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 大喜之日
带上沉重凤冠眼前珠帘荡漾。()又蒙上大红头盖,视线自是红蒙蒙的迷离一片,整个人总有一种如同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一般的不真实感,有那么片刻工夫,钱米还在怀疑着自己身处的这一切,究竟是否只是黄粱一梦。
这一年多以来所遭遇的各种机遇,遇到的每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物,那种种美好的人和事,会不会都只是一场让人意欲迷醉不醒的诱人美梦而已?
如果是,那就请永远不要令她醒过来好了!钱米心中暗暗念道。
“郡主,莫不是凤冠嫁衣不合体?若有不妥当的地方,请说出来,好让奴婢们尽快斟酌修改。”见本来正兴致勃勃试穿嫁衣的钱米,忽然愣住不言不语,送衣物前来的织造局宫人以为赶制出来的成品不合她心意,赶紧陪着心轻声询问。
离大婚之日不过还有几天时间了,筹备工作也进入到了倒计时阶段,负责给钱米制作嫁衣等物的织造局不敢松怠,生怕出了纰漏要被太后怪罪,因而觉察到她似乎有点异样自然有所担心。
钱米这号人物因为能“折腾”的缘故,尽管飞上枝头也仍旧只是只假凤凰。然在宫中乃至京城知名度却是一直高居不下,因而这些织造局的织女绣娘们,也晓得她不是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对刺绣之类更算半个行家,故此也不敢存了轻慢之心。
本正出神的钱米被她一问,这才将思绪拉了回来,顺手将试盖在头上的红头盖取了下来,交给身畔帮忙的英子,笑说道。“没有不妥之处,十分合适,不愧是织造局御用绣娘们的出品,剪裁手工都是一等一的出众,真是辛苦你们了。”视线一恢复清晰,真实的存在感不容置疑,方才的胡思乱想也一扫而空,明明白白清楚自己的确即将迎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她这么一说那宫人心中大石顿时落下,当即脸上笑意更胜,半是恭维半是赞美道。“这都是奴婢们份所当为之事,不敢居功,却是郡主天生丽质容光夺目,方显得这嫁衣分外珍贵喜庆。”
都是在宫里混的,嘴上没点说甜话的功夫可称不上合格宫人,钱米自然不会被她们夸几句,就真当自己是美若天仙艳压群芳之流,然好话儿听在耳里总是乐在心上,因而也是欢喜得很。
“真的好看吗?”这套由宫廷制坊精制的凤冠霞帔大红嫁衣自然是美不胜收,光是那美轮美奂的珠宝镶嵌。和精巧刺绣便足让人看的转不过眼来,她不由自主想象起尹冬夜瞧见自己如此打扮会出何等神态来。
若不是机缘巧合来了此地,她又哪里会料想得到自己竟能穿着如此珍贵美丽的嫁衣完成*人生大事,虽然对在婚礼时不得不蒙上红头盖,无法将最美丽的一刻尽显人前,颇是感到惋惜。但她只要一想到能与自己最在意的人,单独分享那一刻的美好,又觉得格外浪漫。
也不知那家伙穿着新郎的礼服,会是怎样一副样子,多半也该挺帅的。她想着想着,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尹冬夜身上,揣摩着勾勒出对方一副红衣少侠风流英气模样,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待嫁娘,满腔柔情mi意便要倾泻而出似的。
另一个同来织造局宫人见同伴讨得头彩,也不甘后人,一张嘴抹了油似的锦上添花捧道。“好看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贵人自有贵气,何况又是郡主这样的美人,当的是相得益彰。”
??来。“英雄配美人,自来如此。到时只要一xian开红头盖,看见如此美丽的新娘子。纵使是尹将军那样的豪杰,也不还得看呆了。”英子可是钱米的贴身之人,见外人们都使劲儿恭维着,哪能不加把劲以强调自身存在,结果惹得其它一旁帮忙打点的姐妹们也跟着起哄,一群清晨早起抢食的鸟般七嘴八舌说将?
