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空中楼阁
第二百三十一章空中楼阁</p>
夜已经深了，我们却都没有丝毫睡意。我随口唱着自己写的歌，念着年代久远的诗，说着自己了解的，过往的故事。藤秋颜就这样倚在我肩头，眨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听。在这一刻她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而我仿佛无限苍老了一百年。我们的角色对调了一下，我成为安慰人的长辈而她依然天真烂漫。其实我们都在寻找各自缺失的部分，我渴望的是成长，而她寻求的是单纯。</p>
也许这世界上，光是“求不得”这一条苦楚，足以让折磨许多人年年岁岁了。</p>
我和藤秋颜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交流，之前只是我做事她看着，她做事我看着，偶尔目光交流，对某些问题也只是互相探求一下看法。像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聊天，在我的想象中都从未发生过。</p>
偏偏这一刻，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命运的奇妙，让人赞叹。</p>
“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种遗传病，自己偷偷去检查过，也知道结果。”藤秋颜说起自己的事像在谈不相干的人一样，“张部长一直想要隐瞒，他以为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看着他不停地换女人，我就觉得恶心。”</p>
对自己父亲这种时候仍称作张部长，藤秋颜的固执可见一斑，我也不劝她，而是安慰着说道：“从本质上来说我跟你爸爸差不多吧……我人品说不定还没他好呢。”</p>
藤秋颜微微一笑：“搞政治的人，人品会比你好？”</p>
我想想也是，在民间街头巷尾的小剧场里，政治家这种称呼通常都是用来骂人的话。</p>
“毕竟是你父亲……”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继续扮演一个唠叨的老头子，“没必要这样始终不肯原谅他。”</p>
藤秋颜展颜一笑：“有些东西在心中纠结太久了，放不开。我讨厌这个家庭，我也亏欠他们很多。这些话每一年都翻来覆去地说，已经烦了。”</p>
婉约的长发顺着我的肩膀淌下来，发际间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散，让人心动不已。我揽着藤秋颜的肩膀，继续不死心地劝道：“好歹是一家人，看得出他还是很关心你的。”</p>
藤秋颜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剑肩膀，轻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努力回报他们。但是这个家庭的一切，我已经不想参与了。”</p>
我苦笑道：“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家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什么冒险的念头。”</p>
“那样的你，还会是今天的你吗？”藤秋颜问得简单，却直入人心。</p>
我继续苦笑：“至少那样可以得到你所说的幸福。”</p>
“哪有那么容易。”藤秋颜叹了口气，“你想我逃了那么久，还不是乖乖回来了。在这个世上有各种引力，你走着走着，就不自觉被引力牵走了，回到利益身边。”</p>
我没话可说，事实证明藤秋颜的看法是对的。即使如我这样的人，最终也是被心中的牵挂和外在的种种利益带着走到了今天。我相信自己比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渴望平淡幸福的生活，偏偏除了选择冒险之外，我别无他路可走。</p>
即使面对藤秋颜，我也无法吐露太多，只能继续说着一般人永远不会相信的承诺：“你放心，我会找到办法治好你……”</p>
藤秋颜把头埋在我胸口，用力点了点头，蹭得我心里直痒痒。</p>
“嗯，我一直都相信你。”</p>
说完，仿佛还怕我不相信她似的，又仰起头看着我的眼睛。</p>
“你说，如果我的身体好了……嫁给你好不好？”</p>
我被这个提议吓了一大跳：“我国重婚罪很可怕的吧……”</p>
