几日他去贺世贤那里,密谋驱赶南兵,你可曾参与?!”
“赵天星,你也是追随义父多年的老人,上次在浑江,立下赫赫战功,怎能干出这等龌龊之事?说,贺世贤给了你多少银子!”
“我南兵在辽东处境本就艰难,尔等不为本官着想,不为众客兵着想,丧心病狂如此,良心尚在否?”
赵天星神色狰狞,沉默许久,怒道:
“哈哈哈!刘招孙!你要杀朝杀,何必假仁假义!老子在刘綎手下十几年,刀山火海,到头还是个把总!你不过是他最小的义子,这才几日,便从把总升做参将,你为自己前程,和辽镇作对,搭上咱们南兵兄弟性命!你才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康应乾说了,事成之后,给我个游击将军做······”
刘招孙将手一挥。
“斩了!首级各营示众!尸首不得收敛掩埋!”
众人见守备大人要下杀手,也不敢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