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回千里

  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无限地掉落、掉落,黑压压的空气在耳边梭梭地响着,身体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一种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从肚子里翻出来一样。唯一舒适的姿态是四肢摊开,让头脑处于一片空白,漂浮在黑空中,任由黑空将她载入何处。

  “扑通——”咦?本以为掉落的最终结局是粉身碎骨,摔入坚硬的地面也罢、乱石处也罢,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大不了摔个头破血流、面目全非、身首异处。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貌似并没有着地,“啪——”地一声溅起了一丝丝冰凉的柔柔的东西,一股凉意的流灌入心中,那是……水。

  我,还活着?

  我,竟然还活着?!

  此刻心中竟腾升起一丝丝如获得重生般的欢喜。不过,环顾一下四周,欢喜马上变成了焦急与担忧。

  这是湖泊还是广海?此时连乐只怪自己不会游泳。前世一直禀性“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的至理名言,从不学习游泳。这下完了,谁叫前提是游泳的一般都不下水或者使用救生圈呢。本来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希望变成了失望。这下不是摔死,恐怕将会是淹死吧。

  无论如何,在何种情况之下,人的求生的意识一直都很强烈。连乐拼命地刨着水,双手机械地做着向前游着的动作。我游,我游,我游游游!我就要拼命地游!她继续挥舞着双臂,拍打着原本平静的水花。

  窒息的感觉。流水涌入鼻中。哈——欠!一口水,带着浮躁涩涩的味道,恶心!此时,肺都想掏出来了。

  是在做梦么?当连乐又一次吸进凉凉的水,身体便开始下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头快要沉入水面时,趁着最后的呼吸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救命——”

  “四少爷,应该是在这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几个黑衣男子簌簌地飞身在水面仿佛搜寻着什么东西。岸上,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虽然身着夜行衣,伫立着的黑色的身影却依旧掩饰不住俊宇的风采。

  本是往下沉的身体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拽出水面,哗啦啦——连乐吐了一口水,怎么回事?水妖么?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黑衣男子用手抓着自己的已被水浸湿的黑发。

  “不是天狐王!怎么是个女的?”黑衣男子发出一声惊奇而又带有些失望的喊声,“四少爷?”黑衣男子愣住,望着岸上白衣胜雪的清瘦的男子,仿佛在等待着命令似的。连乐头被拽出了水面,只有呆呆地半浸着。

  恶心的感觉,直想翻吐。连乐望着陌生的黑衣男子,心想剩下一丝力气也要拼命逃走。

  “拉上来。”岸上男子淡淡的声音。

  “哗啦啦——”一阵水响,黑衣男子直拖着连乐的小辫子向前游着。可恶!“放开我!”连乐使尽力气喊了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此刻无论多么用力却是如此微弱。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我宁愿就这样被湖水淹死也不要这样被人提着小辫子束手待毙!她用力的掐着黑衣男子,发现无效后,一把抱着黑衣男子粗粗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没任何反应?黑衣男子用冷峻的眼光瞪了她一眼,那眼神……直像古代的冷面杀手。连乐背脊感到一阵阵穿心的冰凉。

  天啊!难道我连乐此生就死于这些黑衣冷面人手中?连乐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黑衣男子把连乐放在岸上,继而等待着四少爷的发令。那个四少爷眼神依旧淡定地望着前方的湖面,沉吟了一会儿,斜眸对黑衣男子们说:“再四处搜查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声音冷冷的,让连乐感到一阵寒心。黑衣男子瞬即飞身在湖面上搜索着,如同一阵阵夜风,在湖面上穿行。

  肚子遭受一阵挤压。痛——连乐已经全身无力,只得任这种死一样的感觉泛滥。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之后,肚子仿佛空空如也,轻微的畅快。杂草干枯的茎儿挠着额头,一种痒痒的感觉。

  “搜身。”四少爷依旧伫立着地望着前方在湖面飞身穿梭的一群黑衣男子。“是!”一男子搜着连乐的全身,仿佛在找着什么东西。连乐已无精力气愤被一男子搜遍着全身,她拼命呼吸着,努力恢复精力来。

  男子搜完后,有些失落。“四少爷,小的搜遍了,没有。”

  “怎么可能?”四少爷转过脸来,有一丝怒色。天啊!那是怎样一张脸!连乐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鼻子热血沸腾,有一种喷血的冲动。

  好美!

