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章 我不是成吉思汗
州港码头，看着扬帆远去的大汉军舰，三别抄复国性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而他身旁的知兴州事全峻清，投向这位高丽大英雄的目光，则带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p>
三个时辰之前，全峻清刚刚才知道自己引以为荣的胜利，根本不是三别抄义军的辉煌，而是汉军小试牛刀；所谓领导高丽复兴的金朴两位大英雄，不过是大汉皇帝座下的两条走狗。</p>
虚幻的尊严，化作了难言的羞愧，全峻清终于明白，三韩民族地处东北亚的半岛，中原大陆漠北和海上的强权夹缝之中，这既是高丽的悲哀，也是高丽千年无法摆脱的宿命</p>
大汉海船乘风破浪，白帆消失在海天相接处，朴成性顿时如释重负。</p>
他刚刚代表三别抄复国义军和大汉签订了协议，复国之后，大汉享有在高丽全境开掘矿物之权修建公路码头一切交通设施之权设立领事馆施行治外法权，且大汉有权在高丽境内任意地方驻扎军队。</p>
高丽世代为大汉之臣，受大汉天子册封。原来所有违禁称谓一律改变，不得与中原正统王朝旧制相雷同：西京改称平壤，开京改称开城，尚书省中书省改为佥议府，枢密院改为密直司，御史台改为检察司，吏部和礼部改为典理司，刑部改为典法司，侍中改为中赞，平章事改为赞成事，高丽国王不得谓海东天子，许称孤不得称朕，往大汉须用表章而不许用国书</p>
高丽既为属国，其对外缔约宣战谈判关税之全权均归属大汉。</p>
为监督协议之施行，大汉即日在三别抄义军中设立总监督处，义军正副统帅之军令，须经总监督副署方可传令下，总监督处下设军事民政经济监督各一位，督促高丽落实议定内容</p>
这是一纸彻头彻尾的不平等条约，在条约的框架下，高丽的军事经济命脉，全部被大汉捏在了手心，对高丽控制之严格，更甚于铁骑强弓而率性粗疏地蒙古人。</p>
但高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p>
朴成性捏着拳头。为自己辩护：至少。大汉是文明地。他们不会像蒙古人那样。带来血腥地杀戮</p>
事大。是高丽千年不变地宿命。王可以做蒙古人地绿毛龟。我就不能做大汉皇帝地鹰犬反正将来复国胜利。咱就是高丽新朝地开国功臣。就算在大汉皇帝跟前装孙子。可在国内地三千里江山数百万同胞面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p>
想到此节。朴成性又恢复了刚刚失去地自信。在大汉皇帝御驾之前一直佝着地腰板。也特意地挺直了些须。</p>
他左手叉腰。右手在空中潇洒地一挥。顿时王霸之气十足：全大人。有了大汉提供地军器粮草。咱们这就兵西京。不。平壤迈出收复三千里江山地重要一步</p>
得到强盛无匹地大汉。和控弦之士十万地乃颜王爷支持。高丽三别抄复国义军地攻势越猛烈。南方地金日光率部攻取全罗道。北方地朴成性则凯歌入平壤。高丽地光复似乎指日可待。当然。有投入就有回报。大汉预期地收益。也为期不远了。</p>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高丽狗海船上。乌仁图娅气鼓鼓地质问楚风。草原儿女只服从强。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地真理。像高丽这样软弱无能地民族。天生就是做奴才地命。狗奴才竟敢对主人不敬。岂不是该死</p>
依着她的性子，非但全峻清，就是金日光和朴成性两位高丽大英雄，都早被斩下狗头挂在羊毛大底下示众，叫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丽棒子弄明白，这苍天之下的主人，到底是谁</p>
吹着东海之上，略带腥咸味道的海风，楚风若有所思，老半天才慢慢问道：对于这种低层次的纠纷，你们蒙古人都习惯以流血来解决吗</p>
乌仁图娅一怔，近乎撒娇的抱着楚风的手臂，来回摇晃着说：是的，皇帝有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奇武器，有能远航万里的船只，有一个全天下户口最多的民族，只要你愿意，你的疆域将越蒙古帝国，你的勋绩将越我的祖先成吉思汗</p>
