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节：血色千秋夜

  待到夜幕彻底落下，整个天京城就变成了一片不夜城，家家户户都挂着彩灯，街市上游人如织，叫卖吆喝之声络绎不绝。过去，一年最多也就几个重大的节日上灯，但最近几年天京城因为诸如西北大捷，长乐公主大婚，犬戎、倭国臣服之类的重大事件，频繁上灯，但游人却是一次比一次多，好不热闹。</p>

  但是这一次上灯却又与以前有不同，那就是任何一个街头都有一些人，偷偷地注视着人群，他们或伪装成乞丐，或乔装为商贩，或改扮做游客，但一双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可疑的人物。</p>

  虽然之前历次上灯，羽林卫都会派出一些高手充当暗哨，一方面是防止有宗派武者混入天京城闹事，另外一方面则是维持上灯时天京城的治安，但是数量从来没有这么多过。</p>

  只是所有的人都已沉浸在了节日的欢庆之中，即便有心人发现了这些形迹可疑的暗哨，也只道是羽林卫的例行侦查，根本不会往坏的地方去想，值此良辰美景，去想这些事情，未免有暴殄天物之嫌。</p>

  此时在皇城之内，亦是如此。</p>

  太阴殿内的多是女眷，公主，由妃嫔设宴与公主和一些皇室宗族的诰命宴饮，北斗殿内则是耀武星皇赐宴于皇子以及皇室宗族，古羽作为长乐驸马，这种宴席上，第一次出现了平民出身的男子形象。</p>

  之前一直“谣传”身体不适的耀武星皇也在北斗殿上公然亮相，气色容貌毫无异样，顿时让这些皇族的子弟们心中安定了许多，毕竟前一段时间，那个神秘的谣言搞的这些子弟们人心惶惶，如今看到耀武星皇龙体无恙，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开心的呢？</p>

  然而坐在下面的却有几个人微微皱了眉头，显然是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得到的确切情报，怎么可能会有假呢？</p>

  就是在这种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氛围里，千秋节夜宴正式拉开了序幕，先是由宫中乐官齐奏韶音，随后是舞姬献舞，太学博士祝酒，随后众人在几位王爷的带领下，朝着耀武星皇齐声颂道：“祈愿我朝永世昌盛，陛下寿与天齐！”</p>

  “寿与天齐……寿与天齐……寿与天齐……”</p>

  这近千人的宴会之上，众人齐声高颂，其中也不乏一些修炼武道的皇族子弟，一时间这呼声竟是上达云天，引得整个天京城上空都飘荡着“寿与天齐”的回声，甚至连天上的云朵都被驱散了，好不壮观。</p>

  “陛下……过往从没有哪一年有如此盛景啊。”此时在耀武星皇的王座旁边的大内总管魏贤进恭声道：“盛世如斯，全赖陛下之功。”</p>

  耀武星皇笑了笑，端起了手中盛满了琼浆的酒杯，缓缓起身，就在这时，魏贤进陡然发现了耀武星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有些诡异的红斑，若不是贴近看，也许还发现不了，但近看的话，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无比地扎眼。</p>

  “不好了，这是药效要过了的征兆啊！”魏贤进在心中暗叫不妙，正要绕过长桌追上去，却见耀武星皇大步走到了玉阶之前，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站立着举杯向他庆祝的皇族子弟，一时心情激动，难以自胜，凌风举起了酒杯，向着下方的众人宏声道：“创此盛世，非朕一人之功，乃天时地利人和也……维此盛世，亦非朕一人之功，乃仰赖诸卿之勤勉不懈也……”言罢，他又举了举酒杯道：“值此盛世，今日朕与诸卿共饮此杯！”</p>

  众人听得耀武星皇这一段话，众人顿时激动了起来，一齐应道：“谢陛下！”随后各自举杯，高举过头，缓缓仰头正要饮酒，只听见“哐当”一声，却是纯金酒杯砸落在玉质台阶上的声音，随后那酒杯“铛铛铛铛”连续响了数声，竟是一路颠着直跌到了玉阶之下来。</p>

  纯金酒杯，只有一个人可以用，那就是耀武星皇陛下！</p>

  正当众人抬起头来，争相想看耀武星皇发生什么事情时，只见那位人间皇者陡然之间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先是失手掉落了手中的金樽，随后身体一软，竟是向后朝着盛放菜肴的长桌倒去。</p>

  “噼里啪啦……”</p>

  “哐当……”</p>

  “乒乒乓乓……”</p>

  一时间无数杂乱的声音传来，竟是无数碗碟砸落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的声音，耀武星皇旁边的大内总管魏贤进急忙冲了上去，扶住这位君王，对着旁边早已愣住的宫女太监大声喊道：“陛下不胜酒力，快扶陛下下去休息！还愣着干什么？”</p>

