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见侄甥了然诉前因
自从那日见了秋无言后,心中便一直难以平静,是以终日郁郁不乐。其实那日黛玉自诊知胤禛是中了龙舌猓之毒时起,黛玉便猜知胤禛这毒只怕就是秋无言下的。只是知道归知道,黛玉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猜测错了,是以才有了那日去寻秋无言问毒之事,为的不是别的,乃是希望从秋无言的口中证实自己猜测错了。而秋无言婉转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面对那沉痛的事实。
“唉!”想到此,黛玉又不觉叹了口气。雪雁在旁见了,不禁皱紧了双眉,嘴里道:“姑娘自从那日出门回了来,便终日唉声叹气的!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让姑娘出去,没得让自己心情不好。又不是那老头老太,或者那市井之人,每日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愁眉不展!”
“雪雁,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黛玉自然知道雪雁是不想让自己不高兴,所以才这样说,因此并不怪她。只是,她还是难以排解心中的愁绪。若换作是别人别的事,她才懒得去管呢,只是一边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师兄,一边是胤禛啊!想到胤禛,黛玉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这几日来,胤禛总是有意无意来找自己,或是品诗论茶,或是赏花对弈,让她对这个冷冰冰的皇子贝勒有了新的了解。
“姑娘,你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红?”雪雁端过一杯茶,忽而发现自家的姑娘脸上有些一丝红晕。“哪有?是你自己看错了!”黛玉回过神来,瞪了雪雁一眼。“明明就……”不等雪雁把话说完,便听黛玉笑骂道:“死蹄子,还不快把茶端来与我喝呢!净在那里胡吣!”雪雁听了,只笑笑着把茶端给黛玉,待离开时,嘴里面还在轻轻地嘀咕:“明明就有么?还不承认……”
待雪雁离开后,黛玉便略略休息了一会儿,见天色还不算晚,便唤雪雁,问道:“爹爹现在何处?”雪雁道:“在书房呢。才听小丫头们说,老爷刚和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说完公事。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才刚出书房没多久,不过老爷倒是还没有出来。”黛玉听了,便道:“给我打些水来净面。”
雪雁听了,依言打了水来给黛玉净面,又给黛玉拆了发髻,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黛玉便站起身,自离了聆风苑,便往书房而去。雪雁吩咐了两个小丫头洒扫之后,便也跟着黛玉去了。
黛玉来到书房前,见了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便问道:“爹爹可还在里面?”其中一个小厮便答道:“在里面呢。”黛玉因又问:“四哥和十三哥可也还在里面?”那小厮道:“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才离开没多久,老爷此时正在里面一个人看书。”黛玉听了,便吩咐雪雁去厨房,命人做些点心来。雪雁依言去了。
黛玉走进书房,见父亲正拿着一卷书在看,便走过去,叫道:“爹爹。”林如海见是黛玉,便放下书,笑道:“玉儿怎么来了?”黛玉笑道:“玉儿闲极无事,便来瞧瞧爹爹。最近见爹爹常跟四哥和十三哥在书房论事,可是朝廷有什么大事难以解决的?”
林如海听了,笑道:“哪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皇上伯伯是见不得我空闲下来,这不,就派了你四哥带着你十三哥往扬州来了?说是要我教导你四哥帝王之道,实则还不是想让我帮忖着你四哥嘛!”黛玉听了,不觉一惊,问道:“爹爹可是拒绝了?”黛玉深知父亲极厌官场,就连如今做这个巡盐御史亦是出于无奈,因此心下生怕父亲因不喜卷入争储风波而拒绝帮助胤禛。
“为父答应了,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四哥和十三哥入这书房来?”林如海看了黛玉一眼,看来女儿大了,心思也重了许多啊。黛玉点了点头。只听林如海又问道:“玉儿,为父问你,你可愿意嫁入帝王家啊?”
黛玉忽闻父亲此言,心中不觉惊讶不已,思忖了一会儿,方问道:“爹爹是指?”林如海道:“爹爹也不瞒你了,其实你皇伯伯一早便有替你四哥求娶于你之意,只待为父答应,便在今年选秀之时,直接将你指给你四哥为福晋之意。”黛玉听了,好半日方道:“爹爹,四哥他,他不是早已经有了福晋了吗?还有两个侧福晋,两个格格。听娘说他的嫡福晋那拉氏还为他生有一个儿子名唤弘晖的。如何还要来求娶玉儿?”