草原明珠的眼神，已带着点激动，甚至是狂热：我作为你的可敦，将见证你征服整个世界，伴随你走上万国一统的至高皇座</p>
征服楚风笑了：用血与火，给全世界带去毁灭</p>
乌仁图娅明亮的眸子笼上了一层迷雾，长长的睫毛在海风中忽闪忽闪的，她不明白，楚风为什么对征服没有兴趣伟大的成吉思汗说，人生最快乐的事是战胜敌人，追逐他们，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蹂躏他们的妻女。这不仅是成吉思汗的梦想，也是所有草原强的梦想，身为汉人的一代雄主，楚风怎么会没有征服的呢</p>
楚风看着远方西太平洋上的无垠波涛，悠然长叹：我，不想做，第二个，成吉思汗。</p>
乌仁图娅一下子被激怒了，成吉思汗是蒙古人的骄傲，是天底下至强自勇的无敌英雄，正因为崇拜前，草原明珠才会对楚风一往情深，现在皇帝鄙薄成吉思汗，而且流露出不做世界征服的想法，这让她根本不能接受，略一思忖，便婉言劝道：成吉思汗说，要把苍天覆盖的土地，都变成长满青草的牧场，皇帝何尝不能把苍天覆盖的土地，都变成汉人开垦的农田征服世界，掠夺各族的财富，杀死他们的男人，征服他们的女人，这难道不是每一位英雄的梦想吗</p>
征服他们的女人楚风似笑非笑的看看乌仁图娅：也包括你</p>
草原明珠的脸微微红了一红，不过一瞬间她就挺起了丰盈的胸膛，慨然道：是的，财富土地和女人，都是强的战利品蒙古人从来不是一个部落，成吉思汗也是击败了塔塔尔人克烈部扎木合和蔑儿乞部，才把散沙一般的蒙古人捏成了一个拳头，如果皇帝在草原上展示你天下无敌的实力，这些部族将毫不犹豫的投入你的怀抱</p>
没兴趣楚风淡淡的一句话，给雄心万丈的乌仁图娅兜头浇下一瓢凉水，她放开楚风的手臂，退后一步高声叫道：汉人懦弱的汉人你即使有了越成吉思汗的武力，也没有越他的雄心，你的确成为不了成吉思汗是那些陈旧的儒学束缚了你的手脚，让你不敢看太多的流血和死亡吗醒悟啊，皇帝，退后一步，你是花拉子模的摩末，前进一步，你就是转生的成吉思汗</p>
那摩末，早年崛起中亚，灭大小百余国，建立地方万里拥兵五十万的强大帝国花拉子模，俨然绝世英雄。然而假英雄遇上了真英雄，成吉思汗一到，摩诃末的庞大帝国就如沙砌城堡般轰然倒下，身死国灭，为天下笑。</p>
智慧的草原明珠，见劝告无用，才拿摩诃末的故事作激将法，试图激起皇帝的雄心壮志。</p>
显然楚风没有被激怒，他只是淡淡的问道：成吉思汗，带给蒙古人什么</p>
光荣土地财富乌仁图娅每说一个词，声音就越来越低，因为她越来越不自信。</p>
楚风冷笑道：光荣被全世界的人恨之入骨，把杀戮的噩梦和仇恨的种子，撒播到苍天覆盖的土地，就是蒙古人的光荣</p>
土地，牧民们得到了江南的土地吗</p>
财富，冬天穷苦的牧民瑟缩在毡房里瑟瑟抖的时候，从全世界抢掠的财富，为什么没有给他们带来温暖</p>
成吉思汗的成功，并不是整个蒙古民族的成功，大兀鲁斯的分配体制，决不保证最底层的普通牧民，能分到战争的红利，他们把儿子养大，让他追随大汗东征西战，没有军饷，全靠抢劫得到钱财，让留在草原上的父老不至于饿死即使这位武士幸运的没在哪场战斗中被战刀斩断脖子，被利箭射穿胸膛，被奔马踏成肉泥，他的家人也仅仅是不饿死而已，因为战争的绝大多数红利，进了黄金家族和各级那颜军事贵族的腰包，只剩下少得可怜的几个子儿落到普通士兵的手掌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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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蒙古武士在江南在西夏在大理在花拉子模和多瑙河畔大开杀戒，抢掠财富的时候，他们的妻子在冰冷的河水里淘洗青，他们的儿女顶着寒风和牛羊抱在一块取暖，他们的父母瑟缩在帐篷里，为下一顿饭愁。</p>
元朝建立之后，甚至有穷苦的蒙古牧民，被卖到江南为奴隶</p>
这样的事情，乌仁图娅从小耳熟能详，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和汉国接触，知道汉人的生活方式后，她才对所谓蒙古的辉煌，越来越不自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