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雨前
临近黄昏，盖薪带去的几人却没有如约归来。(牛文~网看)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人们都没了闲谈的心思，个个带着焦灼神色，屋内再没了喧闹的声音。气氛沉凝下来，让人感到无比压抑。大部分人都聚到客厅里，不时朝司尘依所在的角落张望。</p>
司尘依运指如飞，在地上铺开一层掌影，算筹触地的声响与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渗杂在一起。林枫看出他的手臂依然沉稳，想来情况还没到最坏的程度。</p>
人们远远望着他，每次却坚持不了几秒就得移开目光。他从下午四点开始用银币环圈，将自己围在里面，脸上再也没显露任何表情。自此人们的谈话声就小了许多，尤其不敢提他的名字，这是司尘依全力占卜时的最大禁忌。</p>
当投在窗户上的一缕晕红的光线沉入天边，似乎便有一种莫名恐慌感觉降临在众人心头。林枫也感觉头皮微凉，像有某种无形物质渗过来了一般。他微一扬头，正见吊灯上打盹的鸟妖赫然睁开了眼睛，困惑地朝下方望来。</p>
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人们都躁动起来，片刻之后便被司尘依异常淡漠的声音压了下头：“诸位守好各个出口，按照临时方案准备应战！”</p>
这个命令落下数秒后众人便一哄而散，分散到各个房里。一转眼间客厅里只剩下了五个人。司尘依走到软椅前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就像入定般一动不动。小菲担忧地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几次欲言又止。</p>
一位面色苍白的黑衣少年横刀守在门口，低着头一声不吭。老酒与妖娆女子在窗户边站定，随口调起情来，脸上欢容却有些勉强。林枫则立在墙边，默默地欣赏着壁上的字画，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已被琦灵儿偷梁换柱，却更让他看得津津有味。</p>
不多久，窗外就完全暗了下来。黑暗如一团浓墨封住了窗户，完全不见外面景物。老酒和女子阿兰止住了本就接得勉强的话头，默默地握紧了手中武器。阿兰的两支袖子都像充气般鼓了起来，老酒则朝着窗户摆弄一对短钢叉。</p>
“真像是盒子里的人偶啊……”林枫感慨一句，转过脸来，双眸中闪耀起夜晚星辰般的莹莹光亮，目光投到静静端坐的司尘依脸上。感应到他的注视，司尘依睁开眼来，淡淡笑道：“林公子感应到什么了吗？”</p>
林枫回以一笑，低声道：“有人朝大门走来了，气息很微弱，不知是敌是友。”</p>
他的话音刚落，轻微的敲门声适时响起，扣了三下，轻轻敲打在诸人心头。黑衣少年手腕颤动，一道闪亮的弧线将门拴划开，他自身退隐于慢慢张开的门扉后，默默注视走进来的人影。</p>
好像从一大片浓稠的漆黑汁浆中挤出来，覆盖于面的隐约墨烟随着他走入而消散，那人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位长相平凡的青年。黑衣少年握柄的手指放松了稍许，浓黑的眉毛却拧紧了。</p>
青年顺手掩上门，转身就看到那张苍白脸上的阴沉神色，他吃了一惊，顿住脚步迟疑道：“晨鱼？”</p>
黑衣少年摇摇头，让开半步，脸上仍是阴郁的神情。青年从他身边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小菲，怎么了？”</p>
“启动了临时作战方案。”小菲的秀眉微微蹙起，疑问道，“你没有遇上盖大哥吗？他们都没有回来……”</p>
“德拉卡，我不是说了天黑之前要归队吗？为什么拖到现在？”司尘依忽然低声喝问，语气中的淡淡怒意令几人脸上的表情都为之一僵。青年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低头解释道：“路上遇见秦南飞公子带队缉拿凶犯，而我恰好见过那个人……”</p>
“知道了，去后门暗隆那边吧。”司尘依再度闭上眼睛，脸上现出疲惫的神情。德拉卡应了一声，低头匆匆走过。走到通廊口时，小菲忽然叫了一声：“德拉卡！”</p>
德拉卡止步转身，露出疑惑的表情：“小菲，还有事吗？”</p>
“没、没什么，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外面有些怪异？”</p>
“是有些怪，天上的星星都看不见了，街上特别黑，风吹得贼冷，脖子后面都凉飕飕的。”</p>
“那，你有没有遇到危险？”</p>
“天黑以后吗？还好啦，路上还是有灯的，人也不少，我这不好端端回来了吗？”</p>
