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两难之选
一转身,一瓶红酒被碰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洒下一地的红色液体。阮瞻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心裡这种不安感是从何处而来。
「老闆,我来打扫。」刘铁乖巧地走过来。
阮瞻点了点头,闪身到一边,挥手间又摔碎了一个酒杯,不过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默默走到楼梯口,坐了下去。
一定是出事了!
他想著,感觉心中野草丛生,并渐渐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
一般而言,能让他有那麼强烈的感应的,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万里、小夏、或许还有包大同,甚至,他的父亲。
这个世界对他是冷漠的,所以他也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可是在他的生命裡,温暖他的东西也始终存在,虽然很微弱,可是為了这些温暖,他可以对抗一切。所以,儘管他那麼不喜欢介入灵异事件,也一件件介入了,并且当现在发现有妖灵危害世人时,他这样冷漠的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是那些温暖改变了他吧?何况小夏已经慢慢地融化了他心裡的坚冰!他明白,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些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是什麼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一个小时前,他突然心有所感,但这一次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麼东西两面夹攻他的心房,让他一时之间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不知道要跟踪哪一方面的信息,不知道正遭遇危险的是谁?!
因為强烈的感情,他和小夏之间本来有著清晰的心灵感应,可是為了让她忘记在洪清镇中发生的事,他强行销去她的记忆,这不仅让她的身体脆弱了很多,就连他们之间的感应也模糊了起来。他以為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可现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后悔。假如因此而使小夏受到伤害,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电话打过了,万里的不通,小夏的也不通!而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準备跑出去找找看的时候,两方面的信息又先后断绝了!但这没让他感到好受些。相反,更让他觉得有些什麼事正悄悄的进行,可他却无从知晓,更是无所适从。
一旁的包大同看到阮瞻这副模样,非常意外。
他和阮瞻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也不算浅了。但在他看来,阮瞻这个人在外表无论如何变化,内心永远是冷漠淡然,举止也永远是从容不迫的,即使遇到很大的危险,也从未见过他慌乱,现在是什麼难事能影响他到如此呢?
他今天在楼上养息了一天,晚上酒吧营业了才下来。因為他知道阮瞻虽然没有自损,但為了救他,很是伤了一下内息和元神,所以下楼来帮忙照顾酒吧的生意。所谓不劳动者不得食嘛!可是他呆这儿半天了,见阮瞻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彷彿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
「阿瞻!回魂回魂!」他技巧的暂停了和几个酒客的閒聊,来到阮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阮瞻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反应。
包大同大奇,才想继续叫他,阮瞻突然坐直了身子,接著站起来,快步走到吧台去。
原来是有电话打进来,可是因為酒吧裡还响著悠扬的音乐,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电话铃响,阮瞻离电话最远,但却听到了,显然他表面上虽然呆呆的,但心裡一定警醒万分。
包大同看著阮瞻,只见他认真的听著,然后说了几句什麼,似乎有些疑惑,接著就又回到楼梯口来。
「什麼事?」包大同正经地问。
「溪头店的村民打电话来。」
「什麼?」阮瞻的声音很低,包大同还以為自己听错了。
「我离开溪头店时给了村长一笔钱,还告诉他会找法师来帮他们全村做法,给他们驱邪避凶。作為条件,我留下电话号码,让他们发现什麼特殊状况就找人去镇上打电话给我。」
「你真谨慎,这样不错,谁知道那对妖孽还有什麼新花招?」阮瞻做事这麼滴水不漏,让包大同著实佩服了一下下,「现在有什麼消息?好的还是坏的?」
阮瞻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只说前几天他们那裡下暴雨,因為溪头店总是旱,所以这一场雨让大家都高兴坏了,特别是孩子们。其中有几个孩子不听家长劝,淋著雨跑到山脚下去玩,结果发现了一具尸体被暴雨从山上冲了下来。」
「这事报警就得了,告诉你干什麼?」包大同耸耸肩。
「村裡人迷信,前几年又出了那麼多事,他们怕两件事是相关的。」阮瞻烦躁地抚了抚额头,「而且这位死者是穿道士服的。」
「啊?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包大同讶然道,对这个情况相当意外。
「我得去看看。」阮瞻说,看了看手錶,「但是这边的事我放心不下。小夏早就应该下班了,可是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有--电话也不通,单位的电话又没人接。万里这傢伙,手机也打不通!」
「说不定两人私奔了。」包大同开了句玩笑,但心裡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然你先盯著这裡,我出去找找看。」
可他的话音才落,酒吧的门就开了,万里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阮瞻和包大同站在楼梯口看著他,却没有小夏的踪影。
「小夏回来了吗?」万里问。
「你问谁?我还问你呢!」包大同说。
阮瞻没说话,但一颗心一直往下沉。
「我有一个病人出了一点状况。」万里嘆了口气,「轻度抑鬱症患者,本来好好的,心裡状况已经明显缓解了,结果今天闹自杀。我被急著叫去,折腾了三个小时,他突然又想开了,不自杀了。」他边说边四处张望,「小夏真的没回来吗?」
「骗你干什麼?」
「可是我从患者家回来,回去了诊所一趟,律师事务所已经没有人了啊?」万里有些吃惊,「这种敏感的时候,她应该不会乱跑!我打她的手机试试。」
「已经打过了,没人接。」包大同拦住他,抬头看了看阮瞻,见阮瞻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她果然是出事了吗?為什麼他后来感觉不到她的危险了呢?