一颗接一颗甜枣儿吃得钱米都顾不过来,实在是脸都要笑累了,不得不摆着手打断话头,省得这个“马屁精儿们”越说越起劲。“得得得,你们这些丫头,尽会说好听的,个个都是成了精的马屁大仙,真是树上的鸟儿都要被你们哄下来,由着你们说下去,指不定都能把我吹上天去了。”
“奴婢们说的可大实话,句句不假,郡主可要明鉴啊。”见钱米形容语气俱都带着轻松玩笑之意,之前抱有的敬畏之心当即又减去了几分,织造局这俩宫人莺声笑语道。
钱米听着含笑不语,由着轩里的丫头附和说辞,又在铜镜面前左顾右盼转了好几个圈儿,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无所遗漏看了个透彻仔细,实在是百分之二百的满意,对绣娘们的手艺又是夸赞了一番。确定再无需修改之处,她这才给了赏银将那几个织造局宫人打回去交差,自当俱是欢喜。
如此在太后的主持下,慈灵宫内上下又是一连忙碌了几天,正是万事俱备连东风也不缺了,钱米千等万盼的好日子。终于到来了。
这一天,正是黄道吉日,易嫁娶,好时节。
一大清早天色刚刚大亮,京城大名鼎鼎的尹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布置停当,而尹府众多大管事仆从在主母大长公主的指挥打醒十二分精神,里里外外不停反复检查仔细,不敢有丝毫差池,真是忙得脚跟都不着地。
尹府为了这场亲事其实早就准备周全,然而毕竟尹家不比寻常大户,这次又是得蒙皇帝赐婚,再加尹冬夜立功擢升喜上加喜,今日不但城中大半皇族权贵会前来观礼,太后凤銮也会驾临,届时场面势必十分隆重盛大,自然得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那里的两盘花再往外挪一点,可别碍着宾客进出了。还有那灯笼
对,再和旁边的对仗一些,歪歪扭扭的看着不舒服。还有”宝贝儿子成亲,当母亲的大长公主可是比当事人还要上心得多,向来追求完美的她更是充分挥出高要求的本质。尽管府中有管事负责打点一切,但还是放心不下,这不早早地就起来亲自指挥。
“母亲,这些事情交给府中各位管家就行了,可需你亲自督导,今天可要忙上一整日,可别这么快就累坏了。”因为时间尚早尹冬夜还没换上新郎喜服,仍旧一身轻松家常便装打扮,见母亲一大早就忙前忙后不得清闲,便劝她先保全实力,留待晚些大事正式开场时才使将出来。
“你这孩子倒是轻松得紧。”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看了浑身透着轻松劲的儿子。对他身为当事人却没有多少自觉似的态度颇有几分不满,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边指挥,边说道。“今儿可不单是你自己娶老婆,更是我们尹家迎来第一个媳妇,长门长媳自当谨慎。又是皇帝赐婚太后观礼,这京城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看,要是出了什么失礼不妥当的地方,那还不得让人看笑话。如今边关还是不太太平,连家里这样的大喜事你爹也抽不开身子回来,便是有些不够完满了,我若再不照看仔细些,日后可有机会让那些长舌妇乱嚼舌头根子。”天下谁人不好面子,更何况还是尹府这样的显贵人家,她有此在意也是理所当然之念。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经过数月调养休息已经康复痊愈的尹冬夜面目英朗更胜从前,对母亲的“白眼”彷如春风拂面心中半点不留痕,讨巧卖乖地轻扶着她走着,笑眯眯说道。“这些道理孩儿自然晓得,这不是担心母亲太过操劳伤了身子,等爹回来可是要找孩儿算账。左右该准备布置的物事都已经准备停当,剩下些都是事情就交给管家打理就行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事情都让你老人家忙完了,不倒显得白养他们了不是。”