“傻瓜，你要是封个贵族，就没人管你了。”藤秋颜这会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半分恶少的风范。</p>
“问题是咱们国家是共和国体质，没有贵族啊。”</p>
“傻瓜。”藤秋颜又重复了一次，语气里充满了小女人的甜蜜，“你可以申请让其他国家给你封贵族称号啊，反正你也有外国贵族朋友撑腰。等到真的成了，谁敢管你的私生活？”</p>
这次我真傻掉了，要说这段时间以来我碰到的各种古怪事件也不算少了，甚至还跟古雷巴斯多教的人打了一架，还跟神族过了几招……但我所遭遇这一切，都远没有藤秋颜此时给我的这个建议冲击更强烈。毕竟这件事对我来说可操作性太强，也太有诱惑力了。</p>
看我傻眼地愣住了，藤秋颜低声笑道：“怎么样？心动了吧？”</p>
说不心动就太假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好麻烦。我纠结地摇摇头：“不……这样不太好……”</p>
“假惺惺。”藤秋颜捏了我一把，就像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的娇羞，“你其实心里想着美死了吧？”</p>
我故作姿态地甩甩头：“哼，就不跟你说实话。”</p>
藤秋颜绝对配合我，手指戳了我腰间一下：“看给你得意的……”</p>
这大概是我怀抱美人而未曾动手动脚的第一夜。藤秋颜一脸满足的笑容，在我们的轻轻诉说里最终沉沉睡去。早上我离去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p>
为了不给藤秋颜添麻烦，不让她在自己家人面前难堪，也不让筱雨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我还是接着清晨时分医院混乱的当口儿逃走了。我离开的时候藤秋颜大概已经醒了，我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说破。新的一天自有新的麻烦，我们都要努力面对。</p>
在医院门口，起得比任何人都早的刘洋洋早就等在门口了，手里还拎着早餐，很像一个努力要博人一笑的小媳妇。我不客气地接过早餐，上车开始做恶鬼状一通疯啃。</p>
“今天除了见你老子，还有什么活动安排？”我想着昨夜藤秋颜的种种表现，心中总有一股异样情愫的在涌动，连说话都变得比以往更积极。</p>
这种主动不仅来自于藤秋颜的变化，也来自于我自己的变化。</p>
别相信什么跟大家睡一夜男人女人都能改变的鬼话，那是胡扯。每个人的信念和性格早就植根在骨子里，所谓的大彻大悟只是更早激发了这些而已。就我和藤秋颜来说，我们不过是释放了自己比较**的一面，正如每个自以为坚强的人其实都很柔软一样。</p>
我只是变得更加积极主动了，在这之前我早已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p>
刘洋洋咦了一声，上下打量我，像不认识一样：“你今天有点不同嘛。”</p>
“揍你的心不会不同。”我笑骂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想去果多家里一趟——应该没记错吧？阮家也挺有实力的？”</p>
刘洋洋撇嘴：“跟我们刘家比起来还是有点弱。”</p>
“废话，举国也就你们几家了。”我想起那些政府官员聚会的场面，现在还觉得头大，“刘新宇回去之后怎么样？撒泼大骂找人挨个哭诉我对他的残暴行为？”</p>
刘洋洋发动汽车，叹了口气：“你下手太狠，回家之后他是找了几个长辈说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们会怎么考虑。”</p>
“他们大概会说：一个外来的穷小子，这么做太过分了？”我哈哈大笑，“谁在乎？你那个宝贝妹妹大概也开始讨厌我了。”</p>
刘洋洋极力否认：“那倒不至于，小艺这丫头就是心地太善良。昨天她说完之后就后悔了。”</p>
我撇了撇嘴，刘洋洋对刘文艺这个妹妹的爱护之情是看得见的，我才不想知道刘文艺是否真的后悔了，全屏她哥这一张嘴。</p>
刘洋洋看我沉默不说话，知道我心里还是不太痛快，故而转移话题道：“我爸昨天一直就喊着要见你，可你的时间都被老爷子霸占着，谁也不敢抢。”</p>
我眯起眼睛，微微点头：“其实对于旧时代遗迹的研究，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父亲……”</p>
从首都第一医院驱车前往旧时代遗迹研究中心路程很长，我和刘洋洋斗嘴扯淡倒也过得很快。</p>
刘洋洋的父亲是整个刘家为数不多专攻科研方面的第三代，身份有些尴尬。研究工作虽然专业性强也有社会地位，总归还是要划分到很穷的那一类里。四十多岁了，行为举止还很朴素，看不出是大家族出来的直系。</p>
