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医2

  “连大夫,辛苦了……”曼夫人起了起身,然而又有些瘫软般地躺了下去。

  连乐忙扶住她,看着她已经有些裂开的下半身,叮嘱道:“今日师父让我就此为止,可能明日再来继续医治。夫人还是得好生休养才是。”一边心想道,可能药力太强了,一下子全敷上去的话曼夫人将经受不住。或许彼岸有其他原因。

  曼夫人的双腿已经开始长开了,虽然目前还是连在一起,但中间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连乐看见曼夫人的汗水从贝壳面具中流了下来,头发更加湿了。她从盆里挤出一条巾子,为曼夫人拭了拭汗。

  “夫人,在下有一个问题,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怕有点儿冒昧……”连乐边擦拭着曼夫人的身体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曼夫人笑了笑,“连大夫不必如此拘礼,尽管问便是了。如果不是大夫你来救治我,恐怕我早已全身融成一团肉末而亡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不过,连大夫身为女儿身,不似一般闺中女子,待在闺阁中学刺绣、待嫁;而是悬壶济世,可谓是罕见。”

  还没等连乐穴上口,曼夫人继而又说道:“不知连大夫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义姁’的女子?据说她曾是汉宫里有名的女侍医。”她的语气中带着兴奋,恍若她非常赞赏那位叫做义姁的女子。

  连乐此时没有心思跟她探讨与她无关的人,她笑着转化话题:“看来曼夫人对那位女侍医颇为赞赏。对了,曼夫人的全名是?”

  曼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轻轻地说:“我本名原小依。只是自小体弱多病,且过早地丧失父母。后来所幸被一位来自天山的祖玛所救,为我取名为曼珠。你是不是觉得曼的姓氏很稀少,所以才这样问的呢?”

  连乐脑海里如同炸开的蜂窝,轰隆作响。原来她,她真的是曼珠!她脑袋里一团乱、一团糟,明明她和木柴犬一直期待着彼岸能够见到他苦苦等待万千年的人,只是,当这个人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时,却是如此不可思议,如此不知所措!

  连乐定了定神,努力让思绪恢复平静。她看着眼前戴着白壳面具的女子,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她的模样。她果真如木柴犬所说的那样美丽得摄人心魄吗?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让彼岸痴情三生三世、孤独等候万千年?

  连乐心里也是激动的,她终于可以见证他们此时相逢了。她还记得地府为魂魄时见到的彼岸花蔓延的场景,那么惊心动魄、激动人心。火艳的血红色一大片一大片,妖娆,艳丽,绝世,凄美……

  “那……你知道彼岸吗?”连乐有些怯怯地问道。她怕听到答案,又迫切期待着答案。

  “彼岸?”她想了想,“好生熟悉,只是未曾听闻。”

  “哦……”连乐默默地应了一声,走到旁边的盆里洗了洗巾子,又为曼……珠擦了擦身子,然后强笑着对她说:“夫人,今日的治疗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

  曼珠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那有劳连大夫了。”

  连乐收拾了一下,便退出了厢房。外面的冷风袭着后背,灌进单薄的袍子里,令她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连姑娘,辛苦了。”史长令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刚才老夫多有得罪,还望连姑娘能够见谅。彼岸公子都已跟我说了,我实在是不该干涉,应该好好感谢才是。”他满是歉意的眼神。

  连乐瞥眼看见彼岸正站在他身边,他淡淡地笑着,对她流露出赞赏的眼神。他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长袍,袖袍依依,神采飞扬,月色下他如同洁玉般,那么无暇,令人神往。

  只是不远处的史离却依旧是一脸自傲,他有些不屑地瞥了瞥连乐,似乎在说,不要以为你会医治就了不起,这些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把小曼治好,这不是你值得让人吹捧的功劳,而是你本该做的事情。

  不过,幸亏史离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使原本有些飘飘然的连乐一下子又回归到了现实。这确实并不是她值得骄傲的,因为医治的方法、配制的花药都是彼岸传给她的。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彼岸才是。只是,如今彼岸却把一切的荣耀都给了她。自己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木柴犬不似先前那么活跃了,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却让连乐感到有一丝不自然。他眼神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嘴唇一张一合的,几次都欲言而止。

  史长令进屋看了看曼珠后,一脸幸福的微笑地走了出来,忙挥挥手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丫环,丫环会意地点点头便退下来去。彼岸见状忙上前推托道:“史大人,这倒不必了。尽全力医治好曼夫人的病,这是我们医师应该做的。”

  史长令是一阵坚持,“这怎么能行呢?……”两人推来推去,谁也不肯想让。可能是史长令想拿些银两犒劳一下他们吧,可是彼岸却是执意推辞。连乐扑哧地偷笑着,她故意用手掌作喇叭状,有些大声地对彼岸说道:“师父,我们的盘缠可是不多了呀!”