“噢！那，没什么了。我只是感觉你有点怪，现在没什么了……”</p>
德拉卡莞尔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别人假冒的吧……”他笑声未完，却被司尘依忽然发问打断：“黄昏之前，六点钟左右的时候，你在跟人战斗吗？”</p>
德拉卡愣了一下，回答道：“是的，凶犯的同伙偷袭我，但是被赶过来的卫兵杀死了。”</p>
司尘依露出凝重的表情，又问：“当时秦公子在场吗？”</p>
“没有，秦公子已经押着犯人走了，他们是来报复的……”</p>
“你有没有受伤？”</p>
“被划了一道口子，没啥事……”德拉卡话未说完，却见司尘依的双眼赫然圆睁，眼中异样的光芒吓得他倒退一步，说话也结巴起来，“尘依，怎么了？”</p>
司尘依却转而望向林枫，低声道：“是封灵术，祝野动的手，可能是四小鬼中的‘惘’。”</p>
林枫苦笑着摇头：“我没和这种东西接触过，也从没见过那个祝野。”</p>
司尘依轻轻点头，朝德拉卡挥了挥手：“你去吧，跟在暗隆两尺以内，让他看紧你。”</p>
青年转身行开，身影没入通廊之后，连灯光也似乎昏暗了几分，洒在墙壁上，映出来枯黄的颜色。屋子里陷入寂静之中，外面传来凄厉的风声，让人产生出一种置身于沉寂荒野的恍惚之感，愈发谨慎地巡视着房中每一个可能突入敌人的角落。</p>
唯有风声呼啸，如同隆冬腊月，百鬼夜行。门外窗户外隐约传来一声声幽幽的呢喃，仿若女妖的呻吟，阵阵触痛人心，连头皮都微微麻木起来。</p>
诡异的气氛中，几人紧握武器的手都要攒出汗来，呼吸声也稍微失了均匀，心里面郁积了紧张和恐慌。盖老大还没有回来，己方已失了主动，不能再任由士气这样低落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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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尘依站起身来，缓缓抬起手臂，衣袖内忽然散发出五彩的光芒来，是一串各种颜色的明珠，被无形的力量依托着飘离手腕，绕着他伸出的手指飞速旋转起来，珍珠相碰的清脆声音让众人心头的压抑得到稍许缓解。在他白皙的指尖上，淡金色的符文不停地变换着，一串一串地散入明珠之内，使得各色光芒明暗变化，如同一个竖起转动的圆盘——</p>
“恶灵退散！”</p>
随他一声冷喝，光芒迸放，满天符文铺洒开来，如同淡金色的水流漫入房屋，淌过地面，神圣肃穆的气息从各个缝隙中散出屋外。凄厉的风声顿时沉寂下来，女妖的呻吟低落远去。</p>
然而众人还未从那种窒息般的压抑中缓解，更加尖利的鬼怪悲号之潮堆叠而起。妖魔在狞笑，声声刺耳。还有女人和小孩绝望的哭喊，男人们嘶哑的咆哮，都朝着这个孤岛般的所在涌来。房中漫进来浓浓的血腥味，激得人头脑一阵昏沉。隔了片刻，却有战马的嘶鸣和刀枪冲杀的声音从远而至，仿若门外已成了流血漂橹的疆场，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厉的风和远方的号角似在耳畔吹响。</p>
司尘依凝视着流淌在指尖的符文，眸中泛出森冷光芒，低声叹道：“好大的场面……”</p>
林枫抬头望着不住摇晃的大门，冷笑道：“外面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就凭这些东西来吓唬人吗？”</p>
冷风渐大，吹得门咄咄作响，好像有无数的鬼怪在推搡。黑衣少年如一尊石雕凝立在门侧。只听得若有若无的厮杀声中吱呀一声，大门被劲风推开，浓若实质的黑暗汹汹涌入，伴随着无数得意的厉鬼尖笑。</p>
司尘依指尖的符文瞬间暗淡下去，珠串退到手腕上，脸色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异常苍白，倏地踏前一步，厉声疾呼：“晨鱼快退！”</p>
黑衣少年却已经递出手中战刀，逆着汹涌而来的风浪斩了过去。黑暗中亮起一道雪白的光，无数隐藏于内的杀机如冰雪消融。数刀之后，少年倏地折身退开，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p>
就在此时，呯呯的声音从四面炸响，窗户被莫大的力量击得粉碎，玻璃粉屑迸射成大片雪白的浪花。老酒和阿兰同时闷哼，却听嗡嗡的声音兀然响起，紧接着从通廊后各个房间里传来兵器相击的声响。</p>
司尘依抬起手臂，袖口中光芒亮起，发出一阵急促的叮咚声，疾袭过来的浓郁黑暗便被无形的波浪冲散。吊灯的光芒再度明亮起来，清晰地照出冲进来的敌人的身影。</p>
当先一人身姿高耸如山，大步冲来，如同踏着奔雷，咚咚震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