  男人?还是女人?

  不过,从黑衣男子们对他的称呼“四少爷”,应该可以听出他不是个女人。

  人妖?!还是……狐妖?

  可是没有潋滟的紫瞳,没有飘逸的银发或者是蓝发。乌玉般的长发倾泻在月白色的袖袍上,万丈青丝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白衣胜雪,宛若天穹神子,洁瑜无暇,有着一股摄人的风采。连乐只感觉夜空中白色花瓣飘洒,似飞雪轻盈,漫舞人间。

  不管是什么,总之美得不像人。

  只是幽深若潭水的眸子似乎有些黯淡无光,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连乐心中一惊:难道是个瞎子美男?

  “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天狐王给了她紫玉,护她周全。从无稽山悬崖掉落下来,她如何能够活着?再搜搜。”

  “是!”

  又是一阵乱摸,连乐气愤地瞪了黑衣男子一眼,怒道:“你们要的紫玉我没有!天狐王根本未曾给我紫玉过,我也不知道它究竟长什么样子。”

  “哦?”四少爷抬眸,饶有趣味地淡笑着,“也是。天狐王怎么会把那种重要的东西随便给一个凡人?他那样心狠手辣,应该不会想到用紫玉去救你。毕竟,你又不是彼岸曼珠。”

  不管他说什么,总之要离开这群恶魔。连乐感觉他们比史离还要恐怖。“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有请四少爷开开大恩放了我,你们要找的东西我没有。”

  四少爷依旧清冷地看着前方,并不理会她的求饶与辩解。

  后背的一阵阵疼痛,让连乐意识再次陷入模糊,她费力地用手支起有些虚脱的身子,胸口一阵闷疼,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枯草上漫散开一滩血泊。

  叮当……不很清脆的响声。一个小瓶子被四少爷抛入草地上,“九儿,给她服上这个。”

  “是,少爷。”黑衣男子用手托着连乐的嘴巴,从小瓶子里倒出几粒细小的黑色颗粒,灌入连乐嘴中。

  “我不吃……”连乐发出弱弱的声音,把黑色颗粒留在喉咙里不让它们下去。黑衣男子拽了一下连乐的喉咙,咕噜噜……黑色颗粒全下肚。

  “不用担心,四少爷给你服下的又不是毒药,只是些阵心丸,这可是我们府上柳先生研制出来的药,你尽管放心吞下便是了。”黑衣男子对她说。他提到柳先生时,只见四少爷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瞬即转过头去。

  连乐察觉着他们表情的细微变化,心里琢磨着,从无稽山的悬崖处掉落下来,虽然看见过天狐王史离,但是并未曾柑感觉到史离把紫玉给过自己啊?他是真的没有给过我啊!连乐心中一阵阵冤枉。该死的狐妖!自从地府撞见他们后,日子就一直未曾太平过。

  史离明明是和自己一起掉落的,不过,无稽山上他有着狐妖之身,自不像我等凡人得任由命运摆布。不过,眼前的白衣男子——四少爷为何知道天狐王从无稽山悬崖掉落?对于紫玉,她是知道,拥有紫玉者,若为妖,则会妖力增强好几百倍;若为神人,则会神力增强;若为凡人,则也会拥有无穷的力量。所以,神界、妖界、人界为它展开争夺,她也就不见为怪了。

  连乐想起彼岸和木柴犬——养育了自己十多年、与自己共度过了十多年的快乐与患难,此生对自己最好的两个人,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心疼,从悬崖处摔落时,彼岸和木柴犬含泪凝眸依旧清晰地映在眼前。以及那“小乐——”的呼唤声哀嚎声,依然清脆地撞击着心,一阵痛。

  “小乐,你和主人谁都不许抛下我!死都不能抛下我!”飘落的粉色的流苏花中,蓝色长发飘飘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

  彼岸抓紧了她的手,乌玉般的黑发垂了下来,随风飘扬着,轻轻地拂在连乐脸上。眸子如星辰,他有些吃力地说:“小乐,抓紧……不能放手!除了曼珠,你和木柴,是我此生最牵挂的人;我不想你们中任何一个出什么事情,你们都要给我好好的!”

