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命百岁

  漫天的火焰,映得夜色都红了半边天。这是叶新月他们一行离开了半天之后,夜幕降临下的图府。

  无声的屠戮已经将这里变成人间地狱。也许上午还曾经给叶新月端过饭的丫鬟,也许晌午还给叶新月倒过茶的婢女,也许下午在叶新月一行临走之前还为他们牵来马车的小厮,此时,都已经一样,一样成为脖子上有一处剑痕的死人,同样被大火吞噬烧得面目全非。

  图和眼见亲身女儿也在自己眼前命丧于剑下,不由怒红了眼,狂狮一般大喝一声,抱着同归于尽地架势冲向一身黑衣的杀手。

  可惜,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一剑刺穿了喉咙。

  剑还没有从他的咽喉里拔出,丝丝鲜红宛如红线,游走于他颈部的肌肤。他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嘶”地好似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想问为什么吗?”杀手轻轻凑近他的耳朵。

  图和的心中隐约有想到也许和今日他刚刚送走的那几个年轻人有关,但是却又想不到自己必须要死的原因。

  “到阎王殿去问阎王爷去吧,呵呵。”一阵悦耳好似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图和喉中的剑被拔出,那一声仿若风声被划破的声音,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记忆。然后,他便颓然倒地。一只芊芊玉手抹掉脸上门住的面纱,却是那个对莫遥恭敬无比的绝色女子。她用指唇轻轻打了个呼哨,遍布在图府各处已经完成自己任务的杀手们立刻都到她面前集中。

  “杀人放火,杀人放火,呵呵,杀完人自然是要放火的。”她说着,轻轻点燃一个火折子,为这片尚未燃起的土地撒下了火种。

  一批身着黑衣的杀手,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好像当初他们出现时那样的静悄悄。整个图府没有一点人声。有的只是火焰燃烧发出的劈啪声。

  叶新月坐在马车里,已经快要到他们下一站地目的地,铜盆镇了。

  这个镇名让叶新月乐了好一阵。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地由来。原来这个镇经常会有干旱。百姓地田里颗粒无收。后来请了法师来求雨。法师总是拿着一个铜盆跳着稀奇地舞蹈。如果是在前一天晚上求雨。那第二天保准便有降雨。所以。为了希望能常年风调雨顺。不要再有旱灾出现。这个镇后来就改名叫铜盆镇了。当然。这段说法早就不可考。只是这个镇名却流传了下来。

  不过。不管它叫什么名。总归来讲。它就是一个小镇。人口不多不少。街道也介于萧条和繁华之间。

  等到马车行至镇上。叶新月投过马车地窗户朝外看了几眼。发现跟上一个镇实在没有多大区别。她那种初到一处新地方地兴奋顿时荡然无存。

  她转而研究马车车夫在他们住在图和家地那一天半地时间里。都去了哪里?难道他真地是太没有存在感了。所以即便这一天半他在自己地视野内。她都完全将他忽略不计了?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莫遥只是将叶新月送到房间。不曾逗留。

  叶新月长舒一口气。她今天还做好万全准备万一莫遥又留下来地话她要怎么办地。

  她洗漱完毕之后。回到床上,躺下却没有睡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明明身体累得要死,偏偏精神却活跃得不得了。

  她盯着床顶板发呆,又尝试了数绵羊,终于,她认命地起床,披了件单衣。

  哎——

  懒得点蜡烛——因为古代的蜡烛还要用火折子点,而且蜡烛还不是无烟地。根本比不上现代的灯方便,所以叶新月真的是“懒得”点它。

  她静静地坐在桌边,双手托住下巴,又叹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地时候,如果睡不着,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这么安静的环境,很容易让她想起她现在好似在高空走钢丝一样的小命。有这样一群人。愿意陪着她去雪山采雪莲。随后还要去西域找只在传说中才存在的火蛇果,她是何其幸运。

  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莫遥就失去了未婚妻,莫远就失去了心爱的人,锦儿也不会遇见她,段莫离更不可能离开那个他束缚了锦儿,也自我束缚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这么看来……她还是蛮重要的嘛。即便在感伤地时候,她都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

  她想起离开那个村子时,段莫离带着锦儿和她去的那个地方。

  那里埋葬的,是锦儿的母亲,齐云舞。

  她还记得锦儿当时闪动的双眼,没有眼泪流下来。他就好像平时那样,还是面无表情的。只是他看向那座没有墓碑没有坟头的墓时,眼神里却有一丝绵长而隐约的火苗,火苗出现时便只是微弱的小火花,随后便又在一片沉寂之中很快熄灭。