  木柴犬嘿嘿地笑了,等丫环递着红缎绸盖着的盘子过来时,他一把抓过盘中的银两,塞进褶衣襟里,大大咧咧地对史长令说:“那就多谢史大人了!”

  史长令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应该感谢你们才是。彼岸公子,你说贱内的病不可一日治愈,否则会气虚而亡,那下次医治是几时?是否还是由连姑娘医治?”

  彼岸笑着说道:“我们徒儿三人在史府附近的白瑾客栈落宿,等到合适的时辰我们会来府上,到时候会提前跟史大人说好。”

  “为何要在外面找客栈落宿呢?府内正好有几间客房空当着,何不就在府内?这样也更加便利些。”

  “不瞒史大人说,彼岸这次来京城,除了医治曼夫人的病之外,还有其他的治疗得忙。若在史府,恐怕多有不便。”

  “哦……原来如此……”史长令不好再挽留了,见天色已经很晚了,只好吩咐下人备好马车,送彼岸、连乐和木柴犬去往白瑾客栈歇息。

  夜风有点儿凉,吹拂在脸上,一丝丝凉意散开,如同清爽的薄纱拂面。连乐静静地走着,史府的高墙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她轻轻地问彼岸:师父,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史府落宿呢?

  彼岸见史府的下人们打着灯笼,只是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与他们有些许距离。便悄声对连乐说:如今,京城的四大名家势力不断壮大,之间也存在着许多利益jiu纷,朝廷已经分成了两派。以祁府为首的和以史府为首的,两者势不两立。我们还是远离那些世家暗斗中为好。

  木柴犬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走着,与以往大大咧咧、无话不说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连乐都感觉有些不大正常。便问木柴犬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木柴犬停住了,深红色的百褶长袍在夜风中飞扬,耳边的两绺银发也轻轻随风飘起,他嘟着嘴巴喃喃地说:“刚在院子里,我看见小乐抱着主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痛……”

  彼岸表情愣了一下,很想笑却又不得不保持一脸严肃,木柴犬原来一直在赌气,难道是他喜欢连乐而在吃醋?不过这却是让他感到很尴尬,也有些为难。那时连乐突然抱住他,确实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等连乐解释,木柴犬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看到史长令路过时,在那棵梨花树下看到了你们,然后似乎有些安心地笑了。还有那个史离,天狐王,他倒是很生气般,一下子从月桂树上掉了下来。”说到这儿,木柴犬反倒笑了起来,好像在为看到了史离的窘状而幸灾乐祸般。

  彼岸心想道,史长令可能真的在防备着他什么吧。那时还真多亏连乐想出那么一招,让史长令对他的防备心不再那么强烈了。

  连乐笑着说:“一切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木柴,你不要往心里去就行了。”她低垂着眼帘,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我们之所以能够知道天狐王的真面目,那是因为白狐如月利用妖术,恢复了他前世的模样,要不我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天狐王的转世就是史离。如今他已经化作人形,我们只需依照冥王的命令,将他记录在案,即刻送往地府官衙便是了。其他的事情,自不用我们担心。”彼岸淡淡地说。

  史府的屋顶,探出了月桂树的枝头。史离坐在枝上,有些无趣地看着彼岸、连乐和木柴犬三人离开史府的背影,它们越变越小,直至消失在夜色中。而史离的视线却久久没有离开,依旧望着他们逝去的方向。他曾经是那么地骄傲,那么地无忧无虑,只是等到看见他们三个人那么快乐的笑脸时,他才恍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很少快乐。如果他是王,那么背影必定也是孤寂的。

  他望着头顶的明月,刚才还是半边,现在似乎乌云淡了,月儿更加圆了。他手里拿着两颗褪了皮色的珍珠,那是那日从那个丫头鞋上抠下来的,他看到彼岸便他捉弄时,那么急切的心情,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