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接连打击
经文怡提点后,文娴总算有些开窍了。她先是客客气气地亲自去拜见了柳四太太,稍稍提了一下自己来到恒安后,因为忙着安置家人、料理家务等事,疏忽了亲戚间的礼数,惹来长辈们的怨言,深感惶恐,希望柳四太太能居中说和,为她在长辈们面前说些好话,请她们不要再责怪她。</p>
柳四太太见文娴的态度比以前要恭敬几分,心里不由得舒服了许多。她是时常光顾长房的,自然听说过文怡去看文娴的事,便猜想是文怡说了什么,对文怡的观感又好了几分。至于文娴的请托,她倒是不大热心,如今柳复致仕,也没法帮助柳四老爷得官了,她只是念在对方仍旧是一族之长、家里又富庶的份上,帮忙打理族务和产业,从中也给自家谋些好处,但面对柳顾氏时,已经不象以前那么殷勤小心,对文娴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娘家父亲丢了功名、婆家公婆丈夫都不待见的小媳妇,得罪了又如何呢?</p>
不过文娴遇到难处,知道先来向她求助,倒也算是有点眼光。柳四太太心想,看文娴前些天出手的礼物,就知道她嫁妆不少,私房也多,加上她娘家伯父还在京城做大官,既然都求到自家跟前了,若是不趁机会谋点好处,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多日来受到的委屈?</p>
于是当晚柳四太太就亲自往各房走了一趟,与众位妯娌们密议了一轮,第二日又领着文娴再走了一趟。这一回,文娴稍稍放下了身段,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是为了自己的族中的地位,她让自己变得和气些了,长辈们说笑时,她也知道跟着笑几声,主动提起对方喜欢的话题,还夸了对方的儿女许多好话,或是奉承对方眼光好、有见识,等等,哄得对方脸上总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p>
除了说好话,文娴又送了一回礼。这一次,她事先请教过柳四太太,根据各房长辈的喜好,认真准备了礼物,最后又请了文怡来过目,确认无误了,又拿很普通不起眼但又还算体面的匣子装了,方才送出去。众婶娘们都很喜欢,众小姐们更加欢喜,连带的,那些老太爷老太太们,也开始觉得这新进门的宁哥儿媳妇还是懂些礼数的,不算太糟,至少比她婆婆和气些。</p>
这般忙碌过后,族中对文娴的评价总算有所好转了,虽然还有人在背地里笑话她,说她原来不是仗着娘家婆家势大就目下无尘,而是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才会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如今还要妯娌提点了,柳四太太教导了,才知道改正,实在是太笨了。不过也有人说,宁可她是个笨人,也比她婆婆那样的性子强。以后各房还是要多多提点这个笨笨的新媳妇,不能叫她被她婆婆给教坏了,在外人面前丢了柳家的脸。</p>
听到这种种评价,文娴先是欢喜,复又转愁。她不过是一时疏忽,怎么就被视为蠢人呢?若是她没有对自己的失礼加以补救,放下身段上门去给长辈们赔礼,她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她?傲慢无礼和愚蠢不通世事,哪一种评价更糟糕,更让她伤心,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了。</p>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情,文娴第一次亲自前往客院拜访了文怡。</p>
文怡听着她的抱怨,只觉得有些无力:“弟妹,你是刚进门的新媳妇,初来恒安,人年轻,又没经过多少事,加上婆婆不肯出言教导,与亲戚长辈来往时出点小差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别人说你几句闲话,你就当没听见,只要你日后记得时时小心,不再出错,别人自然不会再笑话你。如今你不过是才拜访了各房长辈一回,送了几份礼物,还不到两天功夫,就想让人夸你端庄知礼贤良淑德,是不是太心急了些?”</p>
文娴讷讷地拿帕子揩了揩额角,干巴巴地道:“我只是觉得……我是如此诚心诚意向婶娘们赔罪的,她们却还这样笑话我……心里实在是委屈……”</p>
