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见钟情？
直到出租车开出堕落街许久，向昀的意识才渐渐恢复，记起了自己机械而又坚定回答是，也想起林戈的回应，不禁苦笑起来。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对任何唾手可得，快速，出自本能，即兴，含混的事物都没有信心。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此时此刻若有似无的好感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
直到出租车又把他们送回了林戈公司楼下，也就是早上两人相遇的地方，车里的气氛都是沉默，沉默，一直沉默。林戈忍不住看了又看身边的向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微颓着肩膀，紧抿的嘴唇，似乎她的回应让这个如日中天的男演员受到重击。
她没有想过这个巧遇多次的英俊男人对自己有了喜欢，在这段情愫萌发之初，她似乎从未参与，那番回应是自己惯常的理性思考后的劝说，劝说他冷静，拨开好奇的迷雾看看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而已，但似乎让这个单纯的男人感到挫败，她不免开始心软。
“我说的不相信一见钟情，不是针对你。”
向昀转过头看着她，她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长久以来，我一直信奉缺乏自律精神和零自我建设，是无法达到期望局面。所以，一见钟情在我看来，太过单薄，经不起推敲。”
向昀看着她，紧锁的眉头表示，他在认真思考着，林戈也不催促，就这样陪着他站着，毕竟被拒绝的人是他。许久，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站在树下许久，他似乎才缓过神，抬头看了下附近，指了指左边的咖啡店，温和的对着林戈说：“抱歉，我在想你说的话想深入了，让你等我这么久。”
继而语气肯定的道：“如果不是一见钟情呢？我有个故事想要讲给你听，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店坐着聊。”
不容置疑的口吻，长腿快步迈了过去，林戈先是一愣，想了想就跟了上去。周六早间的咖啡店空旷无人，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品牌咖啡店，老板娘着一件奶白色的棉麻长裙，少许皱纹给眼睛里的了然世故做了注解，向昀他们进来的时候，淡淡的微笑：“随便坐。”再无多的话语，很妥帖，向昀选了店里角落的位置，拿着桌上的餐单，修长的手指握住铅笔选中卡布奇诺，又抬头看了林戈。
“美式，谢谢。”
他按照要求快速勾了美式，又加了几个甜品蛋糕。
等咖啡的时候，两人谁也没说话，向昀似乎在组织语言讲他的那个故事，林戈则陷入了日常发呆，直到老板娘手脚麻利的把他们点的咖啡和甜点送到桌上，这片沉默才被打破，在向昀抬头道谢的瞬间，老板娘认出了向昀，些微惊讶过后，她恢复淡然的招呼道：“请慢用。”
林戈内心不由庆幸，如果老板娘惊声尖叫起来，怕是这场故事会进行不下去了，看向低头喝卡布奇诺的向昀，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但对面这个人像没吃早餐一样，喝完了卡布奇诺，又开始吃点心，还顺手把一块品相还不错的黑森林推到她面前。
林戈拿他没办法，被拒绝的人总是获得更多的心软。只好加入吃吃喝喝行当里，不得不夸老板娘好手艺，黑森林做的非常合林戈胃口，巧克力的微苦和奶油的甜中和的刚刚好，是她喜欢的风格，无视咖啡杯旁边的奶和糖，她径直喝了美式，似乎很享受美式的苦涩，看了她的饮食风格，向昀这才明白，她那股理性是刻在骨子里，所以才能在他类似表白的话语面前，完全理性分析，想到这，手里的卡布奇诺似乎也变苦了，只好拿走林戈没放的糖和奶，死命的往里加上。
“你很喜欢甜的？”林戈看着他的动作发问道。
向昀专注的加奶加糖，回道：“嗯，喜欢甜的，甜品也喜欢，平时拍戏要做身材管理，从来不吃，放假了会过过瘾，但也不会毫无克制。”
他端起经过添加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刚刚思考时板着的俊颜完全舒展，没有给林戈接话的空隙，他继续说道：“我的自我克制不止在身材管理方面，包括感情，你说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同样，我也不相信，身处在这个圈子了，多的是精致皮囊和不俗风华，为什么对你是喜欢，我自己无从说起，但是我确信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是真的出自内心的喜欢。”
最后这句真的出自内心的喜欢，让林戈愣怔了一瞬，倏忽抬头，正与盯着林戈脸的向昀视线撞在了一起，这次向昀没有像看日出那次慌乱移开，反而直视过来，与她纠缠，一向淡定的林戈有些微动摇，借着低头吃蛋糕的机会，移开了视线。
向昀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不能逼她。
林戈听到这声叹息，又有些于心不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男人迎着她的目光，和煦一笑，一瞬间蛊惑住了林戈，让林戈无法移开眼，直到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戈才找回些许理智。