靠着一片绿林建起来的研究中心是一桩弧线感强烈的白色建筑，建筑中央有一条曲线直指穹空，周围方圆广阔的地面都由金属铺就，使得这桩白色建筑就像一个孤独的小屋，周围则是风吹雨打后的锈迹斑斑——和这个国家好多重要的建筑一样，研究中心也是建在地下的，而且占地面积很广。</p>
刘洋洋把车停在小白屋门口，我笑着指着自己脚下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以后都变成缩在地表下的种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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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洋却不和我斗嘴，只是叹了口气，在小白屋紧闭的金属门前开始按密码。</p>
“我们的未来……说不定比这个还惨。”</p>
“那是在对神族宣战的情况下。”我一针见血地指出。</p>
“你觉得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神族会放过我们吗？”刘洋洋说起这个话题，声音都变得不再阳光，这大概是家教的结果。</p>
对于这个命题我也没话说，只能微微慨叹着跟他一起步入小白屋。</p>
小白屋内部非常干净，出了一个升降平台之外全部都是柔和的乳白色，以及一些金属仪器和按钮，整个风格就像是科幻电影一样。我乡下人进城一般四处打量了一番，啧啧赞叹之余也跟着刘洋洋上了升降平台，等待这玩意嗖地一声把我们送下去。</p>
事实证明我的想象力还是不太够用……</p>
就在我们站稳之后，刘洋洋让我抓住自己面前的两根栏杆，然后按了一个有上升箭头的按钮。</p>
我们的头顶……传来少许声音，然后我就看见自己头顶那个乳白色的屋顶居然张开了</p>
这是什么情况？</p>
刘洋洋对我的一脸惊奇非常满意，笑着说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着了不是往下，而是往上”</p>
“为什么？”我还是不理解。</p>
“当然是因为遗迹并不都在地下”</p>
我们俩匆匆一两句话之际，脚下这个平台已经腾空而起，顺着刚才我看到的，那条白色的金属线，笔直朝空荡荡的天空飞去。</p>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头顶还是有点云层的，一片蔚蓝之中点缀着点点白云，看上去那么正常，那么普通。</p>
几乎是几秒钟后，我就知道这一切不普通了。我们几乎是一头扎进那片蔚蓝中，大好的穹空居然是一片幻象？</p>
这是我到了首都之后第一次觉得惊讶，看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果然还是太肤浅。</p>
随着自己眼前一花，我很轻易地感觉到自己进入到一片完全不同的空间里。隔着一层不知道用什么原理构成的幻影，我看到了巨大、古老而苍凉的建筑群，这才是旧时代研究中心的真正所在地。刚才我猜测这地方应该是在地下，果然是想象力贫瘠的表现。</p>
刘洋洋对我得意地一颔首：“没想到吧？”</p>
我必须承认，真没想到。</p>
脚下的升降平台在最初经过一段轨道运行后是被彻底抛出去的，进入幻影壁之后则被稳稳地一股磁力接住，顺着新的轨迹开始高速运行。</p>
这必然是精密计算的结果，否则刚才这一个抛起之后，速度和力量还有落点都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p>
见我表情紧张，刘洋洋再度露出一点优越感的笑容：“这就是专业级和民用的区别了。”</p>
我抿着嘴点点头，旧时代的科技到底有多少用在民用上一直存在争议，现在看来最好的部分还是被保留着。按照刚才我们这个升降平台的抛物线精度来看，各国私下里热武器的研发估计已经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p>
也许，这是人类对抗神族的另一条路？</p>
顺着轨道不断向前，巨大粗糙的建筑物在我身边一一掠过。这些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建筑深处才有真正的现代风格楼宇隐现。我几乎不用仔细看也能分辨出来，站在那里迎接我们的，正是刘洋洋那位话不太多的学者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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