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点兵
这一天，杀气凝云。</p>
号角声中，来自新兴、乐平二郡的士卒正在集结，而营帐里也是一片匆忙。</p>
此时此刻，留在丁原身边的将领们，一扫宴饮时的松散，正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作战。</p>
“兄长，兄长。”</p>
身披玄甲的陆离见众将还在争吵，无暇注意自己，便凑到张辽耳边，低语道：“小弟不知兵法，又不熟悉地形，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出去透透气？”</p>
从早晨到晌午，众将一直在讨论边境形势如何，是否让骑兵先行，应该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刺史麾下还剩多少兵马。</p>
不过，在主公丁原出现之前，这些筹谋只能算是纸上谈兵，是否会落到实处都尚未可知。</p>
正因为如此，耳朵听出老茧的陆离决定出去逛一逛，看看从附近郡县抽调的士卒究竟如何，是否可堪一战。</p>
见陆离那闲不住的样子，张辽不由得一笑，挥手道：“去吧，主公半个时辰后抵达大营，你记得提前回来，不能耽误大事。”</p>
“诺！”</p>
不多时，陆离掀开挡风的厚帘子，弯腰走出营帐。</p>
满天大雪飘飞，北风呼啸而过，比起两天前，天气愈发寒冷了。</p>
此刻，一面面颜色纹样各异的旗帜高高竖起，而下方，不多不少刚好坐着一百人。</p>
“别驾有令，三日后大军必须打到云中城，弟兄们，开拔之前都给我卯足了劲吃，下午加紧时间赶路！”</p>
不远处，一名身穿两当甲的都伯正在训话，而伙夫则忙着埋锅开灶。</p>
哼唧唧！</p>
营房各个区域，都有猪叫声冲天而起，有些动作快的队伍已经吃上菘菜炖猪肉了。</p>
此战共征发两万并州青壮。</p>
其中，战兵一万四，杂兵六千。</p>
这是兄长张辽亲口所说，而匈奴人与休屠各胡，号称大军二十万。</p>
虽说其中肯定存有水分，但五万骑兵总有吧？另外，这些来自草原上的异族，个个善于骑射，并非酒囊饭袋之徒。</p>
古来征战几人回？</p>
其实，结局已经注定，匈奴此战必败，但，陆离有种预感，官军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可能是惨胜。</p>
因为，与并州狼骑不同，眼前这些郡兵的来源很复杂，有平时老实巴交在家种地的田舍汉，有贪图官府衣粮的浪荡子，有戴罪立功的罪犯，以及一些赘婿——</p>
从春秋战国时代起，赘婿就被视为社会渣滓，始皇帝曾把这种人单独编成一军，派往满是瘴气的岭南戍边，以达到“不诛而害除”和“有益于边”的双重目的。</p>
到了汉朝，赘婿的地位再降一等，因为他们依附于女家，不立户籍，从而逃避农事、逃脱赋税，为了惩罚这些人，每次国家遇到战事，不管兵员是否充足，抓赘婿去当炮灰总归没错。</p>
鉴于此，陆离希望自己麾下多一些老卒，少一些炮灰。</p>
就这样，他怀着审视的心态，绕着大营转了一圈，其间，看到不少身形佝偻的田舍汉，也看到很多力能举鼎的昂臧汉子。</p>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大黄弩，相传，这种武器需要十石之力才能拉开，而一石约30公斤，非军中勇士不可使用。</p>
总体来说，比劫掠平陶县的那伙黄巾贼要强上一大截。</p>
兵对兵，将对将。</p>
飞将吕布无法随行，但此战却有张辽压阵，想到这里，陆离心中的那点焦虑，瞬间消失一空。</p>
至于刺史张懿，此人的结局也已注定，否则丁原如何上位？</p>
陆离始终认为，虽然防止黄巾贼势力扩散很重要，但根本用不着派精锐狼骑去做，更没必要将飞将吕布调去守城。</p>
“孟明，你怎么不在大营待着？”</p>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略显沙哑，但绝对听不出什么苍老的味道。</p>
在一堆亲卫的护送下，丁原快步走来。</p>
“见过主公。”</p>
陆离揖手行礼，回答道：“末将未曾修习过兵书，与其留在营中碍事，不如出来巡视一番。”</p>
自从那夜宴饮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毕竟身为一州别驾，尤其是在刺史被困的情况下，丁原确实很忙。</p>
至少，陆离是这么想的。</p>
“士气如何？”</p>
丁原人未至陆离身前，欢畅的笑声已率先传入耳中，他自言自语道：“匈奴杂胡，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连黄巾贼都不如。”</p>
“……”</p>
陆离不语。</p>
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话语权。</p>
一是没有与匈奴交过手，不清楚他们的成色如何，一切判断仅凭个人猜想，二是丁原常年镇守边疆，无疑是这方面权威人士，虽然这番话或许有藐视敌人的嫌疑，但确实具备可信度。</p>
另外，东汉末年中原大地内乱不断，似乎并非爆发异族大规模入侵劫掠的事件，其中缘由值得推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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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一同进去吧。”丁原不知陆离内心所想，挽住他的手以示亲厚，口中却说道：“这前军先锋一职，暂且交由宋宪担任吧。”</p>
“我对你别有重任。”</p>
陆离垂首谦语，不管主公说什么，都不做反驳，更不多问。</p>
要知道身处军营之中，主将的话便是铁律，纵使心有疑惑也得憋着，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p>
“孟明且放心……”</p>
说到这里，丁原挥了挥手，示意亲卫散去，“此地非叙谈之所，入了中军大营再详说。”</p>
“诺。”</p>
片刻之后，陆离掀开布帘，落后丁原半个身位进入大营。</p>
“见过主公。”</p>
“见过主公。”</p>
本有些嘈杂的营帐瞬间安静下来，站在上首的张辽率领众将迎了上去。</p>
“无需多礼。”</p>
话落，丁原收敛表情，快步走到舆图前，又拿起桌案上的军情奏报翻阅起来，略向内陷的两眼明暗不定，嘴唇微动。</p>
这是从云中郡传来的案牍。</p>
刺史张懿在城头督战时，不幸左股中箭，而城中药石难觅，守城校尉冒险打开城门，派出为数不多的骑兵，前往九原紧急求援。</p>
换而言之。</p>
刺史中箭之事发生在昨日，现在伤情如何无法判断，反正不容乐观。</p>
因此，众将才会在丁原出现之前，发生一些争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