  “彼岸,木柴,你们在哪儿?”连乐轻轻呜咽起来。

  “四少爷,小的们已经查遍了每个角落,并未发现天狐王的身影,也没有找到半点有关痕迹;也没找到紫玉。”刚还在水面飞身穿梭的黑衣男子此刻纷纷上岸,肃颜禀报着。

  四少爷沉吟了一会儿,任由微微夜风吹拂起轻轻泻着的青丝,他黯淡的眸光转到连乐这边,淡淡地说:“紫玉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那肯定是溶解在她身上了,要不她早就命丧黄泉了。虽然从无稽山悬崖摔下的凡人史无前例,但一般的神人都无法摆脱一死的命运,她仅仅一凡人,又如何逃脱得了死亡?难道……”四少爷眉头紧皱,“你们给我好好瞧瞧,她真的是个女人么?你们有谁见过天狐王,谁知道天狐王的真面目?说不定天狐王此生是个女子之身。”

  几个黑衣男子开始窃笑起来。

  连乐心中凉了一截,“我……我真的不是所谓的天狐王。天狐王怎么会是个女的呢,他确实是个男的。至于我从无稽山崖上摔落下来而相安无事,确实比较意外。不过,意外总是……会发生的。或许掉落的中途,我就把紫玉给弄丢了也说不定……反正现在,紫玉不在我身上。”黑黢黢的夜里,他们会不会毁尸灭迹然后把我丢尸荒野?连乐担忧着,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保住小命是关键。连乐比较寒心的是他们居然连天狐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自然不知道史离就是天狐王的转世了。不过,史离素爱红妆,他们这样误会也确实情有可原。

  “哦?这样的话,”四少爷有些狡猾地笑着,“那你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留着你,又有何用?”

  恍如一泼凉水泼洒到心头,脑子一撞。连乐使尽力气爬了过去,拉着四少爷的长袍,哀求道:“或许紫玉溶解在我身上了也说不定。因为我是彼岸的徒弟,天狐王怎么会让我就这样死掉。四少爷是个明白人,应该会懂的。”她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四少爷,企图求得一线生存;但转念一想,四少爷是个瞎子,如此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也看不到。

  “彼岸是谁?你又是谁?”

  狂晕……连要离从无稽山悬崖掉落的都这么及时地知道,还知道彼岸曼珠,如此消息灵通的人,竟然会不知道彼岸?“彼岸是彼岸沙华,等候花妖彼岸曼珠几千年的叶妖,曾是三涂河畔彼岸花处的地狱神子。我叫连乐,是彼岸的徒弟。”连乐解释着。

  “哦?天狐王的情敌?”四少爷哈哈地笑着,似乎感觉很有趣。然而脸色瞬即恢复冷淡,命令手下道:“那就把她带入府中,有她在,天狐王和紫玉迟早会出现。”他的话中带着自信。

  “可是,四少爷,这样的话,被老爷发现了那就……”黑衣男子迟疑着。

  “难道带进一个普通的丫头他也要管?”四少爷表情有些愤怒、甩了甩清袖冷冷地说。

  “额……这样的话,夫人那边没问题的话那就行。只是,这丫头在府上的话,还得让小子们时时看管着,要不一不小心跑走了怎么办?”黑衣男子提醒道。

  “这还不简单,把她关在柴房,或者是囚禁在某个密室,我就不行这丫头还会变身跑了不成?”另一男子干脆爽快地说道。

  “我看要不干脆把她四肢剁下来,放入瓮中,那她想跑怎么也跑不了了。”

  “你们的都多费事!还不如一刀把她肢解了得了。若紫玉在她身上,肢解了之后总会出现吧?我就不信,紫玉那么强悍的宝物,会被我们大卸八块不成!”

  ……

  四少爷神情悠闲带有些饶有趣味地听着黑衣男子们的众说纷纭,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连乐吓得毛骨悚然,忙求饶道:“此次落水,幸得四少爷搭救,否则小女早已不知命丧何处。如此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报答还不尽。纵使小女子有一千个胆子,又如何会冒着被追杀的危险逃跑呢?”

  “你明白就好。你这条命,我随时都会讨回来的。那就要看你是否乖乖听话了。”四少爷冷冷地说。

  纵使自己不情愿被四少爷软禁,在府里做丫头,被当作天狐王和紫玉的钓饵,但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先保住小命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试一步看看。连乐担心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逃跑,他们所要的“天狐王”也不出现,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就把自己给咔嚓了。总之,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力让他们感受到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从而不至于一刀杀了自己。

  老天保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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