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茶楼趣谈
走入云雾，从山上来。</p>
进了云山坊后，先生找了处茶楼润了润口。</p>
许是崎岖的山路让先生也感到有些乏累，便坐下听了听小曲。</p>
云山坊的调子有些古旧，想来也跟此地难出难进有关。</p>
狐九趴在桌上，捂住了耳朵，它听不懂，甚至觉得这调子有些刺耳。</p>
茶楼里喝茶的人不多，许是正午时分都归家用膳去了。</p>
在那一旁的柱子旁站着一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的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破烂不堪，应是偷溜进来的。</p>
茶楼的伙计见了，也不赶她，还上去问道：“你又来听戏，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又得打你了。”</p>
小姑娘说道：“我爹才不会打我呢。”</p>
伙计嘿了一声，说道：“上次你才被打。”</p>
小姑娘扬了扬头，说道：“我可不怕。”</p>
伙计笑了笑，只当她是嘴硬，那次不是被她爹爹抓回去一顿打，偷溜出来听曲的时候，又是眼眶红的，还不承认。</p>
伙计瞧了她一眼，说道：“咱们这地方偏僻，调子就这么几个，你都听了半年了，听了个遍，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p>
“我就爱听，你管的着吗。”小姑娘扬了扬头说道。</p>
“诶，听他们说天顺府的曲子都是一绝，更是层出不穷。”</p>
伙计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怕是出不了这儿了，你要是出去了，就帮我听听，那绝对新鲜。”</p>
小姑娘回过头，看向他道：“我可爬不过这么高的山。”</p>
伙计笑道：“我瞧你就不是个老实的主，我没胆干的事你指定是敢，不然咱们就打个赌。”</p>
“不赌不赌。”小姑娘连连摇头。</p>
伙计叹息道：“没意思。”</p>
这云山坊总是这般无趣，虽说修出了山道，但马车依旧难以通行，更别说有商贩什么了。</p>
所以这些年来，云山坊中依旧还是那些人，只会慢慢消失，少有新面孔。</p>
就连时常来这茶楼的人，他都快记清楚了。</p>
陈九坐在桌前，抿了一口茶水。</p>
他一时觉得有趣，也不听曲了，就听着这小姑娘与伙计斗嘴。</p>
小姑娘转头看向了伙计，问道：“山外面都有什么？”</p>
“我哪知道。”伙计摆手道：“他们都说外面什么都好，人也多，茶楼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坐满了人，热闹的很。”</p>
“哦。”小姑娘努了努嘴说道：“那也没什么意思啊。”</p>
“我就知道这个。”伙计摊手道。</p>
“麻烦添些茶水。”</p>
忽有一道声音传来，伙计看了过去，连忙答应道：“老爷客气了，这就来。”</p>
“不跟你说了，我添茶去了。”</p>
伙计细声跟小姑娘道了一句，便提着茶壶往那桌前跑去。</p>
凑近时，便见那桌上趴着一只红狐，一旁还放着一根狗尾巴草，而那桌前则是一位身着儒衣的先生。</p>
低头一瞧，那先生鞋上无尘，一声儒衣上也无半点污渍。</p>
瞧着面生，伙计可从不知道坊里还有个这样的人。</p>
伙计添了茶水，一边问道：“老爷是从外面来的？”</p>
“如何得知？”陈九笑问道。</p>
伙计骇了一声，笑道：“老爷一身干净，也无风尘，小子打小就在这儿活着，坊里的人都瞧了个遍，可从没见过老爷这样的人。”</p>
陈九点头道：“不错，我确实不是云山人士，方才听你与那小姑娘闲聊，怎么？从这出去很难吗？”</p>
伙计说道：“也不是说难，老爷您猜小子我今年多大了？”</p>
“十六，不算太小。”陈九道。</p>
“老爷好眼力，不多不少，小子上月刚满十六。”</p>
伙计赞叹一声，接着说道：“在这活了十六个年头，极少听人说起外面的事，出去的人挺多，但却极少有人回来，回来的也都是被架回来的，所以外面是什么模样，我们知道的也不多。”</p>
陈九问道：“官家不是修了路吗，应该也不至于这般闭塞啊。”</p>
“山路难行……”伙计叹了一声，说道：“先生是从外面来的，应该也知道那条路是什么模样，只是能给人走，车马都过不来的。”</p>
“所以，许多人都是绕路走，更别说有商队来这儿了。”</p>
陈九倒是知道那条路狭窄，这伙计说的也一点没错。</p>
陈九说道：“可这也只是进来难，陈某问的可是出去。”</p>
“老爷，云山坊这地方都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了，从这出去，那得要多少盘缠啊。”</p>
伙计叹了一声，说道：“小子在这茶楼打杂，一年都存不到一两银子，家里还有长辈，又怎敢远行。”</p>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说道：“牵挂在此，也是情有可原。”</p>
“你是外面来的？”</p>
不知何时，那小姑娘站在了伙计的身后，正望着陈九。</p>
伙计回过头去，对那小姑娘说道：“你怎么来这了？去去去，去一边听曲去，莫要打扰了老爷。”</p>
陈九抬手说道：“让她留下吧。”</p>
“这……”伙计低头道：“扰了先生清净，着实不该。”</p>
“没事。”陈九也不在意。</p>
小姑娘没有理会伙计，开口问道：“我听说人说外面什么都好，你是外面来的，能跟我说说外面都有什么吗？”</p>
伙计本想拦她，却听老爷忽然说道。</p>
“好啊。”</p>
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与这小女孩说说。</p>
陈九看向那小姑娘，说道：“不过，你为什么想问这个？”</p>
小姑娘答道：“要是外面真的好，等我再大些，也想出去瞧瞧。”</p>
“原来如此，那便与你说说就是了。”</p>
陈九点头，开口说道：“北有黄沙漫天，镇北十万兵甲铸成墙，天顺上京，天子脚下，繁华苍生，夜夜宵升，南有三江五湖，江水涛涛，江宁有才子出口成诗，温婉美人抚琴湖中，佳人才子……”</p>
小姑娘静静的听着，眼眸中闪着微光，在她脑海之中，已然勾勒出了一副花画卷，尽是憧憬。</p>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p>
陈九说道：“街道可见落魄乞丐，无家可归，江湖侠士不得善终，官官勾结草菅人命，镇北兵甲死无归处……”</p>
小姑娘听完愣了一下。</p>
她抿了抿唇，却是问道：“外面的曲子好听吗？”</p>
陈九点头答道：“好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听的完。”</p>
小姑娘笑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打算。</p>
“还是想出去瞧瞧？”陈九问道。</p>
小姑娘说道：“为什么不去呢？”</p>
是啊，为什么不去呢。</p>
好与坏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p>
她只知道，外面的曲子好听，而且不像云山这般三两日就能听个干净，那就值得从这出去。</p>
这本就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东西。</p>
陈九笑了一声，说道：“果然啊，只有想的多的人，才会踌躇不定。”</p>
伙计站在一旁，点头答道：“老爷说得是。”</p>
他与小姑娘不同，他如今心有牵挂，迈不开这个步子。</p>
虽是如此，但也从未后悔。</p>
陈九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桌前的伙计与小姑娘。</p>
一张桌前，便摆着两幅人生。</p>
着实有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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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