“算你还有点孝心,就怕以后日子久了,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自己养的儿子脾性大长公主自然心里明白,尽管平素似乎总是欠缺了些稳重,然孝顺却是毋容置疑,不过想到过了今天他就正式“长大成*人”并被另一个女人“抢去”,这种认知使她高兴中免不得泛着几丝失落,嘴上忍不住便要提早敲打一下。“米那人品性还是不错的,就是算不得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日后多半是要把你治得贴贴服服,到了那时节你那还顾得上理会其它。”
女人果然都是爱吃醋的,便是当娘的也不例外,尹冬夜心里直觉好笑,却是为钱米“开拖”道。“瞧母亲你这话说的。米她虽然不是大家名门的出身,但也是明白事理通达人情的人,进了尹府大门就是尹家的人了,日后只有与孩儿一同侍奉孝顺母亲的份儿,又怎么会‘欺负’孩儿。”
大长公主对儿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拿他这“妻管严”没办法地点破说道。“你还说呢,这不新娘轿子都还没抬过来,就已经巴巴的帮着媳妇说话了,还能指望你以后大振夫纲。”
被母亲戳中软肋的尹冬夜窘迫笑了笑,正想着不知该如何分辨,幸好救星及时出现,却原来是皇帝亲弟风清池,同行的还有眉眼间带着几分别扭之色的林怀安。
风清池与尹冬夜既是打一起长大的玩伴,又兼之又血脉之亲,感情远比寻常同僚亲友要深厚得多,这不就早早地来帮忙做“兄弟团”了。
“恭喜恭喜,冬夜兄弟今日‘登科’,姑母荣升婆婆,真是天大的喜事,大喜事啊。”风清池的性子本来就和尹冬夜十分相似甚至更为跳拖,而自得了林怀安后越变得大而化之,此刻神清气爽满脸春风几可比新郎本人。
“你子可来了,可让我好等。”好友的出现成功让尹冬夜从母亲的非难中拖身开来,赶紧走上两步接上他们,眼神往二人身上飞快打了个转儿,嘴角处随即勾出一抹了然笑意,十分亲切道。“林大人也这么早来了,真是有心,欢迎之至。”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公之于众,但风清池和林怀安之间的关系,却也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因而对于他们以这种“贤伉俪”身份一并前来的状况,连着大长公主看在眼里也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意味。
“应该的应该的。”风清池笑得肆无忌惮,还没等林怀安搭上话,就理所当然替他回答道。“兄弟间互相帮忙何需客套,而且今日早些给你帮衬帮衬,也好还了你的人情,免得心里老是挂念着,不知你何时会出个难题要我还上,那可不妙了。”他能得偿所愿与林怀安在一起,尹冬夜这兄弟可是出力不少,心中一直承着他的情,如今见他也历经不少磨难终于能与有情人共偕连理,更是打心底为他高兴,因而打趣道。
“你子可真会算计,当日我帮了你那么一个大忙,你就想着今天来凑凑热闹便算还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打一起长大的玩伴怎么开玩笑都不打紧,尹冬夜哈哈笑道。
这个“人情”是什么三人心知肚明,对此事仍旧有些心结的林怀安脸色立马又暗了几分,但此时此景又不便作,只得狠狠瞪了风清池一眼暗示他收敛,下一刻却变脸似的扯起笑容对尹冬夜道贺了几句,尔后大大方方与风清池一同被迎进府内再做安排。
“唉,这年头的子们怎么就上赶着爱招惹‘母老虎’,莫不都是皮痒着难受不是,真是弄不懂。”看着林怀安一边往府内走着一边低声“训斥”着身边的风清池,而风清池还一副连连点头乐在其中的模样,当局者迷的大长公主暗叹一声,却是拿他们这些品味独特的后辈子侄没有半点办法,只得转身再忙碌着继续她的监督布置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