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城外】(中)

  卢蕈儿忽然伸出手去,这一切却早已在石娃子的计算之中,他灵巧的一个后仰躲过了卢蕈儿志在必得的一掌,然而卢蕈儿的手掌却又闪电般击了回来,以手背在他的脸上打了一记,石娃子被打得在原地滚了三圈,爬起来之后,抹去唇边的血痕,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容,卢蕈儿终究还是被他激怒了,她也不是全无弱点。

  看到石娃子眼神中的得意,卢蕈儿方才知道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狠狠盯住石娃子:“再敢如此,我必杀你!”

  石娃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懒洋洋舒展了一下筋骨:“明日还要入城呢,懒得跟你废话!”,说完居然来到篝火旁躺下,旁若无人的睡下。

  卢蕈儿望着他那张稍嫌青涩的面孔,内心中一阵迷惘,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年轻人,他难道当真不怕死吗?卢蕈儿默默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怕死,石娃子也不会例外。

  蓝循早在阴历十五就已经抵达了流花城,此刻正坐在流花城的凤凰台上,一面饮酒一面欣赏着空中的月色,赵无涯和男装打扮的蓝芷云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蓝循为人本来就不喜多言,自从纾秀和芷霖先后远嫁之后,他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虽然是三人饮酒,可多数时间都处于沉默之中。

  蓝芷云几次想打破沉默,可是看到父亲深沉凝重的表情,又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

  蓝循终于打破沉默道:“赵无涯,依你看龙渊会不会来?”

  赵无涯笑了笑:“属下实在想象不出他有什么不来的理由?”

  蓝循点了点头,冷峻的目光向远方望去。从黑暗中惊起数只山鸟,蓝循的目光追逐着那两只鸟儿的身影,直到它们完全不见,方才叹了口气道:“他来不来根本不重要。”

  蓝芷云小声道:“爹爹以为他会参加围攻萧氏的事情吗?”

  蓝循沉吟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假如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加入这件事。就算利用这次地机会可以将萧氏彻底消灭。龙渊也不会从中得到太多地好处。一来他和萧氏并无直接接壤之处。二来。他刚刚在巴蜀扎稳根基。现在也不是对外大规模用兵地时候。再者。击败萧氏之后。蓝循和梁靖必然将首要地打击目标锁定在龙渊地身上。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蓝芷云轻声道:“只是可怜了我地妹子。跟在龙渊地身边。怕是要终日忍气吞声了。”

  提起蓝芷霖。蓝循心中一阵歉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胸中地不快散去。他低声道:“看来我们是最早抵达地。梁靖身为主人。只怕还在路上呢。”

  赵无涯道:“听说虚无我过世了。梁靖和虚无我相交莫逆。只怕是因为这件事耽搁了。”

  蓝循不屑道:“梁靖这种人会有什么真正地朋友?”

  完这句话。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失落。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真正地朋友。现在连两个女儿都已经远嫁。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蓝循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向赵无涯道:“传令下去。留意这两日流花城内外地动静。看看有什么特殊人物抵达这里吗?”

  赵无涯道:“将军放心,安全方面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龙渊一行在第二日上午进入流花城。梁靖虽然仍未到达,可是已经为蓝循和龙渊安排好了住处,龙渊的住处在凤凰台不远处的松涛阁,松涛阁建立在流花城地碧落山之上,是流花城位置最高的地方,站在松涛阁之上极目远眺,整个流花城尽收眼底。

  龙渊入城之后直奔松涛阁,来到松涛阁之前,他们已经卸去伪装。来到松涛阁前。听到消息的赵子服、李伯年慌忙出来迎接,他们是接到龙渊命令之后。先行抵达流花城作为前站。

  龙渊翻身下马,将马缰抛给身后地耶律峰,大笑着向两人走去。

  李伯年和赵子服慌忙向龙渊躬身行礼,龙渊伸出手去分别捉住两人的手臂:“伯年兄,赵先生,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李伯年一直在汇水源负责水军操练,他恭恭敬敬道:“伯年在汇水源,距离流花城本来就不远,接到公子的命令便赶了过来,是来到流花城最早的一个。”

  赵子服直到现在不知龙渊为何让自己从回龙沟来到流花城,面对这个城府极深的主子,赵子服还是充满警惕的,从龙渊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赵子服保持着谦恭的微笑:“主公,子服已经好久没有和您相见了。”

  龙渊笑眯眯道:“我也很想赵先生啊!”他转过身去,引出蓝芷霖,将这位新夫人介绍给众人认识。

  流花城城守林致予听闻龙渊前来地消息也早已在松涛阁等候,微笑迎出,恭恭敬敬道:“在下流花城守林致予,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龙渊淡淡然看了他一眼道:“林大人在流花城做城守好像有些日子了吧?”

  林致予微微一怔,不知龙渊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迟疑了一下方才答道:“算起来已经有七年了!”

  龙渊的双目陡然闪过凛冽的寒光,他沉声道:“记得六年前的春天,你曾经返回康都述职,我在人和殿设下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林大人不胜酒力,撞坏了人和殿的九叠腾龙错金炉,差一点丢掉了脑袋!”

