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 121 章
坤宁宫中, 皇后刚拆下头顶的金簪,就听说了方嬷嬷一事,脸色倏地冷凝, 金簪砸在梳妆台上清脆的一声响,遂顿, 落地断。</p>
宫人被吓得立即跪地,噤若寒蝉。</p>
“中宫之子,一个修容, 也敢插手其中!”</p>
秀琦站在身后, 脸色也些许不自然,忧心忡忡:</p>
“娘娘,晗修容不想将二皇子抢回去吧?”</p>
皇后忽然拍桌起:“不可能!”</p>
狠狠地转头看向秀琦,不知在说给秀琦听, 还是在说给自己听:</p>
“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绝对不允许有人和本宫争!”</p>
没了生子能力, 小公主和二皇子早就是皇后娘娘的命根子,秀琦心知肚明,若真有人想要和皇后争,怕是娘娘豁出去都不让那人好过!</p>
秀琦有些心惊皇后的状态, 忙说:“娘娘说的是, 二皇子是娘娘的孩子,也是娘娘的孩子。”</p>
皇后紧紧抓着秀琦的手臂, 疼得秀琦轻拧眉心, 但却不敢在这时出声。</p>
皇后深深呼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p>
“本宫是二皇子的亲母,他受了惊吓,断没有让别人安慰的道理。”</p>
“走!去承禧宫!”</p>
承禧宫中, 因姜韵和付泽都不松手,姜韵好将付泽带回了承禧宫。</p>
付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进承禧宫,他就不哭了,抹了把眼泪,好奇地盯着四处看,挣扎地要下地,姜韵本就力气不大,抱了一路气息都有些不稳,是舍不得放下来。</p>
如今付泽一挣扎,姜韵手就抖了几番,忙忙弯腰将付泽放了下来。</p>
忽然衣摆被人拉住,小人仰着头冲,指着前方:“花、花!”</p>
那处承禧宫中的一处水池,里面正开着当季的莲花,花朵部绽开,粉连白色,美不胜收,付泽指着莲花,拉着姜韵的衣摆,显然是想走上前去看。</p>
姜韵不舍得拒绝他,又怕他碰水,无措地扭头看向付煜。</p>
付煜充当透明人跟了一路,见姜韵看过来,差点冷哼一声,如今倒想起他了?</p>
女子轻蹙细眉,抱怨地喊了声:“皇上!”</p>
似被小人听见,声音压得轻细,似猫爪挠过,酥酥痒痒的。</p>
付煜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走上前去,一把将付泽抱起来,冷声斥道:</p>
“行了,别闹。”</p>
付泽眼珠子溜溜地一转,瘪嘴就要哭。</p>
付煜当没看见,转脸去说姜韵:“你别都惯着他,这小子最机灵,瞧你好说,就蹬鼻子上脸。”</p>
他飘乎地移开视线:</p>
“也不知是像谁。”</p>
虽说是小声嘀咕,却清楚地传进姜韵耳中,姜韵恼得斜了他一眼。</p>
不过姜韵分好坏,知道对小孩不该纵容,也没有去反驳付煜前面的,非要事事依着付泽,揉了揉泛酸的手臂,瞧见付泽额头几乎有了汗意,忙忙心疼道:</p>
“这外面热,快些进去吧。”</p>
姜韵不得冰,这承禧宫内算不得凉快,姜韵这身子四季如一,浑身皆冰凉,早就习惯了如。</p>
可付煜二人却不习惯,拧眉:</p>
“这热的天,怎不冰?”</p>
稍顿,付煜脸色稍冷了下来:“中省殿那边未送过来?”</p>
姜韵正帮付泽擦着汗,对这问,头也未抬,不在意道:</p>
“送来了,是臣妾不得冰,就没摆上。”</p>
不得冰?</p>
付煜稍怔,遂顿,下意识地看向姜韵的手臂,他知道那处有一道伤疤,月中百般折腾,饶是再好的身子恐都垮了,况且姜韵身子一直虚弱。</p>
付煜忽然沉默,让姜韵手不自觉地抖了下,抬起头,脸上无表情,平静叙述道:</p>
“好在承禧宫四处通风,冬暖夏凉,即使不冰也不妨事。”</p>
清清冷冷的一句,偏生让付煜软了一刹的心肠,酸酸涩涩地,堵得有些难受。</p>
他哪里听不出姜韵这是在安慰他?</p>
如今倒养成了一副嘴硬心软的性子。</p>
付煜垂眸,看着姜韵脸上的平静,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姜韵就如同脸上情绪般冷淡,不要这体谅他,他也不生出这复杂的情绪。</p>
愧疚、欢喜,也是贪念。</p>
付煜不声色地移开视线,他敛下眸中稍涩的情绪,半晌,抬起头,觑了眼付泽乖巧的模样,有些惊奇,也忍不住感叹:</p>
“在你这,他倒是乖巧。”</p>
付泽就养在乾坤宫后面的合颐宫,付煜几乎每日都去看他。</p>
付泽的性子可不是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乖巧,甚至可以说,他闹腾得足够让人有些头疼。</p>
听出了付煜的言外之意,姜韵有些不高兴。</p>
付煜轻咳了声,推卸责任:</p>
“是念的教导嬷嬷说,念天生聪慧,却性子顽皮。”</p>
每个皇子周岁后,都分配一个教导嬷嬷,教他皇室规矩,教他说和简单字词。</p>
姜韵情绪寡淡,抿紧了稍涩的唇瓣:</p>
“臣妾不喜欢这。”</p>