林如海听了,不禁叹道:“玉儿呀,你也知道,你皇伯伯其实是属意你四哥继承皇位的。可是,有太子和皇长子胤禔在前,这皇位只怕轮不到你四哥,毕竟你也知道如今皇长子党和**党争得厉害,而他们的背后,一个是明相,一个是索相。而你四哥呢,德妃跟你四哥并不亲,如果皇长子党和**党有一日都倒了,那么德妃背后的乌雅氏家族会支持谁为太子,承继皇位,这个人,只怕是十四阿哥多一点。因而你皇伯伯要把你四哥扶上皇位,就必须为你四哥寻一个说话有份量,且靠得住的岳家。”
黛玉听了,思忖了一番,便对林如海道:“爹爹,玉儿并不怕皇权倾轧,亦不怕后宫争斗。只是,玉儿想要像爹爹和娘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在争宠中过日子。”言毕,黛玉便离了书房,自往贾敏处去了。
林如海见黛玉走后,便拿起桌上的一封书信,叹了口气,道:“玉儿,只怕你命中注定要嫁入帝王之家啊。”
这时,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从书房内室走了出来,这老和尚不是别人,乃是林如海的二叔,顺治年间名震江南的才子——人称“玉箫公子”林澜清,后不知为何出家为僧,法号“了然”的就是。那了然大师看了如海一眼,道:“如海,我看玉儿对四贝勒只怕是有情的,才刚我见她说那话的时候,眼睛中隐隐流露出来的神情,仿似有泪水落下来。”“二叔,我何尝不知道啊。这几日我看着禛儿与玉儿相处,他们两人的情意我一眼就明了了。只是玉儿性子极似我,只怕将来就算她嫁给了禛儿也不会开心的!”林如海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了然大师微微一叹,道:“想我了然一生为情所困,虽是身入空门,但心却难静,宛妹的身影到现在都盘旋在我的心中,因而我常盼着别人万不要像我这样。但是看着四贝勒和玉儿,我却不由得觉得这与当年的我与宛妹何其相似。”原来这了然大师年轻时,自恃气度出众,立志要寻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为妻,后来在金陵无意中遇见了当时人称“秦淮八艳”之一的名伎董小宛,董小宛虽是风尘女子,然其才貌双绝,且出污泥而不染,宛如一株清荷,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当时林澜清一见董小宛,便立时爱上了她,他并不在意董小宛的身份低贱,执意要娶其为妻。奈何当时林澜清身为林氏族长的父亲为人古板,死活不肯同意,言其最多只能做一个如夫人。林澜清深知董小宛的傲骨,自己亦不忍委屈了董小宛,便毅然离家而去。董小宛感念林澜清一片深情,便对林澜清道是只要有他的情意在,哪怕是无名无份,她也心甘情愿。
林澜清听了感动不已,便在苏州置了一处外宅,日日与董小宛在一处,不久董小宛便有了身孕,林澜清高兴不已。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董小宛难产而死,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林澜清因怀念董小宛,便为女儿亦取名为宛儿。又因怕父亲容不下这个孩子,便将其托付给当时为顺治帝跟前的一名侍卫沈儒为养女。
想到此处,了然大师又对林如海道:“如海,其实我此次来,不仅是为了玉儿之事。还有一事,我想要请你帮忙。”林如海听了,便笑道:“二叔有话只管吩咐就是。”了然大师道:“想来你也知道,我有一女宛儿,自出生便托由沈儒教养,后来她被给了纳兰家的容若那小子做了侍妾。不过我倒是知道容若极是爱她,这倒也罢了。只事后来容若被当今下旨赐死,实则是让他假死出家之后,宛儿便也就失去了消息。虽说得到消息说是她也已经死了,但是我总感觉她还活着,而且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现下也不知流落何方。”
林如海听了,想了想道:“二叔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宛妹妹的女儿可是有什么特征?”了然大师道:“我只知其脖颈后面有一红色心形胎记,其它的便不知道了。”接着,又听了然大师道:“如海,其实这件事我让你帮我查,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宛儿的失踪似乎跟惠妃和明相有关系。”
“哦?可是宛妹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除了的少数的几个人,根本就没人知道她跟林家的关系,又怎么会碍了惠妃和明相的眼呢?”林如海有些不解,沈宛是自己堂妹的事,就连敏儿都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宛儿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且与钮祜禄皇后之死不无关系。”了然大师很是肯定地道。
“你是说孝昭仁皇后?可是她不自缢而亡吗?难道说当年之事……”林如海听了,猛地站起,嘴里不停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当时的惠妃只是一个嫔而已,明珠在朝中亦尚无什么势力,怎么可能?”“如海,你这是怎么了?”了然大师忽然看见林如海一脸震惊的表情,不觉问道。
“如果照二叔您这样说,只怕佟佳皇后之死,跟惠妃也难逃干系。而且我知道那时的惠妃与宜妃交好,只怕佟佳皇后之死……”林如海有些愣愣的,如果事实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那么三哥知道了,会不会悔恨不已?
“如海,如海……”了然大师连连叫了林如海好几声,林如海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忙道:“二叔,对不起,侄儿失态了。”了然大师见如海并不说缘由,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便也不再问,只道:“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就不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林如海听了,便道:“二叔不在府上住下?”了然大师摇了摇头,道:“我已是世外之人,这次我来,只是不忍玉儿受苦,因而才来说一声,至于其它的,我也就不想再管了。”林如海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让人送送二叔。”了然大师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言罢,便自行飘然而去。
待了然大师离开后,林如海唤道:“文茂可在?”言毕,便听门外一人答应一声,不一会儿便走进来一个俊朗的男子,只听那男子道:“老爷有何吩咐?”林如海道:“文茂,你速去让鹰阁之人查一下,当年沈宛失踪之时,惠妃和明相的举动,另外,沈宛的女儿晴玉下落何方?那纳兰晴玉脖颈后有一红色心形胎记,记住,只可暗查,不可惊动任何人。查到了,便立时向我汇报。”
“是!”林文茂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林如海这时不禁在心中暗暗地想道:“希望不要有太多腥风血雨才好啊。”可是,林如海并没有料到的是,其实这腥风血雨早就从孝昭仁皇后薨逝起便已经开始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