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祭香
启禀陆夷州,东吴来使陆逊陆伯言在衙外求见!”
听到门人的禀报,陆仁默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低头沉思了片刻陆仁吩咐道:“去请进来吧。”
不多时陆逊被请入厅中,这对同宗兄弟各自礼罢就座,陆仁先开口问道:“伯言,一晃又是好久没见过面了,现在在吴候帐下可还如意?你这回代表吴候出使夷泉,是有什么要事吗?”
陆逊道:“承兄长挂怀,弟现在吴候帐下任中书令,到也……说得过去。此番为使,是来夷泉请郡主回吴。郡主在夷泉两州游玩时日已然甚久,国太难免心中挂念,所以差弟来此请郡主回吴,好稍解国太思女之情。”
陆仁沉默良久,缓缓点头道:“是啊,郡主在我这里是呆得时间太久了些,也是该回吴去了……伯言就先在泉州馆驿里住上两日,我也正好准备要回夷州的。两天后船只准备妥当,伯言便与我同去夷州面见郡主吧。伯言你意下如何?”
陆逊稍稍楞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陆仁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其实香香之所以会在陆仁这里逗留上那么长的时间,明面上虽然是孙权与陆仁和谈的使节,实际上却是孙权放在陆仁这里的人质。这次孙权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把本来已经闲置不用的陆逊给派到陆仁这里来,为的不外乎就是想利用陆逊与陆仁之间这层同宗兄弟的关系来劝说陆仁放香香回吴。而这一码子事,陆逊心里很清楚,也相信陆仁同样会很清楚。本以为对陆仁的劝说会有些难度,却不料陆仁很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这反到让陆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了片刻,陆逊支唔着开口道:“兄长,郡主她在夷泉两州的身份……”
陆仁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缓缓道:“我知道,名为使,实为质。伯言。我之所以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做。此外还有一些事我已经料到了,就是不知道伯言你心里面有没有底,我也不好在明面上说出来。总之伯言你先去休息吧,我既然答应了你让郡主随你回吴,就一定会言出必行。”
陆逊对这里面的事又怎么会不清楚?此刻虽然有心想对陆仁明说,只是想想自己是孙权的下臣,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恭敬一礼后退出了厅去,自然有人引他去驿馆休息。
陆仁目送陆逊离去后在厅门那里站了许久,忽然向从人吩咐道:“速去将刘太守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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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陆仁领着陆逊来到夷州。闲话休表,陆逊与香香见过面的次一日,香香便来找陆仁。只是陆仁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专属游船“兰郡主”号地甲板上望着海平线发呆。
貂婵把一盘水果放到陆仁身边的桌几上:“义浩,孙郡主要见你。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人已经坐小船上来了,你见不见?”
陆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见,当然要见,她也该来了。”
貂婵对陆仁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像昨天就突然说要乘游船散散心,硬拉着貂婵陪她,而蔡>:与平时陆仁的举动不太一样。有心过问。看见陆仁一脸的深沉模样貂又开不了口。现在陆仁发了话。貂只能微微摇头,去领香香到船头与陆仁见面。
夷州诸女之中香香与貂婵认识得最早。对貂婵的关系也是亦师亦友,彼此间的关系十分深厚。这会儿亲昵地拉住了貂婵的手,与貂婵一同来到船头,一见到陆仁这副看上去悠闲不已的模样便笑道:“陆夷州真是好兴致啊,身在画舫又有佳人为伴品味海景,何其逍遥。尚香真是心中羡慕呢。”
陆仁随意一笑,也不扭头去看香香,反而闭上了双目:“郡主此来,是来辞行的吧?”
香香在这种非正式地场合对陆仁也不用客气什么,笑盈盈的拉住了貂的手,与貂婵坐到了一起回应道:“是啊。自上次以使节之名来到夷州,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夷州住了很长一段时日,母亲也难免会心中挂念,此番便是遣陆伯言来此唤我回吴与母亲相聚数月。待我在母亲膝下稍尽数月的儿女孝道,我想我还是会来夷州地……对尚香而言,这夷州就是尚香日后的家。”
陆仁依旧没有睁开双眼,沉声道:“郡主,只怕你这一去,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来我夷州了。他话不说,我既已许诺放郡主回吴,等再过几日船队都已准备妥当,郡主便回吴去吧。”
香香闻言脸上微微变色,问道:“陆夷州何出此言?尚香日后怎么会没有机会再来夷州?此番回去也不过就是陪一陪母亲……尚香在夷州自由自在,甚至
都有些骄纵,可是尚香自知这是陆夷州宽容大度,由小性子而已。论身份,尚香实为东吴人质,能蒙陆夷州如此大度,许我在夷州地界肆意妄为,尚香于心真的很感激不尽,纵然为质尚香也心甘情愿。今次回吴在母亲膝下稍尽孝道之后,尚香会复向兄长陈清利害,再来夷州为质的。”
陆仁睁开双眼,缓缓地坐起了身道:“郡主,当日令兄吴候肯与陆仁言和,实乃受迫于曹公兵势,非其本心。如今曹公兵退,吴候已无南北两面同时受兵之危,当日的那一纸和书只怕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自然就无需再留质于此。”
香香与貂婵的脸上一齐变色,香香刚才地好心情更是一下子被急燥地心情所取代,急问道:“那、那你为何会答应放我回吴?”