  锦儿根据段莫离地要求在母亲的坟前上了一炷香。段莫离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母亲说,他只是摇了摇头。

  “锦儿,你真的对娘亲无法可说吗?你可要想清楚啊,以后你大概是回不来这里的了。”她立刻劝他,怕他日后懊悔。

  锦儿只是轻轻摇首:“没有。”说完,他又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棵青翠欲滴的柏树,“这树真绿。”他忽然说了这么不相干的一句话。

  叶新月一愣,随即笑了笑:“锦儿,你知道吗,其实绿色是代表生命力的一种颜色。”

  段锦似乎是听到一件让他很开心的事情,他不由微微一笑:“是吗?”说罢更加仔细地打量着那棵柏树。

  “嗯。”叶新月重重地点头肯定。

  段锦没有对着娘亲的坟墓说多少话,叶新月倒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多得让段莫离简直要后悔带她来这里地决定了。

  其实,叶新月地话总结概括起来就是,希望齐云舞放心,她会好好照顾段锦,好好教他为人处事;同时,她也会好好照顾她家小叔子(说到这段时,段莫离很明显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扭过头去,不看向她);并且,她还会努力改变两人多年来冷淡的相处模式……

  等她终于嗦完一堆话,段莫离早就不耐烦了。

  “喂,你说够没有,不要打扰她。”

  “好了好了。你这朵小茉莉啊,就是脾气急躁嘴巴毒,你看看你本来还是心地挺善良地一有为青年,干嘛非要装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就算装得很凶,你能唬得住谁啊,你……”叶新月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依旧嘴巴不停地在说着。

  段莫离听得一双入鬓的长眉几乎要拧成一团:“你还说,走啦!”

  “我们要走了。”他目光深沉地看向齐云舞地墓。语气郑重地说道。

  “快走!”他说完一转头,又凶巴巴地对着叶新月说道。

  叶新月耸耸肩,不再出声。只是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回走。也就会面上凶人,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她冲着段莫离的背影做鬼脸。然后,一看自己身边,锦儿竟然没有跟过来。她立刻回头叫他:“锦儿,走了。”

  “嗯,来了。”段锦扶了扶那墓前微微歪向一边的一支香,然后从柏树上折下一段树枝藏于袖中,这才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墓。转身离开了。

  她留意到锦儿这样一个小动作,忽然有些心酸。同时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对锦儿更加好些。

  回到家中,她问段锦要刚刚他折下的那段树枝。

  段锦先是惊讶于她竟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随后还是听话地将那树枝拿了出来。

  叶新月以她拙劣无比的女红手艺,为段锦做了一个像锦囊一样地东西,她轻轻将那柏树枝弯折后放进锦囊里。虽然被段莫离无情地嘲笑,说这锦囊简直像个破布口袋,但是她白了他一眼。随即快乐地跑去找锦儿,献宝一般地将锦囊挂在了锦儿的脖子上。

  “喜欢吗?”她笑眯眯地问锦儿。

  “喜欢。”段锦点点头。

  “柏树枝代表锦儿你的娘亲,锦囊代表姑姑我,也就是说,锦儿的娘亲和姑姑一起保佑你。”叶新月将这个锦囊的含义告诉锦儿。其实她是不忍心再见到他那样单薄伶仃的背影。

  “保佑我什么?”段锦一双犹如黑色琉璃般的双眸看向叶新月,眼睛里透露出疑问。

  “保佑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长命百岁啊。”叶新月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

  “那我把这个锦囊送给姑姑。”段锦想也不想地就要颈上的锦囊拿下来。

  “你干什么啊?”叶新月立刻制止他。

  “这个锦囊保佑姑姑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我就会开开心心。”段锦认真地说。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会失去姑姑。这本该放在心里想一想的话,竟然被他说了出来。

  叶新月愣了一秒。忽然感慨于这孩子为别人许愿地慷慨。她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这个锦囊是给锦儿做的,而且里面还有代表锦儿娘亲地柏树枝,姑姑戴着不合适,改天姑姑再自己做一个。”

  “真的?”段锦的眼神里,有着全然的信任和毫不修饰的天真。即便他满面寒霜,他依旧是一个对亲人毫不设防的孩子。

  “真的。”叶新月记得自己当初是这样肯定地回答的。

  只是,此刻,脑中有些隐隐的疼痛,让她苦笑不已。她自然没有打算再去做一个锦囊,不是她说话不算数,只是,她不想让锦儿觉得愿望地用途就是用来破灭。锦儿这一生应该感到失望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她没有长命百岁的把握,一点也没有。<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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