一旁的侍琴也附和道:“是呀,九姑奶奶,我们奶奶几时受过这种气?!在京城跟那些公侯勋贵人家的夫人和官家诰命们相处,也没说过那么多奉承话!礼也送了三回了!可费不少银子!她们得了好处,还这样编排人,换了您,您不委屈?!”接着又小声嘟囔,“说我们奶奶是新媳妇,您不也一样是新媳妇么?她们夸您这么多好话,为何就对我们奶奶如此刻薄?!”</p>
文娴瞪她一眼:“少说两句吧!这可不是在咱们屋里,惹恼了九妹妹,我可不会帮你说话!”侍琴缩了头,脸上仍旧是忿忿不平。</p>
文怡有些啼笑皆非,便道:“我说弟妹心急,弟妹还不信。我来了恒安几日?你又来了几日?婶娘们觉得我还算知礼,难道是在收了我的礼后,只一两日就得出的结论?眼下倒还罢了,前些日子,我几乎天天都要跟各房的婶娘们打交道,人心肉长,我待她们恭敬,她们无缘无故的,自然不会存心为难我。我劝弟妹平日除了窝在家里,偶尔也出门逛逛。从前在平阳时,你是长房嫡出的女儿,自重身份,轻易不往族亲家里去,可如今你已经是柳家的媳妇了,若真想让族里的长辈们念你的好,勤快些才是正理。”</p>
文娴吃了一惊:“你是说……我还要时时往她们家里去么?!”</p>
文怡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问题?从前在平阳时,无论是大伯母还是二伯母,都没少在顾庄中四处串门子。其他几房的伯母、婶娘们,不也常常上长房去给大伯祖母请安么?这柳街就跟顾庄是一样的,街上住的都是柳氏宗亲,女眷彼此往来十分频繁,四婶娘一天还要往这宅子跑三趟呢,你走动得多了,别人也不会说你闲话。”</p>
文娴一窒,讪讪地道:“我还要料理家务呢……再说,婆婆那里……”心里却有七八分的不情愿,在京城时她要四处拜访各家贵夫人和诰命就罢了,如今到了恒安,即使公公致了仕,也仍旧是一族之长,身份不是寻常族人可比的,难道还要她一再放下身段四处交际不成?</p>
好歹她也是当朝侍郎的亲侄女,那些婶娘们,不过是秀才、小吏的女儿,还有商家或暴发户出身的,一次半次是她知礼,可是天天这么做……她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面!</p>
文怡见她一脸抗拒,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族人聚居一地,各房女眷彼此来往,不是很常见的事么?晚辈时不时去拜见长辈,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顾家还是柳家,都是这么做的,文娴从前在京城时,也不是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呀?</p>
文娴不肯明说,文怡也没闲心多问,便道:“你若是实在不想去,也没什么,只要平日来往时谨守礼数就行了。婶娘们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了解你的为人,时日一长,也都知道了。其实她们的心思很好懂,相处得多了,你就会发现她们不难相处的。”真的,柳家的女眷们心思比顾家的女眷要简单多了,有时候她们也爱金银、爱脸面,只是习惯留点遮羞布,心头也不高,给儿女们说亲,从不往高门大户想,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家族名声,便牺牲自家儿女。文怡见识过顾氏一族某些苛刻的族规后,深觉柳氏族人实在是再宽容不过了,不过是爱碎嘴罢了,算不得什么大毛病。</p>
文娴哀怨地看向文怡,嘴动了几下,又闭上了。她如何能与文怡比?文怡不过在是此逗留个把月,自己却是要长住的,不去拜访各房婶娘,她们岂不又要说她目下无尘、傲慢无礼?送的礼物少了,又会有人编排她小气了。</p>
侍立在旁的侍琴见文娴迟迟不肯明说,有些急了,又上前一步开口道:“九姑奶奶,不是我们奶奶不愿与长辈们来往,实在是担心太太会责怪。那日奶奶请四太太出面,领着我们奶奶往各房去了一趟,太太还嫌奶奶身段放得太低了,失了长房的脸面呢。我们奶奶还怎么敢天天出门?”</p>
文怡不以为然地道:“二婶娘自己没做好本分,惹得族里把长房还有我们娘家都看得低了,你做的是正事,为何还要因为她的话就放下不做?你日后是宗妇,料理族务、照顾族人是本分,若连上门见人都不肯,又做的哪门子宗妇?难不成你还要让各房婶娘们主动上门来看你不成?到时候她们越发要抱怨了。若二婶娘真要责怪,你只管去跟二叔说,要不就请二弟去劝二婶娘。我看二婶娘对二弟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句。”</p>
