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邀请

  听过谭延叙说有关孙文的信息之后,伍轩仁惊讶的目瞪口呆,自从孙文伦敦蒙难之后,便剪掉辫子专门从事革命事业,他的事迹在海外华人当中很有名,不过在此之前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伍轩仁没有想到谭延对孙文在甲午年之前的事情这么了解,显然对方注意革命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于孙文在甲午年之前的事迹,谭延的前生记忆是不知道的,这都是他数年来一直关注孙文行踪的结果,伦敦蒙难既是孙文的一场危机,更是他的机遇,通过这次事件至少他获得了很高的声望,而且也最终促使他走向了革命成为领袖。谭延关注着革命党的发展,同时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该出面也要建立一个政党,没有统一思想的团体是不可能斗得过政党的,即便现在自己手中紧握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安知以后会不会因为其他政党在体制内顺利夺权,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会为了手中的利益而发动政变,让中国再次陷入一场灾难?

  谭延的担心绝对不是没有来由的,前生记忆中袁大头领导的北洋集团和国民党之间的斗争就是如此,一个集团有个强力的首领还可以保证这个集团不会分裂,但这个首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在这个集团内部各大巨头们有没有一个占据绝对优势的继承者,那就算这个集团强绝一时,最终也不免走向分裂灭亡。

  孙文的信件内容很简单,重申了中兴会的宗旨,希望能够就在广东的革命党军队和政府军队之间的对峙寻求和解,并且希望中兴会能够将总部从香港前往中国国内。谋求一个政党在国内地政治地位和发展。谭延也很清楚中兴会让伍轩仁转交这封信的含义----中兴会在清王朝眼中是反贼,而孙文本人更是清朝重要的通缉犯,并且中兴会在广东的起义虽然没有和政府军队发生过冲突,但是对峙的现状也使得中兴会似乎又有成为政府敌人的趋势。

  在海外的华人中,闽粤的华人占了相当地数量,檀香山那边的华商主力基本上都是广东人。广东应该算是谭延发展路程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谭延想要干什么都需要银子。而广东奠定了他的经济基础由此做大,同时也和广东商人之间结下了不解之缘。其实在谭延的潜意识当中,他在得知中兴会在广东起义的时候,便隐约的感觉到革命党必然会通过广东地商人和他建立某种沟通的渠道,不过作为中国的实际统治者,就算他对革命党和孙文本人有着很强的好感,但放在政治交易的平台上的时候,这种好感也荡然无存。

  谭延摆摆手止住了伍轩仁想要说出的话:“陆羽兄,你可以发一封电报给程蔚南等人。告诉他们中兴会和其会员包括孙文等人是清朝的反贼,但清朝已经覆灭,当初他们肯抛家舍业谋求推翻清王朝,在这点谭某是极为佩服的。我们都曾有着共同的目标,现在面临地又是千疮百孔正待建设的新中国,所以在广东的政府军和革命军之间的对峙是不应该的,而清王朝对他们地通缉在我们看来早已经过时……我希望他们能够派出一个代表团来京和政府展开谈判,就广东的革命军问题予以协商解决,至于中兴会迁回国内发展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待到广东的军事对峙问题解决之后。这些都是很好解决的……首先要记住的是广东的军事问题,再者便是他们并不是叛党……”

  伍轩仁听后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和我家里面有很大的关系,檀香山地华商其中也有几个实力雄厚的,总统也知道在海外的华人之间联系比较紧密。生意上的往来更多,这也是朋友拜托我不好拒绝……”

  谭延笑着说道:“这不算什么,陆羽兄不用挂怀,只要符合规矩的事情你提出来我肯定答应,不合原则的事情你就是磨破嘴皮我也无能为力……现在你可以回复你的朋友了,让他们挑选够分量地人来京会商就可以了,我可以保证他们地人身安全。我不是李鸿章,杀俘的事情我是不会干地……”

  谭延前生的历史进程中,庚子事变孙中山联系李鸿章希望能够摆脱清廷的控制,建立美国那样的联邦制国家,双方秘密往来也算比较成熟,李鸿章邀请孙文一会,结果孙文在船上就要靠岸的时候。同行的革命党人害怕李鸿章当年对待太平天国降将的手段再用到他们的身上。就没敢上岸,而后李鸿章北上谈判最终失去了机会……

