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雷劫

  回到书坊的秦远恒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那位让老城隍都在意的陈先生,竟是妖物所化……

  老城隍难道没看出来吗?可秦远恒仔细回想一番,又觉得或许并不是,那时老城隍欲言又止,或许便是因为此事。

  这世上的事好没道理,尤其是这位陈先生。

  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话虽这般,但陈先生的话却没有说错,秦公回到书坊后便闭门琢磨了起来。

  为民也有为民的法子,而且更为粗暴,更为直接,更是从根本上解决朝廷的乱像。

  以他文相之名,广纳贤士,修筑学堂。

  让寒门子弟,步入朝堂之中,从而一步步地瓦解朝堂的迂腐现状,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但秦远恒却等得起。

  文圣是没了,但他秦远恒,依旧是大乾第一文相公。

  “陈先生大才,只是可惜……”秦公仰头看向了窗外月,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若是陈先生不是妖,那该多好,陈先生有大才,秦远恒也不会因此带有异样,可世人的眼光总是不同的……

  着实可叹。

  ……

  夜深人静。

  客栈的楼顶上,陈九坐在楼顶,在月光的衬映之下仰头灌了一口酒。

  虽说他们总是说陈九像人,但陈九入此世数年,亦是明白,他只是这个世上特殊的存在罢了,而且是妖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秦远恒也不算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范公如此,他秦远恒也差不了多少,这世上文士,若皆是如此,凡间也能平静许多。

  告诉他事实,也是为了却秦公别的想法。

  将酒壶放在一旁,陈九从怀中取出了那雕了一半的木头,伸手将头顶的玉簪取下,继续雕刻了起来。

  在那月光的映衬之下,手中的木头逐渐被磨去棱角。

  “呼。”

  吹去其上木屑,模样也显露出来。

  是一只木蝉。

  陈九举木蝉放在眼前看了看,还算满意。

  探出一指,轻敲发间玉簪。

  清风包裹着青蝉魂魄从玉簪中飘出,青蝉如今是亡魂,便藏在了剑中,有清风护着,也不至于魂飞魄散。

  青蝉的魂魄若隐若现,已然在消散的边缘。

  陈九看了一眼木蝉,口中说道:“以此木蝉为契,尚可。”

  以免得它的魂魄崩散,陈九便要作法,看向青蝉说道:“我也只是帮你一把,往后的路如何走,全看凭你自己了。”

  青蝉如今这般状态,也回答不了他。

  陈九深吸了一口气,引指尖一缕玄黄法力入木蝉之中,口含敕令,开口道:“木蝉为契,神魂为约,苍天为证……”

  “敕。”

  《妖谱》可纳神魂,这是从最开始陈九就知道的事情,青蝉有它自己的命数,陈九也只能另辟蹊径,相当于再给它造了一具肉身。

  而这具肉身,就相当于是活着的契约,丹青纸张可为契,木蝉亦可为契,青蝉有灵可入其中。

  话音一落,陈九却是忽然皱起了眉头,抬头看向了天上。

  忽然之间。

  乌云聚集而来,遮蔽了明月。

  在那浓郁的云层之中,似有一道雷霆正在酝酿,这是雷劫将至的预兆。

  “雷劫?”

  陈九不解为何会招来雷劫,虽说此法是钻了空子,但也是合乎道理的,降下雷劫就有些不对了,显然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今夜的天道,似乎……

  有些不同。

  不过这雷劫倒也不厉害,连那渡劫的雷劫千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

  如今却也不是想这些的事情,眼看着那青蝉的亡魂就要消散,陈九的引着它的魂魄送入了木蝉之中。

  “成。”陈九眼眸闪过一道金光。

  “轰隆!”

  震耳雷鸣响起,天上闪过一道雷光。

  雷劫批,并非是奔着木蝉而来,而是奔着陈九来的。

  陈九眉头一皱,这就更没有道理了。

  木簪在手,手腕一番,化作一柄青玉长剑,落入掌心之中,他仰头看向那雷劫,忽然心中一动,以敕令之法融入剑中。

  “斩!”

  字如法令,融入手中灵剑,朝那雷劫斩去。

  剑光如虹,似要颠覆一般,剑光宇雷光相遇的那一刻,竟是将那雷劫给挡了下来。

  又是一声‘斩’字落下。

  雷劫顿时崩散,荡然无存,消散在了头顶。

  余力七分,就将那雷劫给斩了去。

  雷云飞快散去,夜空中的明月也重新照入世间,就如惊鸿一场,来的快,去的也快。

  陈九面不改色,收起玉簪,低头看向了掌中木蝉。

  木蝉忽的颤动了起来,似有一道裂痕浮现。

  “咔……”

  木蝉裂开一道口子,裂痕之中冒出一道金光,如蝉蜕躯壳一般,一只金蝉从中钻出。

  这金光并非他物,而是青蝉此生的佛性所凝。

  当那金光散去,才看清了模样,蝉身上有木头的痕迹,但比起之前要平滑了许多。

  《妖谱-金蝉》便是此物,并非丹青墨画,乃是活物,是青蝉新的躯壳。

  金蝉在陈九的掌心中挪动了一下,试着煽动羽翼,飞了起来。

  它停在陈九的眼前,发出一声蝉鸣。

  陈九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旁的酒灌了一口,摆手道:“该去哪去哪吧。”

  他也不希望身旁有只蝉成天在叫,有狐九一个烦他就足够了。

  “还不走?”陈九出声道。

  “嗡。”

  金蝉回过神来,它煽动羽翼,它逐渐远离了此地。

  回望一眼身后的儒衣先生。

  金蝉望着那儒衣先生,心中默默许下诺言,待一切都过去,它必然报答‘此生’恩情。

  回过头来,它迎着月光,朝那青山所在飞去。

  去寻它的‘禅’了。

  陈九望着金蝉离去的身影,默默摇头,嘀咕道:“这世上可没有金蝉子,你修的又岂止是‘禅’啊……”

  金蝉有佛性,但却又道心,这本就是相互矛盾的存在,往后到金蝉要做出的选择还有很多很多,这才到哪。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穹。

  刚刚的雷劫,似乎有些怪异,隐约之间,陈九似乎觉得天道没有当初那般客气了,若是说因为木蝉,可为什么雷劫又聚集于他,就好像是在针对他一般。

  是因为他妖修人法?

  陈九摇头,在重山时为什么就一切如常?

  怪事。

  他在这客栈楼顶上喝了一夜的酒,都没能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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