“念本就年幼,爱闹该是天性,若这句换念性子顽皮,却天生聪慧,把打压换成激励,反倒能入臣妾耳。”</p>
付煜稍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p>
自幼身处皇室,付煜比姜韵要想得多。</p>
嬷嬷的,他听多了,都觉得念性子顽皮,若时间久了,这般言论让旁人所知,对念的印象怕是都定格在了性子顽劣上。</p>
再看向姜韵,付煜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愧:</p>
“是朕疏忽,考虑不周。”</p>
姜韵轻垂眼睑:“不是皇上考虑不周,是皇上的眼界甚大,后宫不过是其中之一,难免不注意其中细节。”</p>
所以,这后宫中的皇子,若无母妃替其谋划,处境也堪轻微。</p>
这也是非要进宫的原因之一。</p>
付煜是男子,粗心在所难免,皇后有小公主,在意的是念日后给带来的荣光,至于念的想法和情绪,谁在乎?</p>
殿内忽然一声“皇后娘娘到”打断了殿内的安静。</p>
姜韵拧紧眉心,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轻讽了句:“来的倒是快!”</p>
这般不敬的,付煜若无其事地偏头,当没听见。</p>
皇后眉心紧缩,担忧和焦急近乎快要溢出来,待看见付泽好生生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服身冲付煜行礼:</p>
“臣妾参见皇上。”</p>
姜韵早在进来时,就起了身,如今见行礼,稍侧身,避开,转屈膝,似不解:“皇后娘娘怎来了?”</p>
皇后看向姜韵时,脸色稍冷:</p>
“听说泽和晗修容的仪仗撞上,受到惊吓,本宫担心泽,便放下手中事务,赶了过来,泽可安好?”</p>
前半句是在和姜韵说,最后一句却是转向付煜,拧眉担忧。</p>
姜韵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子:</p>
“哪个奴传得?夸大其词,害得娘娘瞎担心,今个夸大臣妾和二皇子相撞,明个就能说臣妾推了二皇子,这心存不良的奴,娘娘可得好好管管,指不定哪天就误导了娘娘,酿成大祸!”</p>
姜韵的冷嘲热讽,让皇后脸色一阵铁青,秀琦站出来,拧眉:</p>
“晗修容,娘娘贵为皇后之尊,你和娘娘说,岂能这般放肆?”</p>
姜韵惊讶抬眸,似不解:“臣妾是好心好意地给娘娘提个建议罢了,怎得还惹怒娘娘了?”</p>
又服了个身子:</p>
“若臣妾哪句说错了,那臣妾给娘娘赔个不是,还请娘娘息怒。”</p>
皇后被姜韵的这副装模作样恶心地险些作呕。</p>
偏生端坐在那里的付煜,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晗修容说的没错,皇后身边的宫人该是好好管教管教了。”</p>
他冷冷扫了眼秀琦,秀琦脸色稍变,后背微凉。</p>
皇后掐紧了手心,饶是早就对付煜失望了,可亲眼看着付煜在面前维护另一个女子,依旧叫难堪,索性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付煜。</p>
皇后尽量平静道:“臣妾是来接泽回去的,坤宁宫请了医,泽是否受了惊讶,还得请医看过是。”</p>
咬重了一个“回”字,是在提醒付煜和姜韵,是玉蝶上,付泽的亲母!</p>
姜韵似身子轻颤了下,垂着眼睑,咬唇半晌,也未能说出来。</p>
付煜冷眼:</p>
“够了!”</p>
“当年之事,你皆知,是念的亲生母亲,还害了念不成!”</p>
如眼巴巴地赶过来,要接念去坤宁宫,不过是害怕念和姜韵相处出母子情分罢了。</p>
当初把念记在皇后名下,是他被蒙骗所举,后来登基未改,是因要给念一个嫡子出身,若非如,他岂眼睁睁地看着付泽认贼作母?</p>
皇后大受打击:“皇上!”</p>
最听不得付煜喊付泽念。</p>
念,念。</p>
念的是谁,不言喻!</p>
皇上为付泽起小名念来怀念姜韵,但他可知,他每喊一次念,都是在打的脸、戳的心窝!</p>
皇后咬牙切齿道:</p>
“泽是臣妾的孩子,这是先帝圣旨!谁都改不得!”</p>
先帝圣旨,哪怕是皇上也得遵从!</p>
付煜眸眼渐渐泛起凉意,须臾,他冷嗤一声:“若你所做之事传出去,朕废后都当得!”</p>
他最厌恶旁人威胁他,偏生皇后一再地犯,令他厌烦。</p>
废后二字一出,殿内倏然陷入寂静。</p>
殿内宫人顿时跪下来,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皇后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看向付煜。</p>
禁不住后退一步,颤抖地抬手指向姜韵:</p>
“当初你为,要和梁氏划清关系,如今,你为了,连‘废后’二字都说得出口!”</p>
皇后恨得喉间都似有血腥味,瞳孔溢血:</p>
“论薄情寡义、过河拆桥!皇上真当得世间第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