  林致予脸色苍白,他怎能不记得这件事,如果不是小皇帝宽宏大量。赦免了自己的不敬之罪,只怕在七年前就已经被砍下了脑袋,眼前的龙渊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眉宇之间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威仪与霸气,和昔日他印象中的那个懦弱毛孩根本就是两番模样。不知为何,林致予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地害怕。龙渊刚才地这番话等于表明了自己就是大康的君主,林致予身为他昔日的臣子又该怎样应对。

  林致予咬了咬下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龙渊道:“有句话我想问你,你究竟侍奉的是大康呢?还是侍奉的梁靖?”这句话等于将林致予逼到了绝境。

  林致予苦着脸垂下头去,他怎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无法回答,平心而论,林致予还不是一个叛国的奸臣。大康亡后,他只想守住这一方百姓,老老实实地当好城守。面对这位昔日的大康之主,他本该下跪行礼,可是想到梁靖他不由得一阵胆寒。

  龙渊看到了他脸上地踌躇和痛苦,微笑着拍了拍他地肩膀道:“开个玩笑,我不会难为你!”他大步向松涛阁中走去。

  林致予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龙渊卓尔不群的身影,心中忽然涌起无限内疚,龙渊今日地作为显然证明他这次前来流花城极其高调,他的身份便是大康之主。即便是再高调也是应该。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蓝芷霖忍不住道:“龙大哥,你刚才逼得那个林大人好紧,我看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龙渊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说话,来到摇椅上坐下,轻轻晃动着摇椅,他清晰地把握到林致予的矛盾,这证明林致予心中仍然还记得大康。记得自己这个真正地君主,天下间像他这般想法的臣子一定还有很多,也许收复天下比起自己过去的预想还要容易一些。

  蓝芷霖却充满忧虑地看着龙渊,假如龙渊见到父亲的时候也是这般做派,到时候情形该如何尴尬,她又该何去何从,脑海中忽然想起纾秀的话,让她不要介入龙渊和父亲之间的事情,她默默道:“假如龙大哥和爹爹发生冲突。难道我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龙渊从蓝芷霖的表情中已经觉察到了她内心究竟在担心什么。微笑着从摇椅上坐起身来,来到蓝芷霖的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芷霖,我之所以带你前来流花城,并没有其他的目的,我只想让你们父女相见,以慰思念之情,至于我和他之间地事情,不用你担心。”

  蓝芷霖芳心中一阵感动,美眸深情凝望龙渊道:“这两日你们就要见面,我只怕……”

  龙渊微笑道:“傻丫头,怕什么?我只知道他是你的父亲,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蓝芷霖含泪点头,她虽然单纯可是也明白,想让龙渊和父亲和好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龙渊又道:“我听说他就住在不远处的凤凰台,回头我让耶律峰他们护送你过去,你们父女俩好好聊聊!”

  龙渊对蓝芷霖越是体贴,蓝芷霖心中越是感到歉疚,父亲对龙渊做出如此不义之事,难为他还如此宽宏大量。

  午后龙渊果然让耶律峰和宗霆汉两人护送蓝芷霖前往凤凰台,他一直将蓝芷霖送出门外,蓝芷霖对他却是依依不舍,龙渊不禁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那么缠绵做什么?你们父女多日未见,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聊聊,晚些回来也无妨。”

  蓝芷霖点了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乘车前去。

  龙渊转身返回松涛阁,却见赵子服在院落中站着,显然在等着自己,龙渊微笑道:“赵先生不去午睡,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晒太阳吗?”

  赵子服讪讪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主公!”

  龙渊点了点头,指向前方大树下的石桌:“咱们那边坐!”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赵子服低声道:“主公,有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上次翡翠关的事情,全都怪子服无能,方才……”

  龙渊神情突然一凛,冷冷道:“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

  赵子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内心中泛起极其复杂地滋味,自从那件事之后,龙渊显然开始对他疏远,而龙渊的女真之行如此顺利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从龙渊返回巴蜀之后,今日他方才得见,他实在揣摩不透龙渊的真正想法,假如龙渊发现了什么?可是他在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表露,而且三方会盟这么重要的事情,专门让人将他从回龙沟请来,足见龙渊在心中还是重视他的。

  赵子服在那里不停胡思乱想着,龙渊的表情在片刻间也缓和了下来,低声道:“赵先生,这次蓝循和梁靖显然是想和我结盟,共同对付萧氏,依你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做?”

  赵子服在前来流花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龙渊的这个问题也在他地意料之中,他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道:“主公,属下以为,蓝氏、梁氏对付萧氏才是第一步,假如萧氏被灭,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

  龙渊轻轻哦了一声,赵子服地这番话并没有太多惊艳的成分,任何人都能想到这一点。

  赵子服又道:“不过,这结盟对我们也有好处,三家结盟,只是名义上,他们当真攻打萧氏若是向主公借兵,主公大可趁机向梁靖借路,他若肯借,主公刚好有了一个深入梁氏腹地的大好机会!”

  龙渊眉峰一动,赵子服的眼光果然独到,他想了一会儿又道:“你看蓝循和梁靖的诚意究竟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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