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欠揍的熊孩子
虽然这个时代对女德的要求其实并不算特别苛刻,比如李婉儿这种克死好几任相公的小寡妇都可以一嫁再嫁,比如李婉儿凭西门家管事大娘子身份可以随意抛头露面,可是要论便利程度肯定不及男人的。
比如现在,李婉儿内心已经深深地感觉到西门羽一定在谋划一个大招,而且这个大招肯定跟恶霸全哥有关,全力击杀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来,自己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她已经着锦雀翠燕想办法联系自己养着的那一群帮手,可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入西门府保护自己,且这群帮手是不是全哥的对手还未可知。
她什么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防范呢?得靠人啊。
身为女子,便是她再如何腹黑小心,再如何能事先谋划,实实在在需要人保护自己的时候,还真就没这么个可心的人了。
数量优势有时候是有用的,但这种时候真没什么用了。
没有办法的办法,李婉儿只能拿西门羽当挡箭牌了,就算你想杀我,我就不信我跟你同进同退同饮同食,你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杀我。
这不,一大清早李婉儿又带了锦雀前来探视西门羽,努力扮演好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实际上是想办法跟西门羽粘在一起,让你们杀都不好杀。
其实他这条腿应该也不严重,不过到底平时不怎么受伤,偶尔摔断个腿,哼哼唧唧的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让李婉儿十分瞧不起。
瞧不起归瞧不起,可脸上还得装出关怀、担忧的模样。
西门羽这个随时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哥给了他勇气,居然敢使唤起李婉儿来了,十分嚣张。
“婉儿,今日我想吃个五谷丰登。”西门羽一边躺着哼唧,一边吩咐李婉儿做事,一声“婉儿”又吓得李婉儿一哆嗦。
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是会动手给你煮粥的人吗?
“锦雀,着厨房去给大官人煮碗杂粮粥,记得煮得软糯一点啊,大官人牙不好。”
西门羽知道李婉儿在讽刺他,立刻又大声哼唧着撒娇,“娘子,你一点都不爱我,我现在是病人嗳,跟平时不一样的,你都不能亲自照顾一下我吗?”
饿不死你丫的,还“一点都不爱你”,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来了,李婉儿心里已将西门羽撕成了几块,嘴里却还是温柔和煦地劝他,“官人,我就是心疼你才要在这里亲自照顾你啊,若我去厨房了,你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西门羽现在纯属恶心李婉儿,想她肯定做不来家务活,非得让她进厨房,“不嘛不嘛,我就想吃你给我煮的爱心杂粮粥。你煮的东西肯定跟其他人煮的不一样,你是带着爱意煮的,我吃了恢复得特别快。”
他越是这般坚持,李婉儿越是不去,谁知道你在厨房给我安排了什么啊,你当我傻啊?
你放心,跟我的生命比起来,我对你安排的阴谋诡计一点兴趣都没有。
“锦雀,既然官人要吃我煮的粥,怎么着也得让官人吃上才行的。可煮粥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官人身边离了人也不行。这样吧,你去厨房端个火炉过来,顺便把炊具食材全都拿过来,我在这儿给官人煮粥,还能陪官人说说话。”
李婉儿双眼含笑,意思相当明确,西门羽,别玩花样了,我不会上你的当。
西门羽眼神也相当直白,胆小鬼。
李婉儿煮粥的动作居然还挺娴熟的,西门羽略有些惊讶,“娘子还真会煮粥啊。”
这话说得,煮粥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吗?
李婉儿一边大勺子搅和着,一边略带嫌弃地回答,“这个可以会。”
锦雀真心笑着回答,“姑爷可是想岔了,咱们小姐不单单会煮粥......”
“锦雀,帮我将火撤一点,火大了些,容易糊锅。”
李婉儿不想锦雀谈自己的事,随便想了个理由打断她。
锦雀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可她确实是着急,西门羽便有千般不好,总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夫婿啊。
再有什么事,慢慢教他总归是好的,只要有命在,哪里会有改不了的毛病啊。
西门羽偏着头看煮粥的李婉儿,寻思锦雀后面的话,看来李婉儿不单会煮粥,应当是会做些羹汤的。
这人可真有些奇怪了,按说她将心思放在做生意上了,哪里会顾得上再研习这些技能啊。
而且看她样子,似不喜欢锦雀说她的事?
虽然盼望着李婉儿早点死,西门羽还是对李婉儿产生了些好奇心,西门羽把这种好奇心归结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你的敌人,你才知道如何制敌。
想到这里,西门羽似无聊地问了一句,“娘子,你会不会做荷包啊?给我做一个呗。”
“不会!”李婉儿半点不想跟他有关系,还做荷包呢。
“会啊,姑爷要什么样的?”锦雀真的太支持西门羽了。
显然主仆二人没商量过这种事,所以脱口而出的答案是截然不同的。
西门羽想了想,“近日似乎有些不顺,不如就......帮我绣个鸳鸯的荷包吧。”
李婉儿眼睛瞪得溜圆,你故意的吧?自己非要豪赌一场将改命的仙人送人,这会儿才想起我的煞气会让你不顺了?
岂止是不顺,根本就是会要你的小命好吧。
而且,诸事不顺跟绣鸳鸯有什么关系啊?你想什么呢,还鸳鸯?你羞不羞的啊?
很显然西门羽就是故意的,在恶心李婉儿这件事上,他一点都不羞,“娘子,咱们虽然是赵大人牵的姻缘,相处的时间也比较短,可官人我觉得,你就是我今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感谢赵大人牵了这门姻缘,所以,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绣好鸳鸯荷包啊?”
在脸皮厚这件事上,李婉儿肯定不是西门羽的对手,她没想到当着下人的面,西门羽居然可以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是什么人啊。
李婉儿给气坏了,也顾不得气度,“我不会绣鸳鸯!”
话里已经带了情绪,任谁都知道她生气了。
可李婉儿不生气还好,这一生气,似乎给了西门羽继续恶心她的信心,“婉儿你如此冰雪聪明,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从前不会绣鸳鸯,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如今你我结成连理,琴瑟和鸣恩爱有加,鸳鸯你一定会绣的。我还没有开口给婉儿要过东西呢,你就帮我绣一个鸳鸯荷包吧。”
左一个“婉儿”右一个“婉儿”的,恶心得李婉儿脚边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锦雀眼睛里带着笑意,“姑爷想要个荷包,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的,小姐一两日便能绣出来的。左右现在小姐都要陪着姑爷,做做针线活也是可以的。小姐,我记得老夫人给过你一匹绸缎,那绸缎料子好、颜色也好,用来给姑爷做荷包或者做身衣裳都是极好的,不然我去给小姐翻出来?”
李婉儿很后悔今天将锦雀留在身边让翠燕出去办差了,这哪里是自己的丫头啊,根本就是西门羽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啊,这么快就被策反了,岂有此理。
李婉儿偏头瞪了锦雀一眼,可一看到锦雀真诚的目光,心中又软了,这傻丫头真的以为我跟西门羽有可能呢,傻丫头啊。
锦雀啊,他不是我的良人啊,从前我们没有男人都活得好好的,现在为什么要给这么一个良心坏掉的人渣机会呢?
他想杀我啊,你醒醒啊。
可到底是自己从娘子带过来的丫头,也知道她确实出于好心,李婉儿怎么舍得责骂她呢。
西门羽似乎发现了一个切入点,暗暗在心中做了个记号,锦雀这丫头可以好好利用起来,她一定希望我跟李婉儿真的在一起。
只要你有期望,我就有机会了,李婉儿,你便是再如何小心谨慎,总会有防备不着的时候的。
我知道你现在日日粘着我是什么意思,同饮同食同进同退,不就是怕跟我分开了,全哥的人有机会能得手吗?
也行,反正我现在腿脚不方便,趁着现在好好折腾一下你、恶心一下你。
要说西门羽真扛饿,煮粥多花时间啊,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将饥饿转变成恶心李婉儿的动力了,别说饿大半个时辰,估计再饿一两天都没问题,毕竟看见李婉儿眼中的厌恶就够满足了。
粥煮好了,西门羽明明已经接过李婉儿递给他的粥碗,偏偏噘了嘴还给李婉儿,“我痛得很,婉儿你喂我。”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西门羽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西门羽知道李婉儿不喜他,他也不喜欢李婉儿啊,说老实话,这句甜腻腻的话他可是憋着气说的。
可只要看到李婉儿眼中的愤怒和杀气,他就觉得所有一切都值得的,现在杀不着你,我恶心不死你。
李婉儿眼中愤怒的火花四溅,一声声“婉儿”已经够了,你还敢让我喂你?你是腿断了,难道手也跟着断了吗?
如果这会儿有什么鹤顶红、砒霜、百枯草之类的毒药,李婉儿一定毫无理智地倒进粥碗里,使劲灌到西门羽喉咙里。
可是没有,而且周围的仆从全都眼睁睁地看着呢。
李婉儿气得浑身都微微发抖了,可一看到西门羽得意的眼神,咬着牙接过粥碗,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听起来相当没有威慑力的话,“好,我喂你!”
李婉儿这一大勺子几乎舀了半碗粥,直接就想往西门羽嘴里塞,西门羽一偏头让开勺子,“不,你都没有先试试烫不烫。”
李婉儿微微闭了闭眼,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可说着不生气,哪儿能不生气啊,就算西门羽这张绝世无双的俊脸也扛不住这么欠扁的表情啊,李婉儿牙齿都被咬得吱嘎作响了,烫不死你丫的。
锦雀看李婉儿脸色很不好,眼睛里已经冒火了,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姐,姑爷到底伤着了。人若是受伤了,难免会娇气些的,你只是不习惯。”
习惯?你让我习惯这满肚子坏水的东西?
李婉儿真是满肚子的委屈啊,可人那么多,李婉儿总不能公然摔碗而去吧?
就算能摔碗为号,也没人帮我弄死西门羽啊,好恨啊,你个臭流氓,你且等着。
李婉儿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憋着怒火柔声道,“想着官人该是饿了,有些着急了。”
西门羽真是个顺杆爬的猴儿,“我就知道婉儿心疼我,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饿,只要婉儿在我身边,我就不饿。”
他面上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李婉儿忽然意识到,这西门羽就跟个孩子似的,自己跟他置什么气呢?
你看,我越生气他越高兴,好像在鼓励他一般,我若是不气,他肯定就没兴趣这般恶心我了。
这样一想,李婉儿全当西门羽就是个垂髫稚子,还真小心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小心烫着啊。”
她眼中忽然没了怒火,稳稳地将一勺子粥送到西门羽的嘴边,反倒让西门羽愣住了,她为什么不生气了?
李婉儿见他不张嘴,温言细语地劝他,“可是饿过了?还是我煮粥的手艺太差了,看着不想吃?若是不想吃粥了,我吩咐厨房给你做别的。”
西门羽不明白俩人斗得好好的,为什么李婉儿忽然没火了,为什么啊,你怎么可能是这么没斗志的人啊?
他挑衅地挑了眉毛斜着眼睛看李婉儿,若是平时李婉儿最讨厌他这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可李婉儿方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就是个孩子,我跟孩子置什么气啊,他不懂事难道我也不懂事吗?
这般一安慰自己,果然很有效,随便他如何做出浪荡公子的模样都无法激怒李婉儿。
西门羽见这也没用,干脆伸出手摸了李婉儿白皙的手腕一下。
入手真是如凝脂一般,又愣住了。
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设不跟西门羽计较,李婉儿还是没准备好两人有肢体接触,手一抖,一大碗粥不偏不倚都扣在西门羽的脸上。
西门羽脸上挂满了红豆、花生、大枣、米粒子,傻乎乎地瞪着李婉儿看,毕竟没人这般真实地照脸给他来一碗粥的。
李婉儿泼完了粥,一看西门羽呆呆傻傻的表情,立刻又后悔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干嘛跟他置气啊。
可不气能行吗?哪怕是个孩子,这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谁能忍得了?
这真是个冤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冤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你西门羽胡来,我真的一天都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