  这些宫女太监这才反映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扶耀武星皇，这时站在玉阶之下的很多人都已看见了，原本还乌黑如墨的耀武星皇的头发，竟是在霎那之间变得如雪一样的白，原本那白净的脸上皱纹也是如一道道鸿沟般交错了开来。</p>

  竟然是这样！所有的人心里都已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更多的毫无思想准备的人，在一霎那之间竟是愣住了，根本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思维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p>

  就在这时，只听见“砰砰砰砰……”一连串清脆的琉璃宫灯粉碎的声音接踵而至，几乎就是在瞬间，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北斗殿上，竟是一下子所有的宫灯都粉碎了，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p>

  “啊……”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皇族子弟都是一齐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整个北斗殿里刹时乱成了一团，推翻桌子的声音，夺路而逃的声音，被踩踏到人的咒骂，不知所措的惊恐乱叫……一时间响成一片。</p>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喊杀声传来“杀啊！”</p>

  顿时，无数黑衣的武士竟是从宫门之外呐喊着冲了进来，一下子就堵住了北斗殿的出口，当先的几名黑衣武者，起手就砍翻了跑在最前面就要到北斗殿门口的十几个人，顿时后面的武者冲了上来，手中的明晃晃的刀剑无分男女老幼，竟是见人就砍，见人就杀，毫无留情。</p>

  “有人行刺，保护陛下！”扶住耀武星皇的大内总管魏贤进大喊了一声，急忙领着身边几个心腹的太监抬起耀武星皇朝着另外一侧连接内宫的大门跑去，而那些黑衣刺客的目标竟似乎不在耀武星皇的身上，只是挥剑拔刀，对着下面已经混乱不堪的人群大肆杀戮。</p>

  “救命啊！”</p>

  “杀人啊！”</p>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p>

  “求求你，不要杀我，啊……”</p>

  “别……我只是宫女，我……啊！”</p>

  “大胆狂徒，我是……”</p>

  一时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北斗殿里，唯一跃动的光芒就是刀剑甩动时的微光，但每一道刀光剑影都将毫无停滞地带走一条鲜活的人命，这些往昔里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此时在黑衣武者们的刀剑之下，简直就像垃圾一样的卑微，随意一刀砍翻，一剑戳死，看都不看一眼，随即奔向下一个目标。</p>

  这些皇族子弟之中也有一些练过武道的人，一开始他们还能空手招架一阵，甚至夺下了黑衣武者的兵刃，正要杀出重围，却立刻就围上来好几个武道卓越的刺客，立时横死当场，有惨的甚至被分尸而死。</p>

  当身怀武道绝技，手持兵刃的刺客对着一群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平时养尊处优，大多数手无缚鸡之力的皇族子弟时，此时的北斗殿里，早已注定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p>

  这一场屠杀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所有的黑衣人只觉得站在面前的人越来越少，脚下的残肢断臂却是越来越多，直到脚下的尸体已多到了让他们没有办法挪动脚步，直到再没有身穿华服的皇族子弟站立着，有的只有眼露凶光，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刀剑的同伴时，他们才停下了屠杀，随即如同嗜血的野狼一般顺着呻吟声在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翻找着幸存的人，一刀直接剁下头颅，或者一剑洞穿胸膛，随即那些细若游丝的呻吟声就好像是断弦的琵琶一般戛然而止了。</p>

  直到整个北斗殿里，再没有丝毫的生息，只有他们踩过尸体，如同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时，他们又打着火把，挨个查验了大部分尸体的容貌，才又聚集在了一起，训练有素地走到北斗殿之前，对着早已站立在那里的，一名背对着他们的，身穿金色铠甲的魁梧战士拱手禀告道：“禀告指挥使大人，我们完成了任务，现已发现四皇子星为龙，六皇子星晨风以及除了星傲尘，星廖宇之外的所有其他皇子的尸体。“</p>

  “什么？没有星傲尘的尸体？“那人没有回头，声音似有些不悦。“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p>

  那群黑衣武者急忙跪了下来，一手撑地，低下头齐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指挥使大人降责！”</p>

  那金甲武士冷哼了一声，只见那群黑衣人竟是连气都没有出一口，尽数倒毙在了地上，显然是被那金甲武士的威压一下子震碎了五脏六腑。</p>

  这时那金甲武士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北宿侯澹台若邪那张冷漠无比的脸来，他扬起手来，一道如练的星芒骤然出现在他的手中，猛地撕裂开来，竟是将那些黑衣武者的尸体全部包裹住，一下子分解成了银白色的星辰颗粒，尽数被他吸收进了身体里。</p>

  他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刀剑和夜行衣，冷然道：“哼，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