“我在电影学院的时候，过的并不开心，到了大三已经萌生了退学的念头，大一大二成绩只能算中等，同学们很多已经开始当主角或者重要角色了，我还停留在跑龙套阶段，偶尔有些地下团队戏约，但他们不是看中我的表演才能，而是我便宜。”向昀说到这，仿佛回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时光，自嘲的笑了笑。
谁能想到如日中天的背后，是濒临放弃的绝地反击。林戈能想到他走到今天的不易，是坚持和汗水的加冕，而不是娱乐消息说的机缘爆红。
“我还记得那天是三伏天最热的一天，因为剧组无底线的捧同组的男一，现场胡乱改剧本，我炒掉了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重要角色，对这个行业的愤怒和失望，让我决定立即收拾行李退学。好哥们得知我炒了剧组，安慰了我一通后，拜托我替他顶个班，他之前答应朋友帮忙当模特，一个人物摄影沙龙的模特，临时有个剧组试镜，走不开，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听到这，林戈猛地从咖啡杯中抬起头，想在他的脸上找寻当年的记忆，她终于认出了他！
“摄影师是个小姑娘，第一眼我以为是摄影师的助理，当看到她手里相机的时候，我备受打击，拍戏遇到的都是不专业的团队也就算了，连当个摄影模特遇到的摄影师都是菜鸟，我的不屑充斥了全身，但在姑娘面前，我不好发脾气，稍微掩饰了一下，就站在那里任人摆布。”
向昀不好意思把面前的另一块蛋糕又往林戈面前推了推，继续讲述那个故事。
“小姑娘倒没注意我的情绪，亲力亲为的调整好灯光、背景布，还把棚里的电扇移到我面前，但一点没吹散我的郁闷，我烦躁的站在镜头前，熟练的摆着pose，她话很少，就淡然的拍着，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我就随心的站在那里，大概拍了半个小时，她停了下来，让位给另一个摄影师和模特，候场的时候，我换了自己带来的另一套衣服，回来的时候，她递给我一瓶冰水和一块黑森林蛋糕，大学时年轻气盛的我，总是暴饮暴食，又因为拍戏要身材管理，总是忽胖忽瘦，为了那个重要角色，已经大半年没吃过甜品的我，乍一吃上这块蛋糕，苦甜交加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将那些负面情绪吞噬殆尽，我平和了许多，对这个小姑娘不由感激。”
向昀盯着桌上的黑森林，微微笑着，仿佛回到那个三伏天。
“下半场的拍摄就顺利的多，我开始配合起来，把我之前学的pose一一展示了出来，不知道对她有没有用，只能说尽我所能吧。因为是沙龙活动，应征的模特也都是免费的，拍摄结束后，小姑娘抱着相机跟我诚恳道了谢，并给了我沙龙活动的宣传单，指了指宣传单上的网址，说这次的照片会全部传到这个网上，我可以自己去看，沙龙活动宣传单上明确贴出，此次活动的照片使用权归主办方所有，绝不商用。我也就放心的离开了，走的时候才想起没找她要联系方式，不免有些遗憾。”
他看着对面的林戈，为自己的大意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个遗憾在我看到照片那一刻达到最大值。距离那场拍摄的一个星期，我看到那几张照片，从那几张照片，我看到了我的不屑、不甘、烦躁、自卑，还看到了吃完蛋糕后，感激的我，强壮镇定的我，落寞的我，我从来不知道镜头前的自己有这么多情绪，有这么多变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应该埋在我身体的最深处，我自认电影学院的教学在掩饰情绪上还是有些用的，但在她的镜头下，这些情绪被完全捕捉，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我的内心，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知音。”向昀笑了出来，“当年的我，挺土的。”
“因为这几张照片，我被一个独立电影的导演看中，演了其中一个重要角色，也是我演艺生涯里的重要角色，因为这个角色，我获得了更多的机会，直至现如今的所谓爆红。这么些年，不管我走到哪一个地步，那个小姑娘都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年我反复回想当时拍片时的情景，回想她当时的表情，回想她当时说的话，回想她递给我的黑森林蛋糕和冰水。一个月前的北京活动，我赶了一夜的戏，疲惫和不适，让我大脑都停止了思考，正在活动会场撑着，我看到了她，她没认出我，活动结束后，我们在酒吧又巧遇了，然后我死乞白咧的跟着她去看了日出，加了她微信，拍戏的时候对着她微信头像发呆，却不知道该发什么内容给她，查她公司地址，关注她公司的动态，用她的NEXT相机，还在片场安利。戏拍完立刻回老家，不知道怎么理所当然的找她吃饭，就每天早晨和傍晚在她公司楼下转悠一下，期待可以巧遇。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早上，他遇到了她，跟她吃了早餐，还表了白，现在正坐在她面前讲着这个故事。”
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出，向昀都再也没从林戈的脸上移开视线，林戈没有躲开，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像傻子一样笑着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