文娴的脸色瞬间一亮,直起腰身,面带喜色地看着文怡:“九妹妹,你说得对,我是柳家的宗妇,就该尽到自己的本分。”九妹妹果然没有夺取宗妇之位的意思!那她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了!</p>
文怡随意点点头,又抬眼看向侍琴:“这里是恒安,是柳家的地方,你从前习惯了叫我九姑奶奶,倒也罢了,怎么到今日还不改口?你唤你们小姐,不是已经改叫奶奶了么?为何就忘了我如今已不仅仅是你们的姑奶奶,而是柳家的大少奶奶了?!”</p>
侍琴没料到她会忽然发难,一时没反应过来,文娴也愣在那里。</p>
文怡随手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知道习惯了一种叫法,很难改过来。比如秋果她们,刚进门时也常常叫我小姐,叫我相公姑爷,后来祖母提醒我了,我发现这样不妥,便叫她们改了口。你也是这样,既然改口叫弟妹奶奶,认清了自己已经是柳家人,那就应该把对我的称呼也改过来才是。不然柳家的族人听见了,还当顾家出来的丫头都是这般没规矩的。她们笑话你,丢的是你们奶奶的脸,也是平阳顾氏的脸。不论以前在顾家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既然到了柳家,就该入乡随俗,若还想着自己从前在顾家如何娇贵如何体面,迟早会吃亏的!”</p>
侍琴小心看了文娴一眼,小声应道:“是,行大奶奶。”文娴一脸讪讪的,心神不属地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走了。</p>
文怡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回头问秋果:“那边宅子收拾得怎么样了?”</p>
秋果答道:“小舒管事报上来说,房屋已经修补好了,只是家具什么的还没采买齐全,院子里的树已经砍了,也要再补种些花木,怕是今年年底前都不能入住了。”</p>
文怡道:“原也没打算今年内入住的,只是该修整的地方得修整好了,简单的家具也要采买几样,挑结实耐用的,先放置好,被褥、茶具、锅碗瓢盆,但凡是居家过日子要用到的东西,都采买一份,放在屋里,预备日后家里人回来小住。别的就算了。大爷已经定好了起程的时间,你叫莲心传话到前面去,让舒平尽快把事情办好,别耽误了大爷的正事。”</p>
秋果抿嘴偷笑,应了一声,便出去传话了。文怡随手拿过针线箩,为柳东行做起新衣来。</p>
也许是因为文怡的提点再次产生了效果,文娴在人前人后都改了口,将东行与文怡称为大哥、大嫂,她手下的一干丫环也改称他们为行大爷和行大奶奶了。文娴也开始向柳四太太请教族里的事务,想要代替失职的婆婆履行宗妇的职责。</p>
但柳四太太岂会甘心大权旁落?哪怕她知道迟早要把族务交回到族长夫人柳顾氏手中,也不甘心这么快就叫个小辈夺了权去。不知她在柳顾氏那里说了些什么,后者立时把文娴召过去,大骂了一顿,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还质问她是不是想要拉拢族里的女眷来对付自己?</p>
文娴委屈不已,哭着辩解了半天,总算打消了柳顾氏的疑心,但后者还是骂她对其他房头的女眷太过礼敬了,堕了长房的威风,直把文娴骂得跑出了正房,方才罢休。</p>
文娴回房后哭了半日,想起文怡的提醒,便找上了丈夫东宁,这才发现东宁已经酗酒多日了。还好东宁神智尚算清醒,也知道这件事母亲并不占理,便亲自去劝柳顾氏。结果柳顾氏勉勉强强地同意让儿媳学习族务,替自己料理一些琐事,却又心疼儿子喝得太多,责怪文娴只顾着外人,却忽略了自己的丈夫,自然又是一顿臭骂。</p>
她还警告文娴,若再这样不务正业,就别怪她不顾念姑侄情份了。</p>
文娴只觉得万分委屈,她自打来到恒安,就饱受族人不公的对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亲姑姑兼婆婆却又要打击她了。为何她要受这样的气?她可是当朝侍郎的亲侄女啊!柳家明明已经没有官了,怎的还这般折磨她?!</p>
然而更让她担心的,是侍琴的提醒:“奶奶,太太说那样的话,分明是在威胁啊!万一她说,您没把大爷照顾好,要派个人来照顾大爷,那可怎么办?!大爷身边已经有几个狐狸精在暗地里离间您和大爷的感情了,若再来个长者赐的小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