铃--
电话声再度响起来的时候,三个面面相覷的都听到了,但还是阮瞻最先扑过去抢电话。万里和包大同在一边看著他,只见他点了点头,脸色越发苍白。
「小夏有事!」万里了然,率先走了过去,「怎麼了?」
「一个小时多前,一家商场的员工在内衣部的试衣间发现了一个顾客遗失的背包,而且在附近的童装部发现有挣扎打斗的痕跡。」阮瞻的眼神焦虑不安,「后来在消防通道发现了两个童装的木头模特儿,模特儿的手掌上有血跡。」
「童装?」包大同心裡『咯』一下,「那个背包--?」
「是小夏的。」阮瞻说出这个名字,觉得心裡像被一柄锋刃极细的刀画了一下,找不到伤口在哪裡,可是一直血不止。其他两个人虽然已经猜到事实,但还是愣了一下。
「警方打来的电话?」万里问。
「是,警方在小夏的背包裡发现了小夏的记事本。上面还有这裡的电话号码。」
「那我们把她救出来!」包大同挽起袖子,「我们现在就去找吕妍母子拼命,一定和她们有关的。」
「慢来!」万里拦住他,「焦急只会坏事,至少要策画一下才行。阿瞻,你说怎麼办?」
阮瞻有几秒鐘没有说话,强迫自己冷静。当得知小夏被绑架的一瞬,他心乱如麻,几乎不能思考。她是他的弱点,任他平日裡多麼冷静沉著,遇到她的事,他就不能冷静的对待。或者,这就叫做『关心则乱』!
「我们是一起出击,还是兵分两路?」包大同是急性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认為溪头店那边的事是偶然的吗?假如是偶然的,我们就一起去救小夏,假如不是,那边的事怎麼办?」
「溪头店?」万里很意外,「那边又出什麼事了?」
包大同把刚才的事对万里说了一遍。而阮瞻则沉默著,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慌乱,考虑著对策。
「為了谨慎起见,我们兵分三路。」阮瞻认真考虑一下后,沉声道,「溪头店的事或许和这边的事无关,可是我们不能冒险,所以要有一个人去现场调查一下;而警察刚打来电话,是要我们一个人去配合警方工作,这也要一个人去;另外一个,就去把小夏找回来,你们的手机号码给我,记得随时保持联络。」
他一向不用手机,不过后来小夏送过他一个。在那个手机裡,他只有小夏的电话号码,保证她随时可以呼叫到他。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她是他一个人的,好像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虽然这想法非常白痴,可是他一直保持著这个样子。现在為了方便联络,不得不添加上万里和包大同的号码。
「怎麼分配任务?」包大同问。
「这还用说,各取所长唄。」万里说,「我人头熟、会说话,所以我去配合警方工作;你熟悉道法流派,所以你去溪头店研究一下那个去世的老道士;阿瞻和小夏有心灵感应,而且法术最高,所以他来救小夏!」
三人分工完毕,各自行动。「小夏--小夏--」
黑暗中,小夏听到有人呼唤她。那声音如此熟悉,让她立即站起身来。
是阮瞻吗?
她仔细地听著,心裡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他来救她,渴望他安全的怀抱;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他来,怕他遭遇到什麼危险!因為现在情况不明。
她不知道这裡是哪儿?从那个长长的黑走廊一路向下走来,就被关进了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这应该是一个房间,不算太大,大约四、五平米的样子,因為虽然看不见,但当她被猛地推进来时,大约踉蹌了五、六步就撞到了对面的墙壁。按照正常的房型来说,应该没有判断错。
另外,从隐约隐约的回声上来猜,这个房间是空的。
进来后不久,她本想站起身凭藉摸索研究一下这个房间的格局,好给自己谋得逃生的机会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行动,一直坐在黑暗潮湿的角落裡没动。
在陌生的环境中,一动不如一静,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和逃走的种种可能!
这是阮瞻告诉过她的,她决定照他说的做。况且这房间太静了,连她呼吸的声音和活动时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很清晰,很有惊心动魄之感。
思考,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让一个念头在心裡停留的时间稍长,就会让张嘉琳感觉到。所以每当她思索一下逃生的事,就立即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或者回想一个电影的片段,或者心裡哼唱一首歌,总之她虽然成功的让张嘉琳没来找她麻烦,但这种一心两用之法,让她的思维也混乱不堪!
只是她渐渐发现,她心裡想得越来越多的,竟然是和阮瞻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知道这不行!会让张嘉琳体会到阮瞻对她的重要,说不定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拼命不去想他,可此时,他的声音偏偏出现在她脑海裡。
也许是太想他而出现幻觉了吧?她一开始是这麼认為的,可当他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发觉这是真的,他一定是知道了她被绑架,因此跑来找她了!
她紧张地倚住墙壁站著,一时无法控制心中所想,生怕被张嘉琳发现什麼,虽然自从她被关进这个小黑屋,张嘉琳就没有出现过,什麼也没有出现过。
她突然想起她的护身符,那个护身符本身就有保护她的力量,又被阮瞻加持过,所以想侵犯她的东西根本不能靠近她的要害部位,除了她自己,别人也不能把护身符从她身上扯下来。
如果不是这个护身符的保护,张嘉琳恐怕早杀了她了,不知什麼原因,小夏明白她非常憎恨自己。现在她一定是去想其他杀掉自己的方法了,那麼在此之前,这个护身符也许能阻隔断那妖童对自己内心的窥伺。
只是要用护身符护住心臟还是头呢?人的思维虽然是通过大脑,但心情是不是会通过心呢?
小夏犹豫了一阵,当呼唤她的名字的声音再一次引起她的心悸时,她毅然取下护身符按在心臟部位。大脑是科学的说法,现在她是在灵异事件中,一定是心灵比较重要!
阮瞻--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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