陆仁平静地道:“陆仁有想过,如果说吴候真的有意要攻取夷泉,单单留郡主在我这里为质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说在日后兵革战事一起地时候,真的让我砍下郡主的头送还吴候吗?陆仁自问下不了这种手。”
“可是……”
陆仁打断了香香的话问:“他话多说无异,我想我与吴候之间若是相处得当,也打不起什么仗来,所以请郡主不必挂怀……对了,郡主今年芳龄几何?”
香香楞了一下,回应道:“我与赵雨同年,今年二十有三。”
陆仁抬头望天。沉吟道:“二十三岁,已经不小了……郡主,有些话我现在不便和你明说,郡主回吴之后自会知晓。其实在陆仁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暂时还无法确定,所以不便明言。郡主你也不必顾虑太多,早些回去收拾行装,作回吴的准备吧。”
香香这会儿是一肚子的疑问。却又问不出口,只好向陆仁抱拳一礼准备离开。才刚刚转过身,陆仁忽然问道:“郡主,你看我这只楼船画舫如何?”
香香环视了很久。点头道:“精美别致,乃是舟船中的上品。哎……此船名为兰郡主吗?”
陆仁默然道:“这只船旧日未成之时已是小兰喜爱之物,可惜在船成下水之日,小兰已经……我以兰郡主为此船之名。为地就是想稍稍告慰一下小兰的在天之灵。”
“原来如此……”
陆仁道:“或许再晚上数月,我会差人送一只与此相同的画舫去东吴,当是我、阿秀与郡主相识一场的礼物。若是郡主以后真的不能再来夷州却又心中想念的话,不妨就登船一游。稍寄思绪。”
香香满腹狐疑的望了陆仁数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夷州,尚香觉得你今天真的有些怪怪地。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种不拘小节的嬉笑之风。对尚香说的话又总是意不能尽……陆夷州。有话不妨明言。陆夷州是否在担心我一回吴,兄长便会兴兵来犯?”
陆仁摇头道:“如果是在几年前。我的确会很担心,但是现在陆仁已经不再放在心上。我真正心中所虑者,是另外一件事,而这件事与郡主你切身相关。只是陆仁终究是外人,不便多舌。”
“不能明言一二吗?”
陆仁接着摇头:“方才我已经说了,这只是陆仁心中地猜测,无法确定,自然不能随意乱说。郡主你也无需多心,早点回去收拾行装吧。郡主临行之前,陆仁会设下酒宴为郡主饯行的。可惜啊,当初夷州的两位郡主,一位已经逝去,另一位马上又要回转东吴可能再不复还,突然一下到令陆仁觉得夷州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一般。”
香香随之沉默下来再不开口,只是向陆仁施了一礼便登上小船离去。陆仁与貂站到了船头,目送香香小舟回转码头,貂婵忽然轻轻地拧了一下陆仁的腰际发问道:“义浩,自陆逊一来时起,你就变得有些怪怪的,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在为孙郡主回吴一事担心吗?以你现在的实力,孙权也不敢轻犯,纵然是孙郡主回还东吴,也没那么容易就互为仇敌令人伤怀吧?”
陆仁道:“这些事我现在不会去担心。阿秀你既然问了,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在担心孙郡主日后地命运,也许……会和小兰一样。”
貂婵微微吃了一惊,追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对我都不能明说吗?”