  兴中会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伍轩仁也是处于安全的考虑。北洋军在起义的时候如此兵力紧缺的情况下还立刻派兵南下占领广州城,并且在广州跑马圈地划出一片区域和革命党军队对峙,虽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革命党军队所用的枪支弹药是得到了日本的支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爆发第二次中日战争。兴中会上下对谭延政府所持得的态度是充满疑虑的,尽管在明面上谭延政府并没有继承前清的传统将他们宣布为反贼乱党,但在局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派出重要人物和谭延政府接触,很可能会发生第二次诱捕。

  谭延开出的价码不低也不高,伍轩仁达到的目的仅是为双方牵线搭桥,他不清楚谭延心中真正的底线,只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谭延给出的价码是先解决革命党的武装力量,让广州完整的交到政府手中,在此基础上才是来讨论兴中会的前途问题。

  “你打算接纳兴中会?”待到曹锟送走伍轩仁之后,沈静关上门来对谭延问道。

  谭延回答道:“接纳算不上,不过这是快速平定局面的一个速成办法,不然萧轩那一镇精锐要长期待在广州。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会非常不利……你也应该知道,萧轩带去的兵都是山东、山西、河北籍贯地士兵,那些正在训练整编的军队也都是东北三省的子弟,他们都是北方人,到了南方肯定不适应,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就一定会出麻烦。你也应该接到陆军参谋本部的相关文件了,从萧轩到了广州之后。什么语言不通这都是小麻烦,真正的麻烦是士兵水土不服,文件上分析这种情况还并不严重,但也是有这个苗头了……”

  “若是为了快速控制广东,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兴中会不值得你看出这么大的价码吧?兴中会和国内那些急匆匆成立的小政党不同,也许以后会是一个麻烦……”

  谭延笑了笑说道:“文渊,你也曾到过法国、德国、英国和美国,和这些列强国家的政党相比。咱们国内有真正地政党么?我最近看了一份报告,有的政党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仅仅十来个人便可以注册成为政党,全国范围内不敢说,仅仅江浙一带能够查到的注册政党就不下七八十个,推之全国而言更是多如牛毛……”

  “这些小政党不会威胁到我们,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沈静皱着眉头说道。

  “这些政党当然不会威胁到我们,在我的计划中可不是像美国人承诺的那样五年军政,军政时间表可能会拖延到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当然在五六年后会进行一次全国性质的普选。但以我们地实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这个团体和江浙一带的那些小政党在本质上没有太多的区别,我们还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党,而这个兴中会不同……”

  沈静有些不屑的说道:“有什么不同?他们无非党部据点多一些,分布在美国、日本和香港而已……”

  谭延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正是他们的优势。打个比方,江浙的那些小政党不过是从书上、报纸上得到的那些有关西方政党的皮毛,真正出过国见识过这方面地人才非常少,他们的脑子里面还都是以往的土皇帝那套,没有我们的枪口威胁,他们早就自封为王了……而中兴会不同,他们都是在海外的华商。中间基本上都像那个孙文一样受过良好地西式教育,相比之下江浙那些小政党和他们,就如同是童生和举人之间的差别一样大,只要让他们回到中国,经过几年的发展未必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政党……”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组建政党?”

  “当然!”谭延肯定的说道:“这是我们保证政权平稳的唯一途径,对我们还是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是极为重要地,要知道现在的军政时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一个国家不能由军人来控制。国家内部的矛盾不能用暴力来解决。暴力可以摧毁问题,但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什么事情都用暴力来说话,那老百姓会对我们极度失望,哪怕我们是正确的,要知道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可是……”

  谭延打断沈静的话说道:“文渊兄,没有什么可是,而是必须!我们拥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才,要知道从我任直隶总督以来,每年都会向国外派遣不下三四百人次的考察和学习,我们实力越强派出去学习看看这个世界地人也就越多,这都是我们地资源。以前国内的这些小政党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成不了气候,但是以后随着国民受教育水平地提高,这方面的声音会越来越大。我们倒不如现在未雨绸缪及早的入手来尝试,要知道在中国谁也不会比我们更有资源,只要我们想去做并且认真的去做,那我们永远都会跑到最前面,无论是军政时代还是以后的政党政治时代!”

  在谭延看来,中兴会要想走向强大,那肯定是要依赖海外华人的力量,不过自己在这方面一点也不逊色于中兴会,毕竟自己这里才是“正统”。中国人的“正统情结”不是中兴会的两片嘴皮子能够说动的。现在谭延政府已经得到了各国列强地承认,中国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着辫子,不过海外华人基本上全部都将辫子剪掉了----以前海外华人顾忌清政府会以此来不承认自己的国籍问题,涉及到落叶归根,所以仅有少部分华人才会剪辫子,现在中国已经开始和美国就在美华人地位、国籍问题展开相关谈判,至少兴中会已经失去了对在美华人的吸引力。

  和兴中会接触不过是想要降低战争对广东的创伤,同时也是降低国外列强对中国干涉的风险----广州和香港是紧邻。英国人已经数次提出拓展“界址”,但从清朝时代到现在都被拒绝。谭延相信革命党军队绝对打不过萧轩的政府正规军,但是炮火会让英国人得到借口,联系到中英关系现在的微妙状态,英国人借此生事也是在两可之间。

  有了伍轩仁充当中间桥梁,中兴会很快便给予了回复,将会即刻派出得力人选前往北京和政府展开谈判。不过令谭延没有想到的是,中兴会内部也因为自己地接纳而产生了一定的裂痕---中兴会团结在一起的基础是推翻清王朝建立一个类似西方的国家体制,但是清王朝被谭延反手之间覆灭。这让中兴会也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而在广东和政府军对峙的革命党军队也是进退两难,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那绝对和中兴会的重要支持者檀香山的众多华商利益相违背。

  现在中兴会中有一种想法便是清王朝已经被灭亡,而执政的又是汉人政权,兴中会到底还没有存在下去地必要----以孙文为首的一派认为即便清王朝不存在了,那兴中会也要作为一个政治力量回到国内来发展,将来会得到执政的机会;而另外一派则不愿意这么发展下去,他们前进的动力已经消磨殆尽,也不想承担相应的政治风险。

  兴中会内的两派虽然产生了一定的分歧。但都必须要完成一件事----谭延政府是如何看待兴中会,又该怎么在广东收场。仅凭伍轩仁的回复就解决了兴中会的头等难事,可以展开谈判,就广东的未来达成一定地协议,而兴中会在达成协议之后便可以回归中国。这使得兴中会内部的局势更加明朗起来,虽然主张离开的人不多,但这是兴中会成立以来退出人最多的,而剩下来的则希望在和政府谈判后,进入中国政界谋求发展。

  谭延心中想地不错,在中国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他所掌握的资源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兴中会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经费非常短缺,而江浙一带以地主和民族资本商人联合在一起的小政党缺乏长远的目光,也没有足够的政治经验,只有谭延创立地北洋团体无论在财富、人才等方面能够称雄。只要谭延能够想到并且去做,那什么都不会晚,因为他的资源最丰厚,同时也知道该如何利用手中的资源。即便在政党方面从经验等各个方面和外国列强相比差得很远。但是在国内他是绝对没有敌手的。

  八月,兴中会的代表团抵达北京。谭延依据自己先前的承诺,给代表团两个方案----住进由政府军队严密控制的指定区域,绝对保证他们地人身安全,并且每天都会和外界地记者进行见面,但在京师失去自由行动的权力;另外一种是可以自由行动,但安全不受保证,毕竟京师曾经发生过很多事件。

  不出谭延地意料,这个中兴会代表团的首脑便是孙文,尽管孙文此时的相貌和他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但那也只是年龄上的不同而已,一看相貌和风骨便知道对方就是鼎鼎大名的孙中山,当然现在在国内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他,至于老百姓对他还是非常陌生的。这也是孙文自甲午年离开中国之后,第一次重新踏上中国的国土,以往他都是被列为通缉犯的存在,就连香港也拒绝他入境,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日本横滨,因为日本战败的原因他离开了日本在檀香山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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