陆仁在甲板上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以祭礼洒入海中:“伯言日前来此,请我把孙郡主放回东吴,在人前是说吴国太想念女儿,实际上……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吴候孙权是想把孙郡主许配给刘备,行孙刘两家联姻之事。”
貂婵闻言默然,许久才缓缓道:“刘皇叔乃是天下英雄,若论身份是不会辱没孙郡主,只是……论及年齿恐不相当。”
陆仁道:“确实。刘
年过半百,郡主却在芳华之龄。若是单以年岁来论,当郡主地父亲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早年十八镇诸候讨伐董卓地时候刘备与孙坚同在一营平辈论交,刘备实际上就是郡主的叔父一辈……嗯?阿秀你怎么了?”
貂婵在听到陆仁提起董卓地时候身躯微颤,粉拳也随之攥得紧紧的,隐约间都能听到骨节轻响的声音。这一下却把陆仁给吓了一跳。
“义浩,我明白了……孙权这样做,不过就是把香儿当成一个施展计略的器物,为东吴牟取利益的工具,真正香儿在婚配之后会过得如何、是生是死,孙权也不会去过问半句,是不是这样?”
陆仁可没想到貂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愕然中点了点头。其实在那个年代,为了联姻而下嫁出去的女子,又有几个不是如此?
却听见貂婵幽幽自语道:“记得当初我助义父施计除去董贼,满心以为义父能在与我相见之时劝慰几句,可是义父却对我却视而不见,我那个时候就有如失去了亲人一般孤伶无助,也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义父不过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而已。大计已成。薰卓已除,又会有谁还会去真正的管我一下?”
陆仁猛然明白过来,他无心之下说出来地这些话,触动了貂婵心底的苦痛。当下无声的伸出手去揽住貂婵的香肩。再轻轻的拥入怀中。
貂婵将头埋在陆仁的胸口,轻声道:“老天总算是待我不薄,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让我遇见了你……可是香儿呢?她会有我这般幸运吗?义浩,你为什么不告诉她、阻拦她?”
陆仁有些哑然的道:“秀。你糊涂了啊?真真要论,这是人家孙家地家务事,我一个外人多什么嘴?我们在这里为孙郡主鸣不平,也许郡主自己其实很乐意呢?不管怎么说。刘备也是声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
貂婵道:“义浩,你的确像蔡姐姐说的那样,不懂女儿家地心事。记得当初。你或许是好心。可是最终却还是害死了小兰……你方才也都说。孙刘两家一联姻,只怕郡主的命运会如同小兰一般。你那是本是好心尚且会如此。更何况孙权只是把郡主当成一个工具?”
陆仁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现在还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貂婵道:“要不找个机会,让我从旁去问问郡主的心意如何吧?相信在你地心底,也不希望看见郡主成为第二个小兰。”
陆仁微微点了点头,思索了一阵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去邀郡主到清幽小筑坐坐。”
貂婵道:“你是想在小兰的墓前劝问郡主?”
“嗯。”
把怀中的貂婵又抱紧了一些,陆仁心中暗道:“孙刘两家这次的联姻,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拦下来地。不想让香香的命运再如历史上那么悲惨固然是原因之一,刘也向我分析过一但孙刘联姻之事确立,对我这里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只是如果想破坏掉孙刘联姻,其中的关键还是在香香地心态上面……我现在已经在开始布局,香香又会不会中计?哎,我还真有点不相信了,香香在夷州呆了那么久,几乎已经被我洗了脑,再加上小兰这件事对她产生地巨大冲击……如果这样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命运低头,我就真地无话可说,她那里……也就不值得我去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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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香香应貂婵之约来到清幽小筑吃顿便饭。或许是各有心事的缘故,这顿家常便饭吃得并不是很愉快。饭后貂婵按陆仁地安排,拉着香香出去走走,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小兰的墓前。
“香儿,过几天你可能就要走了,临行之前给小兰上次香吧。当初你们二人并称为夷州双郡主,彼此间的关系也很是要好……日间义浩也曾说过,你这次一走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来夷州,那时夷州双郡主不复一人,真的很令人伤感。”
香香抚摸了一阵小兰的墓碑,默默的取过祭香点燃插好。祭礼罢,香香向貂婵问道:“秀姐姐,怎么你也突然一下好像变了许多似的?你与陆夷州到底知道些什么?真的不能对我明言吗?”
貂婵犹豫了许久,轻声道:“香儿,你还记得小兰是为了何事而自尽的吗?”
香香道:“我能忘得了吗?那时陆夷州有意想把兰郡主许配给陆伯言。现在想想,陆夷州本来是好心之举,可是……算了,我也不想再提。”
貂婵道:“香儿,如果令兄吴候想让你出嫁联姻,